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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邊 智也①


  窸窸窣窣,暗巷的垃圾桶傳出聲響,嘎吱嘎吱的像是無數蟲子爬過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但渡邊智也喜歡。

  「會躲在這種骯髒小巷吃東西的,除了流浪狗跟臭蟲以外,只有不見光的傢伙們了!」

  耳裡聽見的每個聲音都是信號,那些漆黑觸手揮舞的破空聲響、或是變形生物不規則的足音,無一不是在告訴他目標的訊息。他喜歡踏著緩慢的步伐,一點一點朝著目標追去,等待嚇得藏起身影的目標嘗試屏住氣息,卻因為氧氣不足而忍不住大口喘氣的時機,面帶微笑出現在對方身前。

  其實他們明明沒那麼弱的,若是揮舞著幾近音速的黑鞭,他絕對無法閃過,但那些畏畏縮縮的目標卻總是會在嘗試之前就放棄,甚至直接舉起雙手投降。

  是因為他們待在槍口下嗎?是因為他們無法想像能從三樓跳下並追著他們五小時以上且距離一點也沒有拉開的刑警嗎?渡邊智也不清楚他們為何恐懼,他們可以繼續逃跑、或是進攻,身為一個擁有智慧的生物,不應該這麼快就選擇放棄的。

  渡邊智也總是直到給犯人拷上手銬,才意識到不是每個人體內都埋藏著怪物的碎片,而他卻每次都會不小心用盡全力。

  得小心點才行、得小心點才行——即使這麼叨唸著,他依舊期盼自己捕捉到的每個獵物都是怪物附體的瘋子,這樣他就能用子彈貫穿他們腦袋,看著他復原,然後一點一點將皮肉切下,尋找能致他於死地的那塊碎片。

  光是閉上眼睛想像,那股滿足感都足以令他渾身顫抖、雙腳發軟——不需要女人啊,怎麼會需要呢?分明是只要興奮與滿足感便能解決的慾望,誰都不該浪費時間為了異性而發狂。況且比起那些身材姣好或是可愛臉蛋的女孩,陰暗處散發著臭蟲氣味的怪物更加吸引他,更容易使他發狂。

  「怪物就該待在充滿臭氣的垃圾場裡,挖著不知道哪來的屍體,津津有味地咀嚼腐肉,然後吐出一隻又一隻蛆來——這才是稱職的怪物,披上人皮和西裝走在大街上假裝自己是人類的,全都是忘記自己本分的蟑螂而已!」

  他這麼說的時候,紅髮的同窗把頭轉了過來,一向面無表情的臉意外地寫滿了嘲諷。

  「那麼,就連這樣的蟲子都沒辦法制裁的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走神了。

  路過的腳踏車不悅地按鈴,驚醒意識飄向宇宙的渡邊智也。他站在彷彿永遠不會轉綠的馬路邊緣,手裡握著暫時用不到的長傘,嗅著空氣中食物與雨後潮溼氣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再配上面前呼嘯而過的車輛,屬於人類的雜訊一口氣灌進他的腦海,令他暈眩。

  總感覺非常的不舒服,沒有平時神遊時那麼愉快,這肯定是五分鐘前碰到了楠夏生的緣故。那個紅髮的死魚眼是他的昔日同窗,雖然一起當同學的時間沒有很久,但姑且也短暫地當過類似拍檔的存在——雖然他已經沒有那種資格了。

  多年不見,楠夏生看上去比以前還要陰沈,但胳膊卻掛著一個看起來還沒從高中畢業的小女孩。對於這個變化,渡邊智也忍不住對昔日夥伴的戀愛傾向產生強烈的好奇,當他故意提醒對方「不要犯罪」的時候,他毫不意外地收到舊友的一記白眼。

  如果可以的話想要多聊聊從前的事的,但他們都沒有挽留對方,簡單寒暄後像是在逃跑似的遠離對方。沒有辦法啊,渡邊望著總算換了顏色的交通號誌,朝著剛才過來的方向重新邁出步伐。是真的沒有辦法啊,他全身上下唯一會感到自卑的地方,楠夏生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一點也不想在這個時間點被提起那些令他丟臉的過去。

  而且,他還有事情要做。

  渡邊智也在馬路對面停下腳步,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換下制服,周遭往來的行人都對他行了注目禮,但很快便又會失去興趣,畢竟最近的東京只能用一團亂來形容,在每週都有殺人棄屍案被播報的情況下,多點警察感覺也會比較心安一些——感覺上。

  實際上,警察也拿那些製造亂源的怪物沒輒,除非是某些特別的人。

  人們都太依賴警察了呢,渡邊在透過車窗整理自己領帶時靜靜想著。但是,也幸虧警察是個最容易接觸到這些怪奇現象的職業,他才能更加靠近那些東西,更加、更加……

  「……渡邊警官?」

  ——今天碰見的人可真多呀。

  但是,與楠夏生不同,這回是渡邊預料之中的對象。他挺起胸膛,伸手推了推自己的帽沿,揚起嘴角朝著來人露出完美的笑容。

  「下午安呀,九條小姐!」





  或許,自己應該逃跑的也說不定。

  與矮了自己一截的年長警官並肩前進,九條三月內心充滿了矛盾,手裡裝著晚餐食材的提袋不知不覺被她捏得皺巴巴的,但她仍沒從這小小的手指活動中獲得解答。

  手機被借走比想像中還要不方便許多,尤其是在她被一位處處刁難的顧客纏身,整整晚了一個鐘頭下班的情況下,她就連打電話聯絡九重告知自己會晚點回家都做不到。雖然在離開店裡之前,她試著透過友人小野澤繪里撥電話到自己的手機裡去,但撥出的電話卻毫無回音,對此感到擔心的她只能加快腳步收拾東西回家——沒想到卻碰見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渡邊智也警官,九條三月第一次和對方說上話不過是前一天的事情而已。她的手機亮起陌生號碼是件非常稀有的事情,在接起電話後,對於三野九重而言過於沈重的噩耗便傳入耳中。

  三月還記得自己第一時間說出口的回應是什麼。

  『是、這樣啊……』

  對三野九重而言過於沈重的噩耗,也只是對三野九重來說是如此而已。

  九條三月本以為事情很快便會結束,被怪物侵蝕的世界隨時都有人因為相同的原因死亡,即使是身邊熟悉的對象。不得不說,當下她甚至還有些羨慕,畢竟能死在喜歡的人手裡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那可一直都是她的夢想,全世界最有可能實現這個夢想的,便是對周遭人總是相當冷淡的三野九重了。

  但是,那樣的三野九重卻陷入了尋找真相的漩渦。

  對於三野九重的情緒,三月再清楚不過。儘管他們還是沒能說上很多話,但比往常積極卻也比往常消極的九重渾身散發出來的,是滿滿的憤怒,以及懊悔。如果說世界上誰最不了解三野九重的話,那肯定就是三野九重自己了,那種急於迴避周遭關係的冷漠相反地為他牽起不少聯繫,她是如此,倉上小姐也是如此。

  九重說著「想要了解真相」而行動,甚至前往直井陽太的家,但若換成以往的三野九重,肯定只會覺得「這是沒辦法的事,避免被罰者纏上,還是好好避嫌然後離開這裡吧」,這樣巨大的差異——最終引來了不得了的東西。

  首先便是渡邊智也警官。

  「那個,」靦腆地笑了起來,九條三月撥開貼在臉上的髮絲,也抹去心頭的那些思緒,試著開口說點什麼,「我……是不是也應該做個筆錄,那個……只有昨天的那些,我不曉得對這件事情有沒有……幫助。」

  聽著三月的發言,渡邊智也停頓了半晌,才終於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回過神來:「喔,嗯——照我的想法,昨天通知妳時說的那些就夠了,呀、雖然其他同事會覺得這樣很不嚴謹,不過我想九條小姐應該沒有問題的,嗯……我的直覺是這麼說的。」

  「警察是……靠直覺說話的嗎?」

  「哈哈哈,確實不該這樣呢——」渡邊笑開臉來,彷彿三月說的不過是普通的玩笑話,而非暗藏著指責,「我也習慣了,但是,一直以來我的直覺也都沒出過什麼問題啊,有什麼不嚴謹的地方,讓不放心的人繼續追查就可以了。」

  那還真的是非常不嚴謹呢。三月在心裡想道。

  「不過啊,事實上現在我就準備處理我不夠嚴謹的問題,所以才打算拜訪你們。」渡邊的聲音拉回三月差點飄遠的思緒,「三野先生這個時間應該在家吧?他的店長好像給他放了幾天假,如果跟倉上小姐的案子沒有關連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恢復以前的作息了……喔,說起這個,」他說著,轉頭將食指貼在唇上,朝三月眨了眨眼:「謊報年齡打工不好喔,這件事情跟這個案子放在一起非常不起眼,姑且就先幫忙保密了。」

  如果渡邊不提起,就連三月自己都快要忘記了——差幾個月才年滿二十的九重是在把年齡報大一歲的情況下獲得大夜班的打工機會的,說是這個作息能配合他狩獵的習慣,以及那間商店的地理位置良好的關係。

  這件事情會成為未來渡邊警官糾纏兩人的把柄嗎?三月對於渡邊體貼的保密並不樂觀,她還記得前一天九重提醒自己要小心其中一位警官的事——想必便是眼前的笑面虎了。

  似乎是,相當危險。
  與平時的直覺不同,透過推斷獲得的判斷比想像中還要沒有急迫感。

  「對了對了,一直沒跟九條小姐道歉吧?明明妳昨天身體不舒服還麻煩妳跑東跑西的。」在繞過幾個擠在人行道上玩遊戲的小孩後,渡邊忽然開口說道:「真是抱歉——現在想想,讓請假休息的人到案發現場看那種東西還真不是什麼好主意,吉田……喔,我是說我的學弟聽說了以後還說我不夠體貼女孩子,真是失禮啊……雖然他說得也沒錯。」

  三月意外地眨了眨眼:「不……那個,一般來說,畢竟是緊急事件……」

  「——就是說吧!那傢伙太小題大做了。」也不等三月說完,渡邊就打斷了她的台詞:「話說回來,現在妳家真的方便拜訪嗎?雖然有些話想問三野先生,但三野先生感覺是會因為我的突然打擾生氣的人,可是他的手機還在我們那邊呢……」

  「啊……我把手機借給三野先生了。」三月笑了笑,視線越過馬路,落向通往自己家的那條巷口,那裡看起來一如往常,「所以,撥我的號碼就能連絡上三野先生……渡邊警官沒試過嗎?」

  「沒有呀!」渡邊乾脆地回答,「我可是誰都沒有通知。」

  他們已經踏上了斑馬線,距離熟悉的巷口愈來愈近。三月靜靜注視著前方的道路,四散的想法在腦海中漂浮旋轉,她試著將自己此刻的感受拼湊成完整的情報,卻因為時間緊迫而顯得七零八落。短暫的對話裡,她只認識到渡邊警官表面上的隨性,以及隱藏在隨性之下的某種壓力。

  一般而言,需要再次進行對談的話,她不覺得警方會選擇突然拜訪而不聯絡任何人。即使三野九重的手機不在身上,他們也應該要打電話給她的才對,雖然她不確定九重究竟會不會接——半小時之前她才試過而已。

  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初想加緊腳步趕回家的理由。

  三野先生會不會正好在狩獵呢?因為正忙著,才沒有接起她的電話?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回家會見到獵物的屍體嗎?真的就該帶著渡邊警官走回家嗎?

  她悄悄瞥了身邊的渡邊警官一眼。

  『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察裡面,有知道我父親事情的人存在。』
  『照理說,我父親的事情只會有罰者知道而已。』

  步調變得緩慢,她漸漸落到渡邊警官的身後,看著他微翹的棕色髮尾。

  『今晚不能狩獵了。』
  『小心一點。』
  『至少有好一陣子,我都不能在這附近進食了。』

  但是,三野先生餓了。

  『最近新聞不是很多嗎?那個……失蹤了或是死了。』
  『要是我去上班的話,下一個被分屍的就會是倉上鈴。』

  『對不起……但是,媽媽已經……餓得受不了了……三月……』

  她停下了腳步。

  渡邊智也就站在三步外的地方,搔著頭四下張望,傾身確認著路口的號碼牌,毫無防備。她感到自己體內湧上一股荒誕的衝動,像是為了正餓著的三野九重,又像是為了對方對三野九重的威脅,她捏著手臂,雙目緊盯著渡邊的後腦杓,附近路口監視器的位置在腦海裡閃爍著,假如說——

  『——別搞花樣,九條。』

  街燈亮了起來,鄰居炒菜的香味和孩子的笑聲一同傳出暗巷,令她的腹部咕嚕作響。她低頭望著自己的鞋尖,彷彿能在上面瞧見自己滴下的汗水,握緊手臂的掌心濕漉一片,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蓋過了其他。

  「怎麼了嗎?九條小姐。」一雙皮鞋進入視線,三月抬起頭,發現渡邊警官正疑惑地看著自己,「果然還是不舒服嗎?抱歉抱歉,感覺我不小心把路程拖得有點長——是嗎?應該是我吧?」

  不,不是你。三月虛弱地想著。但是,只差那麼一點點,也許這會成為渡邊警官永遠也無法走回的路也說不定——她是這麼期望的,但是即使九重的聲音沒有制止她,她也沒有獨自辦到這種事的能耐。

  明明就連替他阻止危險都做不到,為什麼不將她吃了呢?
  即使在內心詢問也無法獲得解答。

  「我不要緊……比起這個,還是……快點走吧?」

  她挺直脊背,朝著渡邊苦笑起來。





  直井被摔出痕跡的手機還能正常運作,光是這點便令三野九重感到自己其實不是那麼倒楣。

  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把所有玻璃碎片掃進畚斗中,儘管還有些掃不起來的碎屑卡在地板細縫內,但至少看起來舒服多了。此時此刻,他正一邊拖著沾上自己血跡的地板,一邊滑著直井的手機,時不時還會警戒地朝門邊瞧一眼。

  十多分鐘前,他接到了電話。

  電話裡,聽起來才剛睡醒的店長含糊地一面吃著晚餐,一面提醒九重負責倉上事件的警察正準備前往家裡繼續前一天的詢問——似乎是因為九重的手機做為證物被扣留了,他又沒有室內電話,於是便聯絡了九重的上司。九重對這個說法感到有些奇怪,畢竟還有三月的手機在,但兩天下來他已經沒有那麼多精神處處懷疑。

  比起這件事,他更在意手裡直井手機的資訊,若是警察那邊真的派人過來了,他搞不好還得弄上一整天才能解脫,不如趁現在趕緊看一看。

  翻過一張又一張照片,直井陽太似乎有拍風景照的習慣,許多角度抓得絕妙的天空與街景映入眼簾,看著看著九重幾乎要忘記自己翻閱的是直井的手機,而不是某些社群網站上的知名攝影帳號。

  在那些照片之中,一隻顯得特別肥胖的橘貓入鏡率高得出奇,大部分是牠縮成一團肉球攤在陽光下的畫面。直井並沒有給照片下任何註解,九重就連貓的名字都不曉得,但他猜那大概是直井家的貓——母的,過胖,喜歡曬太陽,屁股禿了一塊。

  從某個時間點開始,貓不再出現,那些漂亮的風景照也少了許多,取代而之的是東京熟悉的街景、店裡的班表、以及愈來愈多的自拍照。九重瞇起眼睛,拿遠手機迅速滑過那些自拍照,一面納悶為什麼大家都那麼喜歡自拍,直到某張眼熟的臉出現在相片中為止。

  雖然放下了馬尾,畫著他平時不會見到的妝,但九重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倉上前輩。

  她露出滿面笑容,正捏著直井陽太的臉頰,一旁直井臉上的潮紅分不清是害羞還是被捏出來的,他眼角掛著疼痛的淚水,拍下這張有些模糊的照片。兩人身後是灰濛濛的天空,隱隱約約能瞧見遠處的摩天輪,九重認得那個地方——那是某個倉上前輩總嚷嚷著想再去一次的遊樂園。

  喉嚨一陣酸楚,九重朝照片的拍攝日期瞥了一眼,一個半月前。他深呼吸,伸手按下Home鍵,退出相簿對著桌面發起呆來。

  ——總覺得窺見了什麼不該知道的隱私。

  今日第無數次,他被自己窺探直井陽太隱私的罪惡感淹沒,這回還帶上了對倉上前輩的愧疚感。儘管平時對周遭相當遲鈍,但對於相片裡兩人親暱的互動,他還不至於什麼都察覺不到——但他寧可自己什麼也不曉得。

  如果,這完全只是個猜測,但如果倉上真的是被直井殺死並吃下肚的,他幾乎不敢想像倉上當下的心情——也完全無法理解同為宿者的直井。

  如果他們真的是那樣親密的關係的話……退一萬步說,如果他們真的對彼此有點那方面的意思的話,那麼直井殺害倉上的行為便會變得非常可怕,非常令人作嘔。

  也許九條可以理解吧。九重忽然間這麼想道。

  那個總是嚷著想被他吃下肚的九條三月,肯定會讚揚直井的瘋狂的吧?她會從她的角度,說出倉上小姐很幸福這樣的話嗎?不知怎麼地,他覺得三月肯定會這麼想的。

  畢竟那可是比世界上所有的怪物都還要瘋狂的九條三月。

  一瞬間,胃裡的噁心感被驅散了。的確,宿者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想吃人的命運,倉上也有可能只是運氣不夠好,在直井餓著肚子的時候出現了。就算是九重自己,要忍耐著不在飢餓時襲擊三月都相當費勁,他其實能夠理解直井的一時衝動——如果真的是一時衝動。

  至於倉上,世界上不可能會有第二個和三月一樣覺得被喜歡的人吃下肚是件幸福的事的瘋子了。這件事情其實非常單純,儘管悲傷,卻非常單純,一點也沒有三月的瘋狂。

  前提是他的猜測是對的。

  猶豫了半晌,他沒再點開相簿,轉而打開了聯絡人。

  通話記錄就如同之前看到的那樣被清空了,但多達百人的聯絡人名單卻是完整的。在這之中,被加入常用聯絡人的電話號碼只有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和方才的照片一起,令他像吞了顆檸檬般不適。

  倉上鈴。

  九重瞇眼捏了捏眉心,沒有握好的拖把重重摔到地上,門口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驚醒了他。他睜大眼睛,才剛準備喊出的同居人名字卡在舌尖,一張他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不想再看見的臉映入眼簾。

  「啊——我是不是在不太妙的時間點拜訪了?三野先生?」

  渡邊智也站在九條三月的身旁,朝著尚未收拾乾淨的屋內笑得一臉愉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