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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迷心竅．上(殤凜)[李宗盛版]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呼~東西還真是多啊！」



白髮男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炎熱的空氣和刺辣的陽光曬得讓人很不舒服，把東西搬進房間後便隨意地將箱子丟置玄關，轉身走進廚房拿出冰箱裡的冰水狂喝，些許水珠迫不及待的從窄小的瓶口流出，滴滴灑落在男子姣好的頸項上，與那汗水融為一體



「這附近還真是沒甚麼改變…」



打開窗戶看著外面與當年實習時毫無變化的風景，不禁楊起嘴角莫名的感慨，當年景象雖無改，但人事已非…？



男子名為凜雪鴉，專科應屆畢業的同時也考上了證照，相關證明發下來的幾個月後成功應徵到當時實習的醫院，就這樣又搬回了當年的宿舍，睡前把明天報到會用到的資料逐一確認，整理進一旁的資料夾後，本想就此就睡了，可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某些畫面清晰起來，反倒讓他莫名的睡不著，無奈之餘起身為自己冲了杯熱牛奶緩慢啜飲著，此時，回憶也如同潮水般地襲來，在夜深人靜的夜晚開啟一趟時光旅程……



專科三年級那年新來了一位班導師，名叫殤不患，同時也是學校的優良校友和同系學長，殤老師人好沒脾氣，也不高高在上，與班上一眾學生關係打的不錯，不過這與凜雪鴉一點關係也無，連正眼都懶得給，自顧自的翹課去做自己的事…



當年家裡出了點變故，讓他看透了人與人之間那微薄、不堪一擊的相處，來來往往裡沒一個是真正願意幫助他們的，為了生活，父母也只得努力咬牙硬撐，見此凜雪鴉無心於課業，偷偷找份打工來支付自己的生活費，偶爾還能貼補家用



至於讀書考試他本人完全沒放在心上，大不了去借同學的筆記和出席聽重要的部分，左右統整一下便綽綽有餘，不少老師們都有發現以前的乖乖學生怎突地變的如此叛逆，但找不到人關心也問不到半點消息，最後都一致默認他的行為，課業沒落後就好，而凜雪鴉也知道老師們找他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他們自己的顏面，還有，他曾經優等生的頭銜。



他相信有人告訴新來的導師自己是個問題學生之一，也早就想好對方可能會先入為主的把他列為黑名單，佔著自己無人能管束，不甚在意的過著往常的生活，一直到在打工地點、時常翹課的躲藏處被抓包好幾次，凜雪鴉才發現這老師不是個簡單人物…



「我不知道你的苦衷是甚麼，只要你願意說出來我會盡全力幫助你，但是像你這般翹課打工不是貼補家用，而是逃避。」



當下他非常想冷笑一聲，究竟你是了解我多少？有多清楚我的事情？講的好像感同身受，明明只是個聽他人給予我的評價就兀自定義，然後可憐他並妄想改變？！



被煩透了的凜雪鴉曾一度惡劣的設計殤老師，想說給男人點顏色，哪知對方像個棉花吸水似的包容他的惡作劇，打出去的惡意不是被忽略就是無奈的笑幾聲帶過，怪沒有成就感的，每每計劃失敗的同時對方便會一臉你奈我何的表情上前故意撥亂他的頭髮以示回報



殤老師似乎真的只聽到他的負面評價，不曉得叛逆前的自己是個甚麼樣的好寶寶，自以為自己除了是家裡的困境外，另一半原因是不懂課堂上的東西，跟不上學業便自我放棄，特意為他開了個人的課後輔導，這舉動讓凜雪鴉好氣又好笑，原來自己被老師給看扁啦，本打算對方教學時露個幾手自己的底子，突地一個想法閃過：如果老師知道我的實力話，是不是就不再像現在這樣關心我了？



雖然自己立即推翻這個假設，但也不曾在課後輔導上展露過，反正老師的講解也不賴，自己還滿喜歡的就是。就這樣新導師慢慢的把這誤入歧途的羔羊給牽引回來，但真正讓凜雪鴉乖乖回歸並認真讀書的，還是那次差點被迫不能實習……





『有人問我你究竟是哪裡好，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





專科四年級上學期是就讀五專五年來最緊迫的時間點，此時此刻每個學生都會開始認真計算自己的學分數還剩多少可以畢業，還有哪些必修學分未完成，抓緊時間去補分，除了這方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讓學生們擔憂，那就是選實習的單位和是否能成功出去實習這兩件事…



實習前必會經過兩道流程：第一選單位，當然不是自己想要就會有，學校會依照全年級的成績來去安排撕單的順序，所以到後面有可能打算選離家近的，但因為排名問題反變成到最遠的單位也是有可能的



第二就是特定的專業科目要過，倘若前三年風調雨順，卻失足落在這一學期裡，想當然爾不能去實習，所以學生們想進一切辦法不讓自己被當掉，否則無法與同期的一同實習，還有可能影響到後續的畢業問題。



就在這關鍵時刻突然傳出某必修專業學科的老師揚言要當掉凜雪鴉，而且就算是之後有開暑修、隨堂修都不可能讓他進來，這下是真炸鍋了，因為那專業科目就是實習的指定學科



沒人知道凜雪鴉究竟是如何惹毛這位老師，只道他玩完了，若只為這科而不能去實習除了得不償失外又浪費時間，眾人猜測他會索性退學或休學，而凜雪鴉確實有這麼打算過，卻被殤不患阻止了，還拉著他到科主任那裏求情



「你的學生好好處理，結果如何在告訴我。」



科主任蔑天骸冷酷的向殤不患下達命令，男人點頭表示感激主管對學生的寬容後便離開，凜雪鴉從頭至尾不發一語的跟在導師身後，周遭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搖頭嘆氣，笑人傻的究竟是指他還是老師？



如果可以，不想拖累老師啊…



這是凜雪鴉第一次清楚認知到，自己有多麼喜愛這個導師，又如何多麼憤恨自己的無力



「沒事的，我們再去多問其他班級的專業老師，詢問他們願不願意再多收學生，大不了我們就申請去別校修同科系的學科目就好了。」



溫暖的大掌輕緩地放在頭上，穩定人心的語氣，讓人不禁鼻酸



「為什麼你不問我到底發生甚麼事？為什麼還願意相信我？為什麼不放棄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眼眶的熱意險些跑出來見人，索性低頭壓抑自己的情緒，掩飾著方才的失控



「我知道你不是個壞孩子，打從一開始接觸我就曉得了…至於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後有時間再好好談，現下要解決的，是處理你的修課問題。」



拿起辦公室的話筒，準備開始聯絡其他班級的班導師詢問課表和老師們的意願，等待期間，殤不患慎重地告訴他



「不是每個人都應理所當然的被放棄，也不須因為他人的評價而真的放棄自己，懂嗎？」一句話，讓迷失的游子回了頭，凜雪鴉擺在兩側的雙手緩緩握成拳。



在殤老師努力的奔波下，有其中一班的專業老師願意再加收學生，談好後殤不患帶著凜雪鴉一同至對方的休息室當面道謝，這場風波才完美結束，那此以後，凜雪鴉不再翹課，每堂都乖乖地坐在教室裡聽課，本就不差的成績更是大跳躍到全年級的前幾名，不少老師與學生們都大吃一驚，紛紛都向殤不患詢問箇中緣由



只見男人笑道「凜那孩子，只要有心都做得到。」



顧慮到凜雪鴉幫忙分攤家裡的經濟狀況，殤不患更是幫他向學校申請就學貸款的部分，還安排他做自己的私人助教，付他時薪，算是更近一步地照顧著人，之後為了他日後的實習門檻，加強課後輔導的課程，而凜雪鴉也都全盤接受，如此這般朝暮相處直到放出可去實習的學生的單位名冊。





『斬了千次的情思卻斷不了，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





凜雪鴉事後回想，也許就在那時、或許更早之前就對殤不患情根深種，當時總以為老師對他而言就像是個家人的存在，畢竟除了父母外沒什麼人願意像這般關心他，相處久了…



自己不知不覺的開始想獨佔這男人的溫柔、不知何時起希望對方的目光只注視著自己，而他，也想看見老師的另一面，並收藏起來不讓人發現，就像個孩子霸佔著專屬自己的寶物，然後，獨自細細品嘗。



至於什麼時候發覺自己對不患的其實是像男女一般的感情…



多虧了實習前有一個學妹向自己告白，在婉拒人家後便發現躲在柱子後面偷聽的男人，取笑的同時對方也調侃著不相信自己有喜歡的人，望著眼前的男人自以為瀟灑、在自己眼裡只是傻氣的笑顏，在陽光的照射下竟意外的帥氣，還有，那溫柔似水、令自己著迷的目光，突然想起學妹是如何形容自己，以及是如何喜歡上自己……



瞬間，凜雪鴉明白了，自己那些種種難以解釋的佔有欲，以及只為一人的怦然心動，原來就是”喜歡”呀…



「有喔。」



勾起的唇還沒時間好好感受這領悟的欣喜，隨即被擺在兩人之間難以改變的現實給染上苦澀



「我有喜歡的人。」



既然發現自己對殤老師已不再是簡單的師生關係、不再是像家人般的依賴，是那種…



隱晦又說不出的戀慕後，對於要離開學校去實習這件事，凜雪鴉只感到難過，但他知道不能任性，為了自己的未來、為了老師的期待，而且老師也不是隨時都在照顧著他的…



就這樣帶著滿滿的失落迎接實習前的最後一個暑假。



直到那天意外接到老師的來電



『喂？』



『唷~凜，最後一個學生時期的暑假過得如何？』



還是一如既往地這麼有精神



『老師放心，鐵定是豐富非常的。』



若老師您也在的話，會過得更開心



『哈！別只是打工而已，偶爾該放鬆就放鬆，該吃該喝的也別落下了。』



真是老媽子…



『學生會謹記，話說老師今天打來是有甚麼事嗎？』



『恩，學校要我們班導師調查所有要實習的學生會在哪邊居住，並向上回報，你呢？找到租屋了嗎？』



『…還沒，可能打算家裡與單位兩邊跑。』



畢竟家裡是真沒多餘的金錢可以贊助，更何論實習期間自己還沒時間打工，之前存的也只夠支付平時的生活開銷



『你如果真的沒辦法，要不要到我這邊住？』



『欸…？！』



『你要實習的醫院離我住的地方挺近的，而我這裡也還有一間空房，一來你方便二來不用這麼累的來回奔波；若感到過意不去…就記得偶爾幫我掃掃屋子、做個飯就好啦~』



嘴角不禁揚起，心裡有道暖流滑過，是開心、是興奮，更多的是期待的欣喜，凜雪鴉也納悶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感受，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實習期間還是能見到不患。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我願意隨你到天涯海角』





實習的這一年是凜雪鴉最開心、最珍惜的時光，縱然白天忙碌的轉換著醫者和學生的角色，下班後則是開心地回到有那人的家、看到眼前為自己準備的晚餐和對方讚賞的摸著自個的頭說著辛苦的話語，凜雪鴉只覺得一天的疲憊和遇到的不如意全都煙消雲散，反被滿滿的溫暖給填滿



殤老師也時常在兩人睡前把他叫去書房，一同討論實習的進度，並豪不吝嗇地把自己以前所學、做的報告和研究都教給他，幾乎可說是傾囊相授，同時，凜雪鴉除了輾轉間得知殤不患在自己的實習醫院裡是擁有很高評價的治療師，但因個人的人生規劃而離職，也有不少風聲傳來他就是男人的得意門生



某次殤不患以學校名義來探視他們這些實習生時，不少以前的老同事狂追問，擺明的要他一起說服凜雪鴉在畢業後仍繼續留在醫院工作



「哈哈！他當然是我的學生裡面最讓我驕傲的一個，至於未來他想怎麼做…凜有自己的計劃，我不會幫你們來綁住他的。」



凜雪鴉躲在門後聽著殤不患對自己的肯定，唇角似感染上對方的喜悅，或是計畫照著自己的步驟走而歡愉的笑著，為自己越發與男人靠近、可能追上對方腳步，讓他總有天只望著自己的可能性而開心。



然而計畫總感不上變化，凜雪鴉沒想到這段幸福竟結束的這麼快…實習結束後凜雪鴉並沒有馬上搬離，以還有學校那邊要做的畢業報告，待在老師家可以第一時間討論為由留了下來，殤不患也沒打算趕人，就這讓他樣一直留到報告結束、畢業典禮、然後國家考試



當天考完一知曉成績，眾人開心地拉著導師去慶祝，而殤不患為學生們開心的同時也高喝了幾杯，當然凜雪鴉也是…



就在那一晚，兩人打破了這長期以來的師生關係…



模糊的記憶裡彼此為對方手淫，醒來之後卻是全身清爽的躺在自己床上，讓凜雪鴉以為這一切只是幻想，但那記在身體裡的炙熱感受，讓他再也不想藏住那多年的心思，躲在房間裡輾轉思考了三天後，決心向殤不患坦白



一開房門卻在屋裡看不到人影，只有到對方應該是忙碌出門而忘記帶的手機，簡訊上面還有一封要他幾點到某間教堂，凜雪鴉便拿起手機去找人，一路上在心裡反覆練習著要表白的話語，卻老是不合所意，自嘲著自己什麼時候也會這般搖擺不定時很快地便在教堂門口看到熟悉的身影，只是…



為什麼不患穿著這麼正式的西裝呢？



正疑惑，突然一群人把他圍繞住，邊慫恿邊推他到一個女孩面前…



女孩靦腆的笑容與身上穿著的白紗很搭配，伸出素手勾起男人的臂膀，而對方也害羞地搔著臉回以一個微笑，那笑容裡有著說不出的…感動。



凜雪鴉看了許久，耳邊傳來的是他人聲聲祝福，眼前美滿的畫面卻沒有一處是自己的容身之處



傷心麼？但喜歡的人得到幸福不是該為他高興嗎？



高興麼？那這從心底湧出的酸澀與絕望又是什麼？



再抬頭，正巧與男人訝異的目光對視到，突然，凜雪鴉覺得這一切不再是那麼重要了，如果這是兩人最終的結局，那他也只能欣然接受，祝福這喜歡多年的男人、放手這多年來的感情，但是…



男子抬起雙腳移步至男人面前站定，漂亮的瞳眸閃爍著精光，一如笑的燦爛奪目的唇，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緩緩開口…







吶，不患，請原諒我的自私，雖然我願意退出，可我不願放棄對你的愛慕，我還是會告訴你我對你的感覺，讓你知道當年的我，是如何鬼迷心竅的愛上你…當然你會困擾或生氣，但至少、我會永存在你的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