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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赤安]四葉

＊好像是年操


那天是個難得的好日子。連日的高溫在凌晨那場大雨後總算是降了下來，滲入土地裡的水也在太陽升起後蒸發，就算直接走進草地裡也不至於弄得一腳泥濘。
然而無論是眼前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意，又或是徐徐吹來的涼爽微風，甚至就連讓最喜歡的愛蓮娜老師牽著手這件事，都沒能讓降谷皺成一團的臉放鬆下來。
而讓他如此不高興的原因，則是出在此刻落後他們些許距離的男孩身上。回頭看過去，名為赤井秀一的孩子還是在他們身後，隔著幾步遠，不緊不慢地跟著。赤井和他其實不是同一個幼兒園的學生，更準確來說，他已經是個一年級生了，根本不該和他們一起行動。
降谷又偷偷回頭看了對方一眼，赤井的個子是比他高了點，皮膚白白的，不太健康的樣子。但是這個人看上去最奇怪的地方還是頭上那頂毛線帽，天氣就已經這麼熱了，看著那頂黑鴨鴨的帽子更是讓降谷的煩躁感節節高升。
醜死了！正當他在心底第一百次批評那頂毛線帽時，原本一直看著路旁的風景的赤井突然轉過頭來，弄的降谷一個措手不及，完全來不及收回自己的視線。
像是被人發現自己做了壞事，降谷突然有些膽怯，可是回頭想想他又沒有真的做了些什麼，只是看著對方而已，這麼想著的他底氣突然又足了，收回游移的視線重新瞪著對方。
「看什麼？」他擺出凶狠的樣子。
赤井盯著他看了半晌，接著搖搖頭，「沒有。」
看對方沒有追問的意思，降谷擅自把那理解成了自己的勝利，他喜孜孜地把視線轉回前面，卻和走在前面的同學撞成了一團。
整個隊伍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了，沒有看著前方走路的他渾然不覺，一個勁往前走，後果就是撞痛了自己的鼻子，而走在前面的同學更是直接被他撞倒，坐在地上愣了半秒後，張嘴嚎啕大哭。
愛蓮娜老師連忙湊過去安慰那個綁著辮子的女孩，降谷癟了癟嘴，低頭看著空空落落的那隻手。他的鼻子也很痛，可是他不敢哭，畢竟是自己做錯了事，只能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揉了下有些酸酸的眼睛。
「喂？沒事吧？」
注意到的時候，赤井已經站在他旁邊，雙手還是插在褲子口袋裡，看不出來是打算嘲笑他還是真的擔心他。
「不關你的事。」
「可是你的鼻子都紅了。」
赤井還是看著他，翠綠色的眼睛裡倒映出他的模樣。
似乎不是來找碴的樣子？降谷有些愣愣地想著。
「好啦，零也和麻由道歉吧。」
還沒能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愛蓮娜老師卻先拉了拉他的手，降谷就糊裡糊塗地和對方道了歉，慢了一步才想到麻由眼睛紅紅的像是兔子一樣。
接著他又想起，剛才直直盯著他的赤井的眼睛，就像是碧綠的、掛著露珠的遼闊草原，降谷簡直像能透過那雙眼睛看見全世界。
原本還有些氣鼓鼓的麻由，在自由活動之後沒多久之後就和朋友玩在一塊，像是完全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愛蓮娜老師甚至從一大片草地裡找出了四片葉子的幸運草，把長長的莖編進了麻由的辮子裡，像是花繩一樣。
「這是能夠帶來幸運的葉子喔。」
那時候的降谷離的有些遠了，但愛蓮娜老師溫柔的嗓音還是伴著微風斷續飄進他的耳朵裡，他看了看笑著和其他同學說話的愛蓮娜老師，又看了看腳下的草地，偏頭思考了一下後便原地蹲下，仔細觀察起了附近的植物。
他看的很專心，但是哪裡都只有三片葉子的酢醬草。他不死心地不斷移動著腳步，看到叢生的小草就蹲下來檢查一番，發現沒有他想要的幸運草之後就再換一個地方尋找。
額頭上流下了汗，降谷抬手抹去，準備站起身的時候卻看到視野裡多了兩條腿，他抬起頭，赤井也正低頭看著他。
「你在做什麼？」
「我在找幸運草，你看過嗎？就是像這種的，可是有四片葉子。」降谷指著對方腳下隨意生長著的酢醬草。
「你為什麼要找那個？」
「我想送給愛蓮娜老師。她把幸運送給麻由了，我想送幸運給她。」他站了起來，看看四周，選了一片草地又湊了過去。
赤井沒說什麼，只是跟在他後面，在他蹲下來的時候也跟著蹲在他旁邊。
「那你的幸運呢？送給愛蓮娜之後要怎麼辦？」
「是愛蓮娜老師！」降谷很兇的糾正他，接著偏頭想了想，聳肩，「不知道，說不定和草一樣會長回來吧？」
說完之後降谷繼續他的尋找幸運草大業，半天沒理赤井，等到他想起身旁還有個人在的時候，抬頭卻發現蹲在他不遠處的赤井也跟著注視著草堆，並時不時動手翻弄一番。
他突然起了危機感。
撇下檢查到一半的草地，降谷快步跑到赤井身旁，用力抓住對方的肩膀，迫使赤井抬起那張有些困惑的臉面對他。
「警告你喔，如果找到幸運草不能偷拔，一定要告訴我喔！」
他嚴肅地寧著眉頭，試圖用表情告訴對方這件事有多重要。
赤井先是看了看被他抓住的肩膀，接著抬頭看著他，隔了幾秒才點了點頭，「好。」
有些不放心地重複叮嚀了幾次，降谷才重新走回原本地地方蹲下，畢竟時間寶貴，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一直盯著赤井。可是放不下心的緣故，找尋幸運草的途中他還是沒忍住，一雙眼睛瞟啊瞟的，老是想看赤井究竟找到了沒有，完全無法專心在手上的事情上面。
結果弄到天色暗下來，該回幼兒園的時候，降谷都沒能從這片草地上找出另一
株幸運草來。遠處的愛蓮娜老師卻已經在叫他的名字了，整個班級只剩下他還沒歸隊，降谷卻不想這麼早回去。他鼓著臉，有些不服氣。
他還沒找到幸運草呢！
低頭假裝沒聽到愛蓮娜老師的聲音，他的視線快速在附近的地上尋找著，說不定能正巧讓他找著了。
然而在找到幸運草之前，視野裡先出現了赤井的一雙鞋，抬頭望去，停在他面前的赤井向著他伸出了手。
「我只找到這個，應該也可以吧？」
躺在那個小小的掌心的是有著四片葉子的酢醬草，降谷探頭仔細看了下，發覺那其實不是幸運草，而是兩株雙葉的酢醬草組成的，兩株草的莖部被緊緊纏在一起，讓它看起來像是真的幸運草。
他傻楞楞的看著那有些乾癟的植物，再看看赤井認真的表情，終於是忍不住噗的噴笑出聲。
「這哪是幸運草，而且你的臉上沾到草屑了。」
他伸手把黏在赤井臉上的草摘下，然後拿走了對方掌心裡的兩株酢醬草，轉身朝著班級集合的方向走去。
赤井跟在他後面，腳步踩著草地發出沙沙聲，微風吹過，滿眼碧綠浮動，宛如在綠色的波浪中徜徉。



最後那兩株被迫黏在一起的酢醬草他也沒送出去，畢竟在降谷的認知裡，送那種東西還不如把路上開的正漂亮的花朵送給她。但那兩株植物降谷也沒扔掉，倒是請老師替他做成了押花書籤，現在正靜靜躺在他的書櫃裡。
那年赤井只待了一個月，隨即從他的生命裡消失的乾乾淨淨，如果不是那個書籤，連降谷都以為那是孩提時期的一場夢。
而在很久之後降谷才從愛蓮娜那裡得知，赤井其實是她的外甥，只是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國外，所以赤井並不是消失了，而是隨著父母回家了而已。同樣的，也不是愛蓮娜特別偏愛赤井，而是赤井自己吵著要和愛蓮娜一起出門，她才將赤井帶在身邊的。
但是似乎，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對。
來不及深入思索，降谷腳下突然一個踉蹌，低頭看去才發現是幼兒園的小朋友撲了上來，現在正一手抓著他的褲管，另一隻手獻寶似的舉著橙黃的花朵。
「老師老師，這個送給你！」
「謝謝你。」降谷蹲下身子，摸摸那孩子的頭。
「我最喜歡降谷老師啦，有這麼喜歡喔！」男孩伸出雙手畫了一個大圓，似乎想表示非常多的意思。
微笑著說謝謝的降谷，心底卻有什麼漸漸清晰起來。
是了，赤井在意的從來就不是愛蓮娜。降谷會意識到赤井總跟著她，那也是因為他多數時候都在老師身邊的緣故。
而其他的時候，赤井究竟是黏著誰，這件事似乎不用多言了。
然而那都只是陳年往事了，無論是赤井當時的小心思，又或是這些年他反覆咀嚼的須臾片刻，全部終將塵封於記憶深處，變成誰也無法觸及的片段。
畢竟他連赤井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就算想當面問清楚也做不到。何況過了這麼久，別說心意如何，就連對方還記不記得自己都是個問題。
對於自己的初戀看得很開的降谷打算站起身，雙手才搭上膝蓋，視線裡卻多了一雙陌生的、成年男性的皮鞋。
那雙鞋在他面前站定，降谷有些楞楞地抬起頭，與記憶中相仿的男人站在那裡，低著頭，同樣看著他。
褪去了幼時的圓潤，赤井的臉削瘦了些，卻也更加英挺，蒼白的膚色則與記憶中並無二致。
「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赤井的聲音聽在他耳裡，清澈的彷彿時光的的洪流，一口氣將這些年的時光壓縮，凝成了降谷嘴角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你說呢？」
他起身，直勾勾地看著赤井，翠綠色的瞳孔就如同生長在他心裡的那片幸運草田。
降谷終於發現，自己的世界早在那一刻便滿是那人的顏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