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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麥格農

他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是工作期間微不足道的插曲。

早已習慣工作的地方千奇百怪,儘管周遭鼓譟吶喊的聲音令他不自在的想要搖晃身體,但多年的訓練總算在此時發揮成效。

他鎮定的捧著那本工作用資料被迎進房間,進門前不經意看了一眼走廊下方的擂台,對於台上那個男人只留下格格不入的印象。

沒有分出太多注意力,他更感興趣的是這本手寫帳本。不同於外人所想,多數時候黑幫的帳查起來更簡單,因為一旦有人搞鬼,金額的差距往往非常大,而在鐵血手腕控管下能做手腳的也就那幾個地方,清算總帳後就直接查核關鍵點,簡單快速。

至於在這之後的懲處與清洗向來跟他無關,他收下支票後就要離開,這次卻在走廊上停了下來。

他第二次見到這個男人,是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存在。兩次見面,僅僅相隔兩個多小時。

那個男人並不特別高挑,也不特別壯碩,他看似隨意的倚在圍欄邊,深紅色的墨鏡掩去神情,汗濕的頭髮貼在臉頰兩側,看起來既削瘦又蒼白。

但他呼吸平穩,胸前濺上幾滴血液,而他的對手倒臥在地,顯然已經氣絕。圍觀人們大聲呼喊叫囂,依稀可以聽到「麥格農」的音節。

幾乎立刻想到子彈扣在指節上的觸感與重量,他忽然想看看這場比賽。

那個男人沒有從擂台下來,他就像這個空間的王者,坐鎮在城堡裡歡迎挑戰者。

圍觀民眾不斷加注,主持人聲嘶力竭的鼓吹,這已經是男人今天的第六場比賽,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倒下。

這種地下黑拳,每個人都精通徒手殺人的方法,比賽往往一擊見分曉,敗者幾乎沒有機會能從擂台上走下來,連重傷的機率都很低。

終於結束下注時間,台上的屍體剛被拖下去,新的挑戰者已經跳上擂台。

對方比衛冕者高了半個頭、肌肉隆起,降落舞台卻沒有發出太大聲響,周圍的歡呼聲顯示這是個名人,顯然未嘗敗績。

這並不稀奇,黑拳世界很少會有活著的失敗者。

沒有招呼、沒有主持,較量在擂台上存在超過一名拳手時就成立,他們周旋著,觀察對方的腳步與呼吸,不放過絲毫破綻。

黑拳選手十分依賴腿部力量,為了保持安全距離並增加殺傷力,所以這樣的對峙很常見,或許是兩個人的凝重感染了周圍觀眾,大家逐漸安靜下來,站在二樓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帶著墨鏡的男人率先打破平衡,他向前跨步入侵到對方攻擊的範圍,轉身閃過一個踢擊,同時向後退一步,背對對方右手握拳,左手包覆住右拳,以雙手的力量,將手肘推向後上方重擊對方喉嚨。

龐大身軀晃了晃之後,緩緩向前傾倒,在膝蓋要接觸到地面的同時,他以左腳為軸心轉身,右腳從胸腹重擊,他的對手向後仰躺滑行,然後一動也不動的癱在地上。

一切在瞬間結束,場面寂靜持續兩秒鐘,然後爆出各式的歡呼與咒罵。

走廊上的男人擰起眉,轉身從進來時走的方向離開,沒想到卻在一樓樓梯間與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不期而遇,對方先停下腳步,他也停了下來。

無關乎禮貌,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走,肯定會被攔住,對方刻意散發的氣勢就是這樣警告的。

儘管隔著墨鏡,依然可以感受到那雙眼眸的審視,他不自在的錯開目光。

「你有問題想問?」

沙啞的男中音詢問,他有些意外自己的想法被看出來,但既然對方已經開口,他也順勢提問。

「最後多餘的攻擊,為什麼?」

激動的民眾或許沒有發現,但其實在喉嚨的肘擊後,對手的頸骨就已經斷了,最後的踢擊看似凶猛,只是讓屍體滑行一段距離,沒有實質的意義。

墨鏡也抵擋不住對方挑起的眉毛,那個男人似乎想了想要怎麼回答,才以平緩的語調敘述。

「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跪在我面前。」

不知道為什麼,顫慄從背脊泛起蔓延到全身,幾乎讓他雙膝一軟。

然後那男人淺淺的笑了,從他身旁擦身而過時留下一句話。

「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向我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