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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短篇
「學長，畢業快樂阿。」
「上了大學也不要忘記我喔。」
「真不想畢業阿。」
一聲聲道別祝福響起，我只是默默地坐在位置上看著聽著，用微微下垂的眼睫掩住我眼底追逐那人的目光。
他笑得很開心，嘴角浮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看起來格外討喜。
蔥白手指無意識地搓揉著，手上的畢業證書已經被我捻皺了一角。
好煩。
過去的青澀酸甜混雜在一起，苦的讓我難以下嚥，最後只能選擇沉默以對。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太複雜，讓我不知該如何應對，寧願抽離自己站在遠處當個永遠的旁觀者。
只有當個戲外的觀眾，迎來結局時才不會被傷的太重。
「顧念學長，畢業快樂喔，以後可要常回來看我啊。」
一張突然放大的俊臉猛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打散那些紛紛擾擾的思緒，我抽了抽嘴角，一個白眼便狠狠地砸在了來人臉上。
學弟熟練地無視了我，隨後一雙賤手非常不客氣地揉上我的臉頰，一邊嚷嚷著以後要想他等等的。
「都是最後一天了，你怎麼還是不肯好好看看我。」
似乎是看出我有些心不在焉，學弟收起了嘴角的輕佻，不同以往的正經語氣讓我有些不太習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表情有些悲傷。
「學長，你難道不遺憾嗎？」
我驚訝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震驚，我本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沒想到這看似粗神經的學弟早就看破一切，靜靜陪著獨自在角落滑稽表演著的我。
「我......」
遺憾嗎？
該去見他一面嗎？
我迅速地搖頭否定，但眼角卻是一片濕潤。
「別因為你的害怕而讓自己後悔。」
也許那每一滴淚，都是我這三年來不敢言說的遺憾。
「快去吧。」
一雙溫暖的手掌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有些踉蹌地回首看向學弟，一片朦朧視線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想應該就和我第一次在操場見到他的時候一樣，是如暖陽般耀眼而溫柔的笑吧。

偌大的禮堂裡擠滿了人潮，背景播放的音樂混著談笑聲，屏蔽了所有我找尋你的線索，但我想當年我們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那現在我也能在這裡把你找出來。
越過一格又一格的階梯，額上的汗沿著皮膚蜿蜒而下，滴落在地板上。
平常不怎麼運動的身體開始發出抱怨，我只好停下腳步，揉捏兩下小腿以試圖舒緩肌肉的痠痛。
你在哪裡......
我無力地蹲下，有些發暈的視線依稀捕捉到一雙熟悉的球鞋款式，一個突然其來的念頭使我迅速地抬起了頭。
是他。
我找到他了。
那人穿著潔白的襯衫制服，胸前還別著一朵鮮紅的畢業花，不斷開闔的嘴唇似乎在和身旁的人說著甚麼，但我甚麼也都聽不清了。
不管是腦袋還是耳朵全是一片紊亂的嗡鳴，不斷重複著一個將成執念的名字。
「何思！」
我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回頭看我，那一慣清冷淡漠的眼裡難得有著驚愕。
「你......有甚麼事嗎？」
也許是想起當年的事情，那一點驚訝很快就沉了下去，換成了厭惡，最後恢復原本冷靜自適的模樣。
「謝謝你，也對不起，但是我並不後悔。」
對於他的反應，我也只是自嘲的笑笑，畢竟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的確是個噁心的人。
不需要其他的原因，只因為離群是一項罪名，而此罪的審判便是要我一輩子明知求而不得卻仍如飛蛾撲火般去追尋。
謝謝你，說要和我當一輩子的好兄弟。
對不起，我食言了。
但當年的告白，我不後悔。
「我可以和你抱一個嗎？兄弟間的啦。」
就當作一個結束的紀念，從此以後，這些感情只需要收在回憶中懷念就可以了。
在一陣靜默後，他便點頭答應了。
我按耐住眼底的苦澀，輕輕摟住他瘦削的肩膀。
他變得比以前瘦很多，也長高了很多。
時間經年離去，刻出我們漸行漸遠的距離。
我已經錯過太多。
他的懷抱，仍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溫暖，沒有甚麼不同。
但我知道，很多事情早已面目全非。
「謝啦。」
我不捨的鬆開手，指間還忍不住貪婪地著眷戀他的溫柔，如果可以，真希望指針能永遠不再轉動。
他微微皺起眉頭，緊抿的薄唇似乎仍在組織那些對於我們來說過於蒼白的語言。
「顧念。」
「畢業快樂，你上大學以後也要繼續加油。」
我想這是他對於我這個好兄弟最後的祝福了吧。
「恩，你也是。」
笑著揮別他後，我默默拿起那皺到不成形的畢業證書，頭也不回地走出禮堂。
外面的鳳凰花正嬌豔的怒放著，一朵朵如燃燒到極致的火焰般，下一秒便是消亡。
時間沒有盡頭，只是不能回首。
而我們之間，卻再也沒有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