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自古正邪不兩立,可真正能驅使善惡的──是人心。


  神州大地東北邊一座深山小村雖然村民不多、氣候嚴寒,但受到神山靈氣的影響,不僅植物、家畜長得好,就連村民各個都是資質不凡的奇才。
  在這座與世無爭的小村附近有一座終年覆雪的冰宮,傳聞那裡住著一名隱士仙人──以及他再也醒不過來的戀人。

  凍得發紅的雙手緊緊握著鏟子,大俱利伽羅略微彎著腰將擋在家門口的一層薄雪剷除,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來到這座冰宮到底過了多少年,但他還記得,第一次與燭台切光忠相遇時也是這樣冰雪紛飛的寒冬。
  當年剛修行得道的他奉師門之命下山斬妖除魔,一時大意中了魔教的圈套身負重傷,不得已逃進深山中躲藏,卻沒想到就那樣撞見獨自一人在河邊發呆的燭台切,昏倒之前最後的記憶,是那人瞪大眼睛著急地朝自己奔來的樣子。

  那一眼,竟成永恆。

  他原以為燭台切只是居住在山中的普通獵戶,他原以為能與他平淡地長相廝守,可再次回到那間破舊的茅草屋時只剩下一片寂靜,傾倒的家具已經覆上一層灰,蜘蛛網在牆角張揚著,彷彿是在嘲笑他的愚蠢無知。
  那之後他才知道,燭台切是魔教用來復活魔神的容器。
  他們注定不是同路人。
  可他還記得,自茅草屋的小窗投射進來的夕陽映照那人的臉上,是那樣靜謐而耀眼。

  好不容易打掃完房屋周圍,俱利伽羅這才轉身進入冰宮。
  偌大的宮殿內無處不是刺骨的冰冷,四周的冰牆宛如鏡子一般照映出他的身影及中央祭壇,上頭以冰塊鑿成的冰棺裡躺著一名黑衣男子。
  金色的靈氣在冰棺四周流轉,燭台切像是睡著一般靜靜躺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些許冰霜就那麼凝結,卻再也沒有被抖落的機會。
  他坐到燭台切身邊輕輕捧起那雙毫無血色的蒼白雙手,肌膚的觸感卻依舊柔軟,「今天還是下著雪,等會兒我要到山下換些食物,就換你喜歡的蔬菜可好?」
  明明知道聽話的人不會有回應,他還是自顧自地說著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說著那個叫做太鼓鐘的孩子老是纏著他想學法術,說著山下那位大嬸還沒放棄介紹自己的女兒給他。
  他低著頭、幾乎是靠在他耳邊傾訴,說著他們兩人之間的種種過往,話語間滿是藏不住的繾綣。
  不論正邪,褪去頭銜終究只是個人,誰都有需要守護、不能退讓的人事物,這是他用命教會他的最後一件事。
  溫熱的淚水落在那總是微微彎起的嘴角,沿著唇線緩緩滑過臉頰,讓他想起那天正魔交戰時那人不顧危險衝進他與實休之間,來不及收回的掌勁就那麼打在胸口上,鮮血自緊抿著的雙唇濺出,與自天空落下的雨水融合。
  他抱著癱軟的他,急得用衣袖擦去汩汩流出的血,但不管擦掉多少次,只要一停下來又會逐漸滲出。
  他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攬他入懷。
  而他仍舊笑著要他別哭。

  那一刻,便成永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