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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寵物情人喵物語６》

　　一期一振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目光瀏覽著各式廣告文宣，但腦海中的思緒卻跟不上視神經的速度，似乎還停留在前些時日的那間診療室內。

　　「但是，晶片不是在腦部嗎？」

　　「是的。」

　　「這樣手術的風險豈不是很高？」

　　江雪左文字點頭。「我想你必須先了解的是，即便是醫學相當發達的現代，腦部手術依舊是屬於重大的侵入性手術。」

　　「那這手術跟他能不能說話有什麼關係？」

　　類似這樣問題，他已聽過無數次。他從來不怪家屬對於醫療方式或是過程的質疑與擔憂。他們本來就有權利質疑，就算並非專業人員，只要是對於不甚了解的狀況，心生疑慮是上帝賦予的天性，以便讓他們能迴避有可能的危險。

　　「制約晶片是用來箝制他們的思想與行為，以防止他們做出傷害他人的行為，或者簡單來講就是要求他們服從。」

　　「這個我知道。」

　　「所以依據檢查結果以及剛剛的問診，我推測，或許他曾經因為聲音而使得前一位扶養他的人不高興，甚至觸發了一些更嚴重——像是肢體或是語言上——的暴力對待。」江雪左文字拿起放在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潤潤喉。杯子上印著一朵粉色小花。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補上。「比如不喜歡他的聲音之類的。」

　　「你的意思是，制約晶片會壓抑他說話？」

　　雖然說他大概明白制約晶片的作用，但論起來終究只是些皮毛，有了江雪左文字的解釋讓他對於這方面更加了解。制約晶片初期就像一張白紙，只有最原始的兩大法則——一是絕不可傷害人類；二是在不違反律法的前提下，必須對人類絕對的服從。晶片會透過生活上一些重大或是強烈鮮明的記憶，記錄下與人類——尤其是主人——的互動，在與自身情感有衝突時，晶片便會啟動，釋放訊號壓抑住寵物的自我，好讓他們符合人類的喜惡，以達到不傷害、不違背人類的大原則。

　　「不過，除此之外，三日月還有典型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他下了結論。「所以即便他現在摘除了晶片，不管是喉嚨或是心靈上，他也還需要一段復健的時間，畢竟他的聲帶已經許久沒有使用過了。」

　　「所以，摘除晶片有可能可以幫助他盡快恢復聲音對嗎？」

　　「是的。」

　　「但是你現在還不建議進行手術？」

　　「對。」

　　「為什麼？」

　　他看到江雪左文字有些猶豫，就像他出了一個艱難的考題給學生，或是幼稚園的小朋友要爸媽解釋小寶寶是怎麼制造出來的。「呃，如果不方便的話，不解釋也無妨。那什麼時候會比較適合進行手術呢？」

　　「其實也沒什麼好不方便的。」江雪左文字淡淡的開口。「六年前，我跟著一位敬重的前輩學習，在他的醫院做實習醫生。」

　　即便六年後的現在，昔日往事依舊歷歷在目，閉上雙眼，彷彿那是昨天才發生的事那般清晰。那次的事給江雪左文字相當深遠的影響，如同初中時期的那個暑假那般，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



　　周六，由於天氣晴朗的緣故，使得外出旅遊的人潮比往常還要多一些。

　　一期一振也在這群人之中。他領著三日月，在海生館的門口依序排隊，等著輪到他們買票入園；鶴丸國永排在他們之後，另外還帶了兩個孩子。兩個孩子顯得相當興奮雀躍，相較之下，排在前頭的三日月就顯得安靜許多。

　　等待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的便輪到他們進入收費亭。

　　儘管鶴丸國永已經開始大喊著無聊，但實際上他們等待入園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看著鶴丸國永不耐煩的扭來扭去，不禁讓一期一振感慨，比起那三個孩子，鶴丸國永還更像個小鬼呢！

　　或許他應該買的是一張全票跟四張半票，而不是兩張全票。

　　入口廣場的噴水池由一頭大翅鯨石雕帶隊，他是這水池的國王，佇立於最頂點，在他之下，則是一座座的海豚仰天而出；國王莊嚴而威武的俯視下方，但同時，那胸鰭卻又如同慈母般呵護、圍繞著景仰他的子民們。

　　廣場旁一塊互動式電子告示牌顯示著園區全圖以及標示著現在位置，跟以往他們所去的地方水族館相比，這國立海洋生物館可不是普通的大，光是不同的大型主題生態館，就足足有十三個之多，這就更別說，週邊其他林林總總的小分館會有多少了。

　　每一個館都有他自己的主題，除了其中一個。這例外的一座，是用來作為有特展時所開放，每隔一段時間，館方就會想出新的點子，舉辦特色展出，好不斷吸引人潮入園參觀。

　　他們就如同那大多數的遊客，成了為這次特展慕名而來的遊客之一。

　　儘管明白這些都是人造的，但那些只在神話中或是傳說中出現的生物，依舊是激起了人們的想像與憧憬。過去曾有動物園因為獨角獸而賺進大把鈔票，而今，又是什麼生物能夠為海生館掀起話題呢？

　　人魚，就是這次造成轟動的新聞。

　　人類在基因科技上不斷的向前邁進，一次又一次的將各個物種的ＤＮＡ重組或是融合，從昔日的為醫學而尋求突破，到現在的為慾望而熟練精湛。

　　這世界的人們已然成為了上帝，他們不僅掌控了所有生物的命運，還創造了許多本不應該出現的生命。

　　好比說眼前這被困在強化玻璃所製的水族箱裡的人魚，又好比說像三日月這些因慾望而誕生的人型寵物。

　　眼前的人魚非常美麗，深藍色的魚尾帶了些透度，看似輕薄，優游時卻又顯得強而有力。鱗片、頭髮也是如同夜色的墨藍，點點鱗片像極了夜空的星辰，因反光而閃閃發亮。

　　館方聲稱這是目前所創造出來最為成功的一位。或許將來關於人魚的基因排序會越來越純熟，屆時勢必會再推陳出新，創造出更加亮眼、更加完美的品種；也或許將來人魚不再稀有，只要你付得出相對的報酬，你就可以擁有一位量身打造、只屬於你的人魚，如同當年的獨角獸，曾經風光一時，無奈熱潮一過，到頭來也不過成了私人的玩賞物或收藏品。獨一無二這個形容詞，在過去或許代表唯一，但在現今，只不過是行銷宣傳的商業手段。

　　光是從外貌來判斷就足以分辨雌雄，顯然的，這位人魚是位小姐，清新脫俗的臉龐有著未經世事的純真，她或許是好奇，或許有些疑惑，因而在這具有三層樓高的圓柱水槽裡上上下下游動著。週遭圍滿了一睹她風采的人們，這是打從她誕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相同的物種聚集在一塊。

　　大多數的人都為她的美貌而傾倒，就連三日月也不例外，他站在這直徑約莫有二十公尺的水槽底部，感受著自己的渺小，看著人魚彷彿自己也陷入了那水箱之中，深深著迷。他的小手輕輕貼上水箱玻璃，有些冰冰涼涼的，在這個還有些微熱的入秋時分，這些許的涼意倒是令人感到十分舒服。

　　所以說，貓就是會喜歡魚的對吧？

　　如果說三日月被人魚所吸引，那麼相同的，那位人魚小姐也注意到了三日月。一個跟她有著相同命運的生命。她擺動尾巴來到水箱底層，伸出她帶著蹼的手覆上三日月小小的掌，隔著一層玻璃，相互凝視。

　　奇妙的是，明明沒有鏡子，但他們卻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或許就如同傳說中的一樣，人魚有媚惑他人的力量呢！」一期一振看著三日月佇立在水箱面前癡癡望著人魚，雖然對於三日月熱衷新鮮事物一方面感到欣慰，但另一方面，卻也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一直以來，他的小貓可是以他為中心在轉的！他是那顆太陽，那顆亙古不變的恆星，而他的小貓則是繞著恆星轉的行星。

　　「只怕能媚惑他人的可不只有那位人魚而已呢。」鶴丸國永忍不住揶揄他。

　　「什麼意思？」

　　「嗯……我想想……」他故意歪了歪頭。「你有多久沒跟大家聚餐了？」

　　「呃……應該……」一期一振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答不上話。

　　「我幫你回答吧！是從三日月來了之後。」

　　「所以這跟那有什麼關係？」

　　鶴丸國永嘆了口氣。「聽不懂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