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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若曇花》

  夜深人靜,天邊掛著一抹皎潔的月,三日月宗近獨自漫步在庭院的櫻花樹下,賞著那盛開的花。

  一期一振悄聲靠近,準備給自己的愛妻來個久別重逢的驚喜。無奈對方實在是過於敏銳,就差那麼個幾步之遙,三日月宗近便先開口。

  「您想做什麼呢?」早已察覺對方到來的三日月,連歡迎的詞都省略了。

  「三日月,」既然如此,那他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了。一期一振順勢從後方將三日月宗近擁入懷中。「我好想你。」

  同時,他也將準備多時的心意呈獻上去。

  「這是?」三日月宗近看著眼前精緻的小木盒,上頭點綴幾片精雕的櫻花。

  修長的手指沿着刻痕爬行,像是孩童喜獲一粒糖,捨不得大口嚼碎,總要一口一口慢慢品嚐般的緩緩打開木盒。

  趁著三日月宗近把玩禮物的當下,一期一振將自己的臉埋進三日月宗近的肩頭,嗅聞著屬於三日月宗近獨有的芳香。這個令他陶醉的氣味以及令他愛戀的溫暖,他卻無法夜夜擁之入眠;他也任由自己的吐息遊走於三日月宗近的頸間,彷彿唯有如此,才能將自己的思念傳達給懷中的愛人。

  因為他倆的時間總是如此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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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月,你為什麼不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呢?」小狐丸對著坐在廊下,悠哉啜飲一口熱茶的三日月宗近說道,語氣中夾雜了不解與惋惜。他沒說出來的是,如果三日月好好整理,一定會是個令看過的人都為之傾倒的大美人。

  他敢如此肯定,並不是因為他對於這個弟弟過於自豪,而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個被三日月宗近的美貌給迷的神魂顛倒的人。他很了解三日月有什麼過人之處。

  「出門的時候我可是都有好好打理,不會讓主人丟臉的,你大可放心。」三日月宗近有些不以為意,維持他一貫的步調繼續與一旁的鶯丸品著茶。

  「就算在城內也可以穿好一點啊,至少不要這套。」小狐丸嘟噥著。

  三日月宗近雖然總愛自稱老爺爺,但耳朵可還沒老到不靈光,所以對於小狐丸的抱怨,他並不是沒聽見,而是選擇性的無視。人要衣裝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且這個理由不會為了他人而輕易改變。

  況且他喜歡藍色的衣服,不是淡如水藍的那種,是要如同夜色的那般深藍才是他的偏愛。這件衣裳穿起來既輕鬆舒適又符合他的喜好,他實在沒有理由捨棄它。他可以對小狐丸——甚至是任何人——說出這個理由,但是他不會說,小狐丸是他的哥哥,他不想拿這種理由來搪塞他。

  沒錯,他是喜歡藍色,但並非大家所以為的如夜色的墨藍,穿在身上跟看出去是兩碼子事。他最愛的,其實是有如冬日暖陽所映照的淺天空藍。

  那是他最愛的顏色,也是他心愛的人的顏色。

  歌仙兼定領著堀川國廣與和泉守兼定,三人搬著一盆又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和泉守兼定顯然是想成逞英雄,一手抱一盆,走起路來歪歪扭扭,活像跳著森巴搖搖擺擺。英雄沒當成,反倒是多了幾分滑稽。

  「兼先生,就跟你說了別急,慢慢搬就好。」

  「少囉唆,一盆一盆搬是要搬到什麼時候啊。」

  「真是的。」堀川國廣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花可不是那種小巧可愛,可以放在窗臺的小盆栽,雖然一盆只有一株,但高度可是都有將近半個人高;巴掌大的白色花苞緊閉,就像含了一大口秘密,並且絕不輕易吐露。

  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從哪兒弄來這些含苞待放的花。

  三日月宗近好奇的湊過去。

  「這是什麼花?」

  「依照主公的說法,似乎是名為曇花的樣子。」歌仙兼定了解的也不多,只大概知道個名字。

  「曇花?」

  藥研藤四郎走來,加入話局。

  「曇花是一種原生於熱帶沙漠的植物,由於只在晚上開花,而且聽說花香十分濃郁,故有月下美人的別稱。」

  「喔,是這樣啊。」

  「月下美人嗎?這名字聽來還真是風雅別緻。」

  「關於曇花,」鶯丸飲了一口茶,開口。「倒是有一個相當美麗的傳說呢。」

  悠閒的下午除了茶和點心,再來點優美的故事似乎顯得更加愜意,就連歌仙兼定都決定小歇一會兒,聽聽故事,同時也讓和泉守兼定那微微顫抖的雙臂休息休息。



  相傳,曇花本是一位花神,她日日綻放,四季皆燦爛。她愛上了一位每日每日細心為她澆水、鋤草的年輕人,但這件事卻被玉皇大帝給知道了,玉帝勃然大怒,決定拆散這對可憐的戀人。

  玉帝將花神抓來,貶為一年只能綻放一次的花;把年輕人送去靈鷲山出家,讓他忘記前塵,忘記花神,並且賜名韋陀。雖然韋陀忘了花神,但是花神卻忘不了那個當年細心照顧她的年輕人。

  花神知道韋陀每年都會上山為佛祖採集春露來煎茶,於是便選在那時開花,盼望能見韋陀一面,盼望韋陀能想起她,無奈年復一年,韋陀卻始終沒有拾回記憶。

  曇花一現,便是為了她所深愛的韋陀。



  月夜,是如同數百年前的那一夜。三日月宗近今晚睡不著,獨自一人走在庭院中,沐浴於月光下。

  那個曇花的故事深深觸動他的心。

  睡前,無須出門,但他卻一反常態的換下了浴衣,身著正式的裝束。三日月宗近拿起一期一振送給他的櫻花髮飾,熟練的別在黃色紐節上,這個歷經了數百年後仍舊雅緻的髮飾,全仰賴三日月宗近的細心呵護。

  說他是專情也好,說他是死腦筋也罷,時至今日他依舊死守著那逝去的愛情。他了解一期一振的習慣,睡前總要去弟弟們的房間一一確認,確認弟弟們是否乖乖就寢了?是否睡的安好?是否有人亂踢被子,需要哥哥去為他們蓋被子,以免著涼。他在這個庭院走著晃著,像是隻刻意阻礙於人們眼前的貓,盼望著深愛之人能在往返的途中注意到他。

  確實,臨近午夜的庭院裡還有個人影在那晃來晃去,要人不注意都難。

  「三日月殿下?」如三日月宗近所想,一期一振是注意到他了。「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休息?」

  一期一振朝他走來,有些疑惑,也有些擔憂。或許貼心,但這些都不是他要的,他們的關係不應該是如此的生疏。

  「有些睡不著,出來走走。」他漾起淡淡笑顏,刻意將別著髮飾的那一邊偏向一期一振,竭盡所能用他所知道的過往,試圖再次進入一期一振的心房。

  就算那裏面現正住著其他人也不在乎。

  「聽說睡前喝點牛奶可以幫助入眠,三日月殿下要不要試試呢?」

  一期一振柔和的嗓音跟當年一樣,但話語中所夾雜的感情卻有著天壤之別。如今少了霸道,但多了幾分崇敬,現在,他倆的關係似乎就只是彼此認識的人,僅此而已。

  「你要幫我泡嗎?」他半開玩笑,但心裡卻又不免有些期待。

  「好的,沒問題。那麼還請您稍等——」

  「一期。」鶴丸國永一邊從走廊上跳下來,一邊扯著嗓門大喊,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你們兩個在那邊幹麻?」

  「鶴丸?你怎麼也還沒睡?」看到鶴丸國永現身,讓一期一振顯得有些意外。以往這時間,鶴丸國永可是倒在被鋪上靜候著一期一振回房。

  「在等你啊,你平時可不會搞這麼久還沒回來。」鶴丸國永叉著腰,故作不滿,他可還沒有無知到不了解他倆過去的關係。「難道你們這是在幽會?」

  「诶?!不是這樣的。」一期一振慌忙得想要解釋,完全沒留意到身後另一位美人一瞬間所流露出的神色。

  「哈哈哈,鶴丸你多慮了。」他壓抑住自己想抱住一期的手,安撫著心裡那個想放聲大哭的孩子,推上如往常般令人熟悉並且安心的笑容。「只是爺爺我睡不著,讓一期陪我聊聊天、給點意見罷了。」

  他逼自己打起精神,試圖將自己失望的情緒趕盡殺絕。

  明明剛下定決心想挽回,明明心痛的有如冰錐穿刺,但他還是為一期一振出面緩頰,只因為他不想看到一期一振為難的樣子,只因為他不想給一期一振增添困擾。

  「好了,也真的該回去休息了。」三日月看了眼天邊那一抹殘月,又高又遠,感覺好孤單。他讓自己的心情稍事沉澱,回頭對一期一振說道:「一期,謝謝你的建議,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那您呢?」

  「放心吧,只是泡個牛奶我還是會的。」

  「這樣啊,那麼,在下就承蒙您的好意了。」



  三日月宗近看著一期一振與鶴丸國永並肩走在一塊,煞是登對。隨著那熟悉的身影逐漸遠離,他那武裝起來的鎧甲也逐漸崩解,視線被一層厚厚的水氣給覆蓋,糊成了一片,看什麼都歪曲、看什麼都不清楚。

  他知道他的位置已被取代,但他還是留着那個櫻花髮飾,巴望著是否有朝一日還能有那個機會,再為了一期一振來戴上它。

  他的戀情似若曇花,如此美麗,卻稍縱即逝。

  並且,永遠只為深愛之人而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