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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錯的 B 點】






　　亞殷傑司．伊斯麥爾，侍奉女神的神官，背負著復原艾爾的重大使命。

　　即使要拋棄一切、
　　即使要利用周遭、
　　即使要用盡手段，

　　甚至現在佇立於艾爾面前的只剩下我──也必須要完成背負的使命。

　　巨大的艾爾散發著漂亮的光輝，每湊近一步便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熟悉的氣息，想到接下來就能完成女神託付的使命，我不禁鬆了口氣──但直到最後一刻，都還不能掉以輕心，只要做錯一步，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不過……總算是走到這一步了。

　　我想起了那群在魔奇村莊遇到的人類與精靈，忍不住質疑起為何那時的自己會認為待在他們身邊，有助於完成使命呢？不過也所幸自己及早發覺了這件事情，才能這麼迅速完成使命。

　　手指觸碰到艾爾的那一剎那，熟悉的感覺逐流向自己，就像是於女神大人雙手中誕生的時刻一樣，既溫煦又安心。

　　只要完成了使命，不會有任何人能記住我的存在，就這樣從世界上消逝。

　　明明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但心中卻湧起了莫名的感受，我捂著不斷傳來異常感的左胸，不自覺地從艾爾上移開了視線。

　　一旁的機械上映照出自己現在的模樣，變成天藍色的頭髮──說明自己越來越接近女神大人的姿態，早已數不清究竟使用了幾次投影，或許正是因為不斷使用著神的力量吧。

　　腦海中那些人的身影模糊不清，片段的記憶也變得殘破不堪，甚至連他們的嗓音、話語都回想不起，唯一清晰浮現的是當初在時空裂縫，看見的那抹影子。

　　──與自己極為相像的面孔。

　　畢竟那種地方是不存在時空概念的，就算與其他世界線交接於一點，也不無可能……

　　那位亞殷，如今是不是也順利達成自己的使命了呢？我邊這麼思索，邊將自己的力量注入到眼前的艾爾上。

　　※

　　十分相像，卻又完全不同的另一個自己。

　　為什麼總是要和人類走在一起呢？
　　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為什麼跟人類有說有笑的呢……

　　「……亞殷。」

　　偶爾觀察另外一位「亞殷」，是我的興趣，對人類感到失望的我早和一切斷開聯繫，因此看見與那些人同行的自己，多少感到了點興趣……

　　是出自於什麼心理，才會採取如此沒有效率的形式呢？

　　亞殷臉上總是帶著微笑，與同行者交談時，有時也會露出燦爛的笑容──對我來說，是早已失去的事物之一，但只要是為了使命，就算失去那點無謂的事物，也不足為惜。

　　不知何時開始，目光就經常停留在與自己日益漸異的身影上。

　　選擇與人類相伴的亞殷，逐步喪失了神賜予的力量，相比愈來愈接近神的自己，眼前這位亞殷則越來越像是個……人類。

　　為什麼要在瓦利城的時候，選擇幫助人類呢？明明那對使命毫無益處。

　　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的疑問存於心中，我沒辦法理解這位亞殷的想法，嚴格說來，他所選擇的道路與當初自己所走的方向南轅北轍，這勾起深藏在內心中的好奇心，或許就連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對與使命無關的事情產生了興趣。

　　原先，我只打算就這樣觀察下去，應該是這樣的。

　　※

　　出手搭救亞殷，只是為了近距離觀察，同時也是為了使命……沒錯，僅僅如此而已。

　　第一次出現在另一位亞殷面前時，他眼中盡是訝異，似乎無法理解發生於眼前的一切，這令我嗤之以鼻──這就是與人類廝混的結果，感知能力駑鈍到就連我的身分都無法察覺。

　　「亞殷傑司．伊斯麥爾。」

　　見到如此弱小的另一位自己，原先浮現於腦海中的問題全都嚥了回去，我細瞇起雙瞳凝視著眼前依然迷茫的亞殷，這樣的力量怎麼可能完成女神大人託付的使命？啊啊，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指望人類的。

　　任由感情擺布、沉溺於慾望中，最終為了一己之私而露出貪婪的一面──這就是人類，叫人失望的生物。

　　「不要忘了你自己的使命。」

　　同為神官的亞殷，與人類相處的過程中墮落了。

　　※

　　為了避免與無能的人類接觸，有時我會挑選亞殷獨處的時間出現，經過長久的相處下來，對方似乎也習慣了我的存在，甚至會像和其他人類相處時一樣，有說有笑的樣子。

　　與隻身的自己不同，眼前與自己毫不相似的亞殷身旁聚集了眾多同行者，他稱之為「夥伴」，是亞殷珍藏的重要事物之一，同時也是學習的對象。

　　「有時候與人類相處，能獲得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報哦。」亞殷笑瞇瞇地說著。

　　亞殷的髮絲已經見不著代表神性的藍色，當我拉起他灰色的頭髮細細觀察時，亞殷總是會露出奇妙的神情，接著轉而綻露笑容──我不明白當中的緣由，也絲毫不打算試著理解。

　　「是神官大人太嚴肅了，放鬆一點如何？」

　　「……你其實已經忘記了使命這回事吧？」

　　「所、以、說，跟人類打交道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像這樣的爭吵，幾天就要來一次，但亞殷鮮少會露出憤怒的模樣，而是耐心地一次又一次訴說同樣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微妙的感覺。

　　一直以來，望著眼前相當不同的自己，總會有千言萬語要脫口而出，像是為什麼要和人類一起、為什麼要採取那樣的行動、為什麼……最終連個隻字片語都未能開口。

　　如今，我即將達成女神交付的使命，而眼前的亞殷仍舊採取著最沒效率的行動，距離我們的目標尚有一大段路要走。

　　你看吧，果然是這樣。

　　口口聲聲說著沒有忘記使命，實際上根本棄之不顧了吧，因為害怕跟那群「夥伴」道別，所以從使命逃開了吧？

　　果然我這樣才是正確的吧。

　　……是吧？

　　※

　　逐漸消散的我，仍然不能明白另一位亞殷行動背後的緣由，又是為何要將那些無能的人類當作夥伴……有太多、太多我苦於理解的事情了。

　　從左胸不斷傳來刺痛感，微妙的感受渲染至全身上下，明明來的路途中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此時，我想起了另一位亞殷的事情。

　　前天作為最後一次見面，我再度出現在他眼前，一切就和平常沒有任何差異──不，果然還是有哪裡不一樣吧，亞殷少見地露出陰沉的模樣，甚至開口詢問了奇怪的問題，沒錯，印象中是這樣的問題。

　　「吶，如果我消失了，你會記得我的吧？那麼你會覺得難過嗎？」

　　亞殷曾經說過，「難過」就是會有種難受的感覺，沒有受到外傷，卻會有種疼痛的感覺從胸口傳來……那就是難過。

　　──但是我不懂那樣的「感情」，正確說來，我並不存在任何的感情。

　　在那之後……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對了，是這樣的吧？

　　「我沒有那樣的情緒，但你若是消失的話，多少會覺得有些遺憾，失去了一位觀察對象。」更何況，你還是唯一能記得我的存在，也會覺得……覺得什麼？

　　聽聞我的回應，亞殷驚訝的模樣僅維持了一會，笑容很快又回歸到他的臉上，不知道為何，總覺得笑容與眼前的亞殷十分相襯。

　　原先這天來見他，是為了與他進行最後的道別，但卻有種……無法開口的感覺，就這樣結束了最後一次的會面。

　　「下次見，神官大人。」

　　「……再見。」

　　一如往常的道別，那次聽起來格外刺耳。

　　……不知道亞殷會不會一直等待著，不可能會再去見面的我。

　　或許是因為和亞殷的接觸，使得我也會開始思索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這時我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的姿態，力量正不停從身上流失，一點一滴、一點一滴……

　　最終回歸為一個光點──我原本的模樣。

　　……即使如此，身上仍存在著那股難受的感覺，不過很快就會消失了吧。

　　對了，這可能就是亞殷所說的……「難過」吧？

　　體認到這件事，還未能釐清究竟是為何而傷心時，意識便中斷了。















　　「……啊。」

　　「亞殷，怎麼了嗎？」

　　「艾索德……不，沒事，只是剛好想起了昨天做的夢。」

　　「這樣啊。」

　　「夢中的我……怎麼說呢，是個比現在的我還要強悍的人，但是身邊沒有任何的夥伴……偶爾會露出有點寂寞的表情。」

　　「嗯……心中也許希望有人能陪伴自己吧。」

　　「大概吧……不過也只是夢裡的事情而已，抱歉，提起了奇怪的話題。」

　　「不用在意！我們是夥伴嘛！接下來可是要去打倒那位太陽之神，奪回艾爾之女的！」

　　「……啊啊，艾索德，我們一定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