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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臉埋進自己雙腿間好一陣子,秀娘才發現自己已經將裙子哭濕了一片。她還是希望丐哥能忘了她,她也是為了這樣才會跟著大師的,要不是這次看見丐哥這樣子,她應該是能忍著想與他相認的衝動繼續裝傻下去的。
  假裝自己喜歡的是大師,那個永遠不可能對任何人動情的人,如此一來就能埋葬了自己的感情,同時讓丐哥死心了吧?直到遇上丐哥之前她都是這麼想的,沒想到那人對當時的約定如此執著,死活都要跟在她身邊......原本要不去想到他就很難了,現在人就在身邊,她又怎麼克制住自己不去認他?所以她只得對丐哥更冷淡些,試圖讓他自己放棄。
  十年間發生了太多事,其實真正影響到秀娘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那時她已經能夠獨當一面離開門派歷練,受了師姐之託到某個小村裡探探情況。那村裡每個月都會有山賊來討錢,若是交不出錢便放火燒村,或者綁走村裡貌美的女子作為抵押。秀娘當然看不慣這事,隻身一人擬定了計畫便要去屠山賊窩。然而她的計畫卻不夠周全,自己落在山賊的手中。等到聽見消息的師姐來救人時,秀娘已經在賊窩待了一夜,身上的衣物幾乎全被褪去,被凌辱過的痕跡還清晰可見。
  見到師姐時,秀娘發現自己想大哭卻哭不出來,最後被手忙腳亂的師姐安撫著帶回秀坊靜養。這事只有她和那位師姐知道,她們誰也沒說。這成為了她們之間的秘密,也是秀娘的一個心結。她完全不敢想像丐哥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麼想她,女孩子沒了清白......還會有人要嗎?
  於是再一次瞥見丐哥的身影時,她選擇視而不見。她沒辦法面對被那人嫌棄的結果,光是想到她就怕得發抖。
  
  清醒後,丐哥坐起了身。他早已習慣睜開眼後是一片黑,卻不習慣臉上沒有雲幕遮,他現在臉上的傷不戴著的話估計也會嚇著人。他在身旁摸了摸,很快就抓到了那塊觸感熟悉的布料,上頭只剩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殘留,看來是被人洗過了。
  戴上雲幕遮後,他又摸來了失去意識前一直抱著的酒壺,抱著那酒壺盤腿坐著。雖然他身上的傷早好了大半,但體力還沒完全恢復,渾身上下傳來的痠痛感和沉重感讓他完全不想動。
  「好想喝酒頂餓啊......」丐哥邊說邊珍惜地摸了摸懷中的酒壺。這當然是玩笑話,在危急時都捨不得用上的酒,怎麼可能拿來頂餓。
  那壺酒是他十年前見到秀娘時,原本打算拿來當作禮物的。就像秀娘不讓他拿下雲幕遮一樣,這禮物秀娘也沒收,說是等到再相見時一起開了喝,於是離開君山時他便把這壺酒也一併帶上了。秀娘每一句不經意的承諾他都記在心裡小心翼翼地守護著,等待它們兌現。
  想到這,丐哥又摸了摸那酒壺,忍不住揚起了笑。雖然他有些好奇秀娘為何要一直裝作忘了這事,但他真的不是很在意,說不定人家姑娘只是害羞了而已啊,他得展現風度耐心等才是。
  帳門被拉開的聲響傳來,丐哥從腳步聲認出了那人是秀娘。他笑著抬起頭,感覺到秀娘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
  「還好嗎?有哪裡難受哪裡疼的?」
  「沒有,」丐哥依舊笑著。「就是餓了。」
  「嗯,我給你帶了吃的。」秀娘將裝了粥的碗和湯匙塞進丐哥手裡,看著他急著要喝粥卻被燙到的樣子忍不住微笑。「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呢。邊吃邊聽我說。」
  「嗯?」丐哥點了點頭,開始耐心地將粥吹涼。
  「我們畢竟也很多年不見,這段時間發生的許多事,你是不知道的。」秀娘說得很緩,像是在琢磨著該如何說明,同時也在努力讓自己下定決心。「即使如此......即使我不如你想像中的那樣好了,你還是願意拿下雲幕遮,甘心為我所束縛嗎?」
  聽見秀娘的話,丐哥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面向秀娘問道:「你不喜歡我了嗎?」
  「不是......但是--」
  「那就沒問題啦!」丐哥鬆了口氣似地撈回了沉入碗裡的湯池,放心地繼續吃粥。
  「你......但是......」秀娘嘆了口氣。「別這麼輕易地回答啊,先聽我說吧--」
  於是秀娘便將當年發生的事、包括和大師一起行動的原因全告訴了丐哥,這期間她緊盯著地板,完全不敢看丐哥的反應。說完後一抬起頭,卻發現丐哥放下了手裡的粥,將她擁入懷裡。
  「明明是你受了委屈,為什麼要擔心我怎麼看你呢?」他摟著懷裡的秀娘,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無論你經歷了什麼,妳都是當年陪著我逃離那起了大火的山村、躲避狼牙軍追捕的女孩啊。村子出事之後,我們就是最親近的人了,我又怎麼會輕易地忘了你......」
  秀娘發現自己又流出了淚。她在進了秀坊後其實是不常落淚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牽扯到這個人她就管不住淚。哭著哭著,她便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推開了丐哥。
  「你還是好好吃飯吧,」她抹了抹淚,恢復成平常那帶了點傲氣的姑娘。「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得繼續做事了,接下來的事還得再和大師商量。」
  丐哥點了點頭,他也知道秀娘指的是什麼事。既然他倆跟著大師的目的都不存在了,這個隊伍看來也不需要繼續下去了。但是......這樣的話大師又該怎麼辦呢?雖然對出家人來說旅途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並不會影響他們什麼,但是就這麼放他一個人總覺得說不過去啊。

  掃去借住的寺中落葉,大師望著那距離十分遙遠的狼煙,又忍不住想起了前些日子結伴同行的兩人。自從他不告而別的離開了楓華谷後,又過了三個月。無論身旁有沒有人,他該做的事都會繼續下去,他也從不覺得這樣算是孤獨,或許這樣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方式,只是......偶爾還是會懷念當時的熱鬧就是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算是好事吧。現在他也能心情平靜地想著那個人了,這段回憶大概就只是他修行路上的其中一段故事了--
  「和尚啊啊啊啊啊!你這人真是,要走也不說一聲,我們可總算找到你了!」
  熟悉的聲音讓大師微微瞪大了眼,一抬頭,抱著秀娘運起雙人輕功的丐哥就這樣落在他眼前。那熟悉的笑容差點又要讓他的心起了波瀾,阿彌陀佛。
  「要不是你堅持要屠那個什麼山賊窩的,我們早就找到大師了好不好。」秀娘拋給丐哥一記白眼,又轉向大師。「就像那要飯的說的,不告而別實在是很不可取。」
  「就是!這次就先原諒你,可別再有下次了。」他想了想,補充道:「我們可約好囉!」
  「知道了。」大師勾起了淺淺的笑。「那就隨我一起清理這寺內的落葉吧。」
  看來路上又有得熱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