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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レスヒラ][One more time](上)


『如果那時候可以再重來一次的話』也許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曾有過這種念頭。
例如買了賽馬券沒中的時候,跟弟弟們吵架的時候,不小心吃到過期的東西拉肚子的時候——很多時候他都會在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但那通常只不過是在一瞬間浮出來的類似逃避現實的想法罷了。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就知道時間不可能倒轉、人生不可能重來、這世上也不存在著能夠讓『如果』變成事實的魔法或道具,那些全都是人們自己創造出來的妄想。

即使他早就知道這些事實,他仍然會在心底深處渴望著他能在某種契機下回到三年多前把一切全都重新來過。就算無法回到過去,只要讓他再見到那個人一面就好。只要給他一分鐘,不,三十秒也好,哪怕只有一瞬間他也絕對不會再讓那個人離開。如果這輩子他還有機會再見到他的話,他發誓他一定會緊緊抓住那個人的手,用力抱住那副比他還要強壯一些卻偏瘦的身軀大聲地告訴對方他有多麼喜歡他想念他,請那個人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能以哥哥兼戀人的身分待在他的身邊照顧他保護他。
這次他不會再重蹈以前的覆轍了,他會努力學習如何當個好情人,在那個人生病的時候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守在他身邊,只要那個人願意的話他甚至可以犧牲一點打小鋼珠的資金帶他去任何一個他想去的地方約會,不管是海邊山上遊樂園水族館等等通通沒問題,只要那個人想的話——但是,真的會有這個機會嗎…?他這輩子還會有機會再見到他嗎??
……上帝啊,雖然以前他並不特別地信神信佛,但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話就聽一聽他這輩子最真心誠意的願望吧。請讓他有個機會能挽回他的男友,挽回他們之間的戀情和一切,只要能讓他再次見到カラ松的話他一定會——

或許上帝在偶然間聽到了他的願望,也有可能是他們之間六胞胎的羈絆在引導著他們。
我在兩個星期前的一場公寓火災中救回了十幾個人的性命,其中包括約三年多不見的弟弟兼前任男友。




「…你怎麼又來了?」頭上和腳上都纏滿著繃帶坐臥在白色床上的男人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臉孔的男子拿著一籃的梨子走進來並拉了張椅子在他的病床旁坐下。

「哥哥來探望自己的弟弟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他將梨子隨手放在一旁的木櫃上方,眼睛在那個人身上纏著的繃帶上來回打量了一番,而後將目光轉移到那張與三年前相比消瘦地非常多的面容上,「今天覺得怎麼樣?傷口還會痛嗎?」

「……還好,已經沒有像兩個星期前那麼痛了。」カラ松低聲說,他抬起手摸了摸額頭上纏了好幾圈的繃帶,現在右額頭上的傷口已經不太會痛了,除了偶爾會在夜裡突然隱隱作痛起來之外平常的時間他幾乎感覺不到痛感。身體上的傷口經過時間和藥物的治療下總會迎來康復的一天,然而心理上的傷口卻會留下一輩子也抹消不去的傷痕一直固執地留在那裡,並不時的藉由胸口處的抽痛來提醒你那道傷疤的存在。

「那就好。」おそ松輕聲說。

カラ松側過頭望著那個男人,他的哥哥以前總是穿著一件如火焰般的赤紅色連帽外套或是連身的工作服,而現在卻常常穿著全黑的短袖底衫外加橙色的工作服,看似經過鍛鍊的肌肉線條在黑色底衫之下勾勒出分明的身形輪廓。「…我真沒想到以前那個總是說著要玩樂一輩子、成天只想著賽馬和小鋼珠的おそ松現在居然在當消防特別救助隊員。」

「是啊,我也沒想到。」おそ松後背倚著椅子,姿態慵懶地將雙手插在大腿旁的口袋裡,垂下眼盯著自己那有點破舊的橘色工作服,「弟弟們都拋下我離家出走了,一個人成天待在房間裡真是寂寞得快要死了呢——所以我也只好出來找點樂子打發時間。」

三年多前他跟カラ松大吵一架之後轉天早上那個傢伙突然就消失了蹤影。
一開始他還天真的以為カラ松只是剛好那天起的比較早、不想打擾他們的睡眠時間所以沒說一聲就跑出去等著女孩們來搭訕他。直到隔天凌晨,當他從被窩中醒過來想去上廁所的時候才發現カラ松一整晚都沒回來,這時他才愕然發覺事情好像不太對勁。
おそ松慌慌張張地把還在睡夢中的弟弟們全體叫醒,隨便換上一件衣服後便急匆匆地跑出門尋找カラ松。他們五個分別跑到カラ松常去的公園、小鋼珠店、釣魚場尋找那個人的身影,甚至還去了チビ太的關東煮攤和トト子、ハタ坊的家一一詢問カラ松的下落,但沒有人知道カラ松現在在哪。整整一整天的時間他們五人都快把整個赤塚區給翻過來了還是沒找到カラ松。最後他們只能選擇報警,回到家裡靜待消息並祈禱警察們會在最短時間內把他們家的笨蛋次男給帶回來。

二十幾天過去,カラ松還是沒回來,也沒有任何一點關於他的消息。
トド松和十四松與一松仍然每天出去繼續尋找他們的哥哥的下落,他們三個總是天還沒亮就起身帶著有點睡意的表情強打起精神出門,天黑了才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家。チョロ松則是天天跑去附近的警察局詢問有沒有カラ松的下落,甚至還印製了一大疊的尋人啟事貼滿了整個赤塚區的每個角落。
至於他,身為松野家的長男和他們的哥哥兼任カラ松的戀人,只是一如往常地待在位於二樓他們的房間裡透過窗戶眺望著天空等待著那個人的歸來。也許カラ松會突然哪天想通了或是耐不住寂寞而悄悄跑回來看看他們,從小到大最愛家人的那個傢伙怎麼可能會真的一聲不響地拋下他們離家出走永遠不回來呢?他一定只是在鬧彆扭使性子罷了,可能再過個幾天他就會心軟回到這個家來,為了不要讓那個愛哭的笨蛋回到家時沒有人可以對他說一聲『歡迎回來』,所以他要待在家裡耐心等待他的戀人會在某個時間點回心轉意回到他的身邊——那個時候的他就像是個還無法面對失去親人這種沉重悲痛的事的孩子般,只是一昧的坐在那裡等著對方會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即使心底的某個聲音告訴他カラ松這次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他們找到他、他一定是下定了決心不再回來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連一丁點的消息也沒有,他依然固執地坐在窗前日復一日地等待著。

在カラ松離家出走的三個月後,トド松就像是尾隨哥哥的腳步般打包了行李離開這個家。自從カラ松消失了以後トド松就鮮少與他談話了,就連要準備離開家出去獨立生活的那個時候他也沒有跟他打一聲招呼,跟父母與兄弟們簡單道別後就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走了。
おそ松知道,身為カラ松夥伴的トド松一直沒有原諒他。說的也是啊……畢竟是因為他跟カラ松之間的吵架才會導致トド松失去一個哥哥嘛——如果他是トド松的話肯定恨死那個逼走カラ松的人了。在トド松踏出家門的時候,他只是坐在窗沿旁邊抽著菸一臉麻木的望著窗外底下正大步向前走的弟弟邊苦澀地想著。
トド松走了之後,チョロ松、十四松、一松幾乎是在同時間各自找到不同的工作並且在一星期內接二連三地離開這個他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搬出去獨自生活。當他們拿著行李準備離開家的時候他既沒挽留過誰也沒去送行,他仍然如往常般地坐在窗沿旁邊抬頭仰望著外面一望無際的藍天面無表情地喝著罐裝啤酒。カラ松走了之後他就有這種預感,遲早有一天他們六個會分別然後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

每天每天,他一手抓著カラ松唯一沒有帶走的碎了一邊的墨鏡坐在窗沿旁仰望著天空,每當他眺望著那一望無際的湛藍色時他總會聯想到那個人,不時想著カラ松現在到底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是不是為了生活而找了份工作、為什麼不抽空回家看看他、難道カラ松一點也不想念他嗎…?——他整日被這些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給困擾著,即使心裡明白這些問題他可能永遠不知道正確答案他還是無法不去想,就像他無法不去想那個人一樣。
與此同時他開始後悔著為什麼自己過去沒有對カラ松好一點?也許那一天的吵架不過只是個契機,真正逼得讓カラ松不得不離開這個家的原因是因為他沒有好好珍惜他,老是因為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惹得那個心地溫柔的戀人生氣又傷心。

他明明是那麼地喜歡カラ松,卻因為他死要面子而彆扭地不肯說出他心底的真正想法。
當カラ松親自下廚為他做了一大盤的炒飯時他總是邊吃著邊像是嫌棄他做的炒飯似的說味道還好、比不上松代做得好吃,聽到他這麼說的カラ松都會露出有點失望又無奈的笑容說下次他一定會做出比媽咪做的更美味的炒飯給他吃。
當カラ松遞給他一朵玫瑰花大方地傾訴著他的愛意時他只是收下那朵紅玫瑰然後微撇過頭小聲告訴他他也是,連一句簡單的我喜歡你都說不出來。
當カラ松那天像是得了感冒一臉不舒服的躺在沙發上時他不但沒有好好照顧他還故我地趁著沒人在家時賴在他身上撩起他的藍色上衣在那副體溫有點異常地高的身軀上接連不斷地親吻啃咬著,讓カラ松不得不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迎合著他的任性。

回想起來,從他們正式交往開始好像只有カラ松一直在包容他遷就他,而他卻將那個人對他的體諒視為理所當然,身為一個好情人該有的態度他似乎一個也沒有。什麼溫柔體貼、體諒包容、無微不至的照顧等等他全部都沒有,這也難怪カラ松會受不了離開他的身邊。
他這輩子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真心真意愛上的對象卻因為他的笨拙而失去了那個人。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的話他發誓他再也不會跟カラ松吵架,會比以前更加坦率地對待他、愛他、包容他,他保證會極盡所能地對他好並珍惜他,再也不會讓カラ松傷心難過,會讓他每天都過著如童話般似的幸福快樂的日子,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無憂無慮的人——但可恨的是時間不可能倒轉,他們之間的那些過去也不可能重來,他也無法挽回他的弟弟兼男友了。
一滴眼淚快速地從他的臉頰滑落下來,他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在哭?是為了他曾經對カラ松做的那些事覺得悔恨不已還是為了他逝去的初戀感到傷心?他不知道,也沒有力氣去深究。
如窗外的藍天般無邊無際的痛楚逐漸深入他的骨髓噬咬著他的所有神經和思考迴路,那股痛楚疼痛到他無法再去想什麼,只能擁抱著那個人留下的破碎墨鏡與那個人留給他的回憶沉入傷感的洪流之中。

當季節臨近夏天,距離カラ松離開家也已經過去半年多了。當他拿著那副破碎墨鏡坐在那裡被窗外吹進來的風輕撫著頭髮與臉頰時,他開始思考著是否該像弟弟們一樣找份工作把自己投身在那個如上了發條的齒輪般終日不得閒的社會裡然後也跟著搬離這裡?
經過了這麼多日子後縱使他再怎麼不想承認不想面對他也該正視這個事實了:カラ松不會再回到這個家了。
日子一天天快速地滑過,每當他看著窗外的夕陽準備沉入天空另一邊的地平線時他對這個認識就越加深刻,當他想到那個人時胸口處的酸楚與疼痛也隨著時間慢慢轉變為麻木的狀態。
既然カラ松不會再回來了,那麼他守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嗎…?
他曾經以為就算有一天弟弟們都離家出去獨自生活了,他跟カラ松也會一直待在這個家到他們年老死去為止。那傢伙明明說過直到最後他都不會離開這個家,結果卻是第一個離開這裡離開他的身邊的人。

『你怎麼能做這樣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啊……』他緊抓著那副墨鏡喃喃自語著。

他環顧了一圈他們六個人從小到大一起生活一起睡覺一起在這做些無聊的事的房間,房間裡的擺設從未變過絲毫,仍然維持著弟弟們離開之前的樣子。這裡有著太多他們之間的回憶,他曾經跟カラ松兩個人一起在沙發上睡午覺,也曾經趁著弟弟們跟爸媽都不在家時在這裡跟カラ松親熱,最後一次跟カラ松吵架的時候也是在這裡——想到那天カラ松憤怒到扭曲的臉上被淚水劃滿了整張臉他不由得更加黯然。說實話他已經忘了那一天他跟カラ松到底是因為什麼事而吵架,也不太記得吵架的內容,但カラ松受傷的神情一直留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當他待在這間房間裡來回走動或是坐在沙發上什麼事也不做只是望著角落的某一點發呆時,那些過去的情景就會有如自動播放的電影般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放映著他們共同經歷過的片段,不論是開心的事還是悲傷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隨著那個人的離開那些珍貴的回憶似乎全都染上了苦澀的色彩。
只要他還待在這間房間、待在這個家,他就會時時刻刻回想起那一天他們吵架時的情景以及カラ松黯然神傷的面孔,即使他根本不願意去回想但他卻無法阻止自己的大腦一次次地反覆播放著那些破碎的記憶片段。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比這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嗎??……不管有沒有,總之他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了。
他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在附近找到了一間租金便宜的1SLDK個人套房,雖然公寓有點老舊離車站也有些距離但還算寬敞,有獨立的臥室、客廳、廚房兼餐室、甚至還有一間小儲藏室。對只有一個人住的獨身男人來說十分足夠了。

在他慢悠悠地尋找合適的租屋處的同時他報考了附近的消防署新入隊員考試,想進入特別救助隊的話他必須先在消防隊工作一年以上才有資格接受每年僅有一次的消防特別救助隊的選拔考試,就算有資格接受選拔考試也還要通過筆試、體力測驗、面試等等重重關卡。
聽說每年都有三千人以上參加選拔考試,但最後通過考試、有資格接受特別救助技術研修的人只有五十個人——當初他做好了可能要花上好幾年的時間才能當上消防特別救助隊員的心理準備,最後連他自己也相當意外他竟然能一次就通過那個難易度大到幾乎要了他的命的選拔考試,為期一個月的技術研修也以優秀的成績順利取得特別救助隊員的資格。
像他這種當了二十幾年從沒工作過的尼特竟然能一路順利的走過來,事後回想起來他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或許那段時期他的運氣特別好,也或許是因為他之所以想當上消防特別救助隊員的理由是——…



「Brothers……現在過得還好嗎?」カラ松的聲音讓他從過去的回憶裡迅速回到現實。

「啊啊,都過得不錯。」おそ松仍然維持著微垂著頭看著自己有點歷史痕跡的工作服的姿勢,以輕快的口吻繼續說道,「チョロ松現在在一家證券公司上班,一松在一家獸醫診所裡幫忙,十四松之前在工地裡打零工,聽チョロ松說最近好像換到搬家公司上班了。比起工地那種賺不到什麼錢而且危險性又高的工作,還是搬家公司好多了啊——不過最棒的工作果然還是チョロ松的那種,不但薪水高又穩定又輕鬆,哪像我的或十四松的工作,不但吃力不討好而且休假還是排班制的,根本很難約女孩子出去玩呢。」

カラ松頓了頓,「……トド松呢?」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