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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境打造的火車上,克雷蒙撲到玻璃獸身上,然後抓起不停扭動的小傢伙搖晃:「放棄吧,你這個混球──」包含被他們踩過,甚至克雷蒙一急之下破壞地毫無意義的座椅,這隻玻璃獸也可能不是真的,但牠一邊抵抗一邊發出遭到冒犯的叫聲,史坦柯一瞬間覺得抱歉。直到克雷蒙叫出聲來,鬆開手,一眨眼玻璃獸又再度不見蹤影。「牠咬我,那個小垃圾──」史坦柯收回搜尋的視線回過頭,看到克雷蒙一隻手攢著另一隻。史坦柯靠上前去才想問還好嗎,克雷蒙就鬆開掌心,讓金鑰匙滑下來,最後才用指尖勾住,將它拎起來,對史坦柯做出一個吐舌的表情。接著他笑起來:「快過來,我猜我們得一起握著它才能啟動。」史坦柯沒有多想就回以一個笑容。

他們跌落在懸崖邊的姿勢有些尷尬。史坦柯以港口鑰移動的經驗非常有限,仍會因為被拉扯的感覺而感到不適,當他從落地的地方滾開想要站起時,差點就一路滾到懸崖邊上。克雷蒙在他落地的地方說了一聲:「嘿。」但他不是在提醒史坦柯注意懸崖,而是天上。史坦柯抬起頭,看到一個張著翅膀的巨大身影。起身前他稍微往懸崖邊上探了頭,無法一路看到底,多看了幾眼便讓他失去了距離感而感到暈眩。
「這關是打賭嗎?」克雷蒙顯然已經從被甩到一個懸崖邊上的衝擊裡恢復,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一把老舊的掃帚。它看起來之破敗,連被遺棄在德姆蘭公用掃帚櫃角落的傢伙都無法比,史坦柯懷疑它能載人離地幾公分。他湊上前去,但克雷蒙沒有鬆手的意思,所以他只好靠在邊上打量這把老舊掃帚:「打賭?」
克雷蒙抬頭示意懸崖的對面,在空無一物的地方孤零零佇立了一座門,顯然是他們的目標。「賭我們能不能靠這把掃把過去,或者⋯⋯」接著他將視線抬的更高,看著在上方盤旋的鷹馬。如果史坦柯必須表態的話,他得說他不喜歡克雷蒙當下的神情。
「嘿。」克雷蒙試探般的喊了一聲,但鷹馬像是完全沒在意下方突然出現的兩個巫師──誰知道牠是不是真的呢,史坦柯忍不住想到──於是他試著更大聲:「嘿,你!大傢伙!」
這次鷹馬回以一陣不長的叫聲,史坦柯無法揣測那可能蘊含的情緒或意思,接著牠開始緩慢繞圈的下降,於是他趕忙按住看是要走上前去的克雷蒙的肩膀。
「不要⋯不要激怒牠。」
克雷蒙回過頭來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訝異,史坦柯於是移開手,但沒有開口道歉。所幸克雷蒙沒有繼續移動,他看了一下回避對視的史坦柯,說:「我沒有打算激怒牠。你以為我有那麼白癡嗎。」他的語氣不像他的句子,更輕。史坦柯突然感到後悔自己沒有立刻道歉,但他無法─不適合─不應該持續為了這種小事情說對不起,所以他改說:「我們應該先試試看掃帚。如果我的體重也沒有問題,你可以再將它召喚回這邊。」
他的眼角餘光瞄到鷹馬已經落地,但顯然又回到不在意另外兩名巫師的狀態,在更靠近懸崖的那頭踱步。史坦柯希望他並不需要擔心鷹馬可能會在飛行中攻擊他們。
「──憑什麼你要先試試看?」克雷蒙的聲音將史坦柯的視線拉回,等著他的是克雷蒙緊皺的眉頭和閃爍著的眼睛。「為什麼──」與克雷蒙集中的眼神不同,他的字句之間有遲疑,像是他也在斟酌該怎麼說,「你覺得─你需要─先試試這個破東西能不能用?」
「你覺得你是唯一一個能控制破爛掃帚的人嗎?」史坦柯只能看著克雷蒙,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克雷蒙停止了他們的對視,側過頭發出像是不可置信的聲音,但又像笑聲,除了他的眼睛一點笑意也沒有。他將掃帚推到史坦柯胸前。「算了,沒差,我不需要。」
史坦柯抱著掃帚看著克雷蒙往鷹馬走去,聽到他叫住牠,然後看他們彼此對視,鞠躬。在克雷蒙爬上微微蹲下的鷹馬背上時,史坦柯還在為克雷蒙行動的肯定感到吃驚,像是他很確定自己在做什麼,或者曾經做過。或許他不該感到驚訝,他老早就明白克雷蒙知道許多他不曉得的事情。然而隨著他們相處的時間累積,史坦柯反而是對這個概念越加陌生,越常遺忘它。克雷蒙顯然是終於決定可憐史坦柯,在鷹馬重新直起身來後,克雷蒙靠在牠的頸子上往下看他:「你呢?這傢伙背上最少可以載兩個人。」
而史坦柯,或許是第一次,至少是他記得的第一次,強烈的希望克雷蒙什麼也沒說。然而他不能令時間逆轉,無法讓克雷蒙收回他的邀請,所以史坦柯搖了搖頭。他虛弱的補充:「我可以用掃帚。」
克雷蒙又笑了,那種用鼻子出氣的,他說好,但沒再看史坦柯一眼。

當屬於墓園幻境的那些怪物──屍體?──開始破土而出時,史坦柯幾乎感到感謝。這一切又開始像個遊戲,當克雷蒙轉身炸開一個趁他不注意時竄上來的傢伙時,他笑出聲來,雖然聽起來還有點驚嚇的餘韻,但不論如何就是笑了。史坦柯並不擔心,因為這些東西的手腳意外的孱弱,儘管沒完沒了,稍微步伐慢了就會被纏住。克雷蒙愉快的從前方替他解圍,將趴在史坦柯身上的兩三隻震得粉碎,翻身跳過一個墓碑──史坦柯必須稍微提醒自己這是假的墓園,所以從墓上踩過並不會不適合──「如果黑魔防考試可以這麼好玩就好了。這些應該是模仿某種屬於黑魔法的危險生物對吧?」
史坦柯不太費勁地甩開從他腳落地的土裡新竄出的手,回頭喊到:「我想是?」
「如果不是的話,那這些英國佬──或者三巫大賽執行──就非常病態了!屍體欸!」克雷蒙聽起來是一邊笑一邊說。
他們很快就穿越那片墓地,儘管在幻境與幻境之間穿梭,其實很難注意他們到底花去了多少時間。盡頭的枯樹林與籠罩在視野邊緣的霧氣分向兩頭散開,史坦柯還無法決定該如何觀察或喊住克雷蒙,跑在前的克雷蒙就大喊:「我走左邊!」史坦柯為了分頭是不是個好主意猶豫,腳步停頓了一下,但隨即往克雷蒙消失的方向跑去。
他無法確知那是否是一個好主意,因為在他們成功──或者失敗──之前是沒可能知道另一端有什麼,他懷疑他們能夠,或者克雷蒙會願意回頭,去嘗試另外一條路。史坦柯很快追上對方,克雷蒙停在半路上,再度開口時聽起來還有些喘,但笑意沒有消失:「嘛,我覺得我們的籤運不算太差?」他模糊的比劃了一下前方扎根在路中央的樹,史坦柯瞇起眼睛打量它在黑暗裡模糊的輪廓:「但那是─那是渾拼柳。」
「我知道,草藥天才。」克雷蒙一邊說一邊脫下他的制服上衣,露出他一貫穿著的黑色套頭衫。史坦柯不能理解:「嗯,你在幹麻?」
克雷蒙低聲施咒,將張開的衣服變成一個紅色的盾,上頭有德姆蘭的校徽。克雷蒙扛起它的樣子看起來很輕巧,考慮它先前的材質,史坦柯懷疑它能派上一般盾抵禦的功能,不用提他們並不是面對一個提劍的對手。
「以防萬一。」克雷蒙回答,調整拿盾的姿勢。接著他歪著頭看向史坦柯,儘管從墓園開始就已經只是有明月的夜晚程度的可見度,但史坦柯不需要真的看見,就可以知道現在克雷蒙現在抬眉的表情:「應該沒問題吧?就算被博格打中側腹還是堅持飛完整場比賽先生?雖然我建議這次還是躲過去比較好。」
史坦柯不確定克雷蒙看不看得見,但他笑著搖了搖頭,想了下後補上:「走吧。」
他們分別從路的兩側跑去,這棵渾拼柳並不大,不過壞處或許是它甩動起來更加快速。史坦柯趁枝椏歪向另外一頭──顯然是在攻擊克雷蒙──快速壓低身子滑過樹幹旁,一鼓作氣滾出枝椏舞動的可觸範圍。克雷蒙繞得比史坦柯離主幹更遠,用他的應急盾牌擋掉尖端比較細瑣枝椏的攻擊,接著在跳過一根從下方掃來的樹幹時,將盾牌丟出去,打斷幾根細枝。不知道是計算錯誤,或者是跳躍的落點不理想,當克雷蒙栽到地上時還在另一根枝幹的揮舞進路中。
史坦柯喊出聲來,接著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纏住,繩索連著克雷蒙的魔杖尖端。在史坦柯拉住繩子的同時它也開始急速縮短,史坦柯只好跌坐回地上,免得被拉走,下一瞬間就和克雷蒙撞的滿懷。
「接得好。」克雷蒙一邊說一邊站直起來,揉著後腦勺,很有可能就是剛才撞破史坦柯嘴角的地方。史坦柯想說他並沒有接,不過一張嘴就覺得吃痛。可觸範圍內再也沒有入侵者的渾拼柳則安靜了下來。大概是史坦柯的缺乏反應,克雷蒙停下前進的腳步,他轉身問:「怎麼了?」
史坦柯再度搖頭,捂著嘴巴發出一個悶哼。
「噢。噢──」克雷蒙笑出聲來,「結果不是樹,是我把你給撞痛了?」
那聽起來不像是一個真的要詢問答案的問題,史坦柯只是又哼了一聲。

史坦柯原本以為關卡到此就結束,他確定克雷蒙也是這麼以為的,因為他們不疑有他的滑落那個看起來像出口的洞口,然後發現自己被另一個植物纏住時,他發出了一個介於驚嚇與憤怒之間的聲音:「這是什麼鬼!」
史坦柯回答,低頭看向他的腰間,開口時發現自己的唇齒間有點血腥味:「我想這是魔鬼網。它─它在避開我的保暖瓶。他們畏懼光亮和火。」
「很好!但我無法移動我的手,甚至看不到我的腰帶──」魔鬼網棲息的通道比剛才的墓園與樹林更加陰暗,被他繫在腰間的保暖瓶提供的視野非常有限,史坦柯只能聽聲音判斷克雷蒙的方向,而從那頭透過藤蔓傳來的震動讓他開始不安起來。他將握著魔杖的手儘量貼緊身體,試著放鬆身體,然後盡可能維持不動的大聲說道:「你不要──不要掙扎,他們會越纏越緊,放鬆他們才會──」
「說的簡單!他們全都纏在我身上我是要怎樣放鬆──」然後是銳利的吸氣聲。
在讓史坦柯驚恐的幾秒間,克雷蒙的聲音完全消失不見,聽起來甚至不像是一根藤蔓終於纏住他的頭部遮掩他的叫喊。史坦柯沒有辦法再多想,他扯下腰間的保暖瓶,在魔鬼網再度活動起來前使勁將它往克雷蒙的方向丟去。被光亮照到的藤蔓短暫的走避,一瞬間史坦柯也看到了克雷蒙的金髮和睜圓的綠色眼睛,然後是玻璃碎裂的聲音,視野又再度被黑暗淹過。史坦柯很快被魔鬼網緊緊纏住,擠壓著軀幹,他咬緊牙關才克制自己不要繼續掙扎,祈禱魔鬼網快點放鬆它的掌握。
最後是一聲雖輕但清晰的咒語,然後光亮開始從側邊蔓延到史坦柯的視野裡。隨著光源的靠近,史坦柯身上的藤蔓也開始退去,他才明白自己實際上處於一個有點尷尬的位置,失去支撐落到也只有三四十公分遠的潮濕地板上。克雷蒙捧著火走到他跟前,先是看了還坐在地上調整呼吸的史坦柯,然後略帶不快的抬頭看往陰暗角落退去的魔鬼網,朝幾個方向丟了嘶嘶退,才終於滿意重新看向已經站起身來的史坦柯。
史坦柯不太確定克雷蒙的搜尋視線是什麼意思,所以他說:「嗯,謝謝⋯⋯」
顯然克雷蒙沒打算放過他:「把那個保暖瓶丟出去,當真?你知道那東西只要打開蓋子火就算變回通行證了吧,摔破就什麼用都沒囉?」他的語氣很輕快,但史坦柯才放鬆下來,不確定自己有辦法應對一個滿面笑容的克雷蒙。他再深呼吸了幾下,然後說:「我們走吧。」
在他們推開通向最後一道關卡的門時,克雷蒙在他身後嘟囔:「好好好,但你不能禁止我跟潔若汀他們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