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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是 婓格.達拉達斯.羅倫佐.索多瑪
名字是伴隨著每個生命的呱呱墜地時會被賜與的禮物,應該要說這樣任何人只會有一個真正的名字。為顯得特別一些這樣說好了,這世上會有很多真正的譬如真正的鑽石,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美酒。但取決於個人造化,一個人是非常有可能擁有複數個真正的東西。但真正的名字就只有一個,所以名字才會顯得非常特別,至少婓格是這麼想的
但就像是禮物一樣,名字也可以是一個小小令人不悅的惡作劇,沒有任何生命能改變自己的出生,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家世,名字通常反應了一個人的背景和故事。
而他有時認為自己的名字是個禮物同時也令自己感到厭惡

他母親給他起了婓格這個名字,其實並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寄託的名字,婓格(Fig)的意思是無花果的意思。婓格是在大陸的南方一個名為拉達斯的人類小鎮出生的。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拉達斯的艷陽近乎灼燒著大地,而拉達斯盛產的剛好是無花果和顆顆飽滿的碩大葡萄和釀的甜酒。那年,土壤因吸收了豔陽的熱量,無花果的果實,近乎要垂到了地上,顆顆曬的黝黑飽滿在陽光下散發著有些糜爛的氣味。而無花果那黝黑發亮的色澤一如他母親那頭在陽光下沒有任何綢緞可以勝過黑曜石般閃耀的及腰的細細長髮。他還記著母親將烏黑的長捲髮用手抹些以杏桃花浸泡的杏仁油編成辮子小心的盤在頭頂上,用著以葡萄皮渲染的長棉布包覆起來,身穿以棉製成的白色長裙上繡著著金黃色西葫蘆花的圖樣,褚紅的斜掛緊緊的包裹了她的右肩頸至左側腹。婓格的母親在村里婦女中那略顯瘦弱並不豐腴的體態,和好似可以輕易折斷的露骨修長脖子線條及腰際,任豔陽再怎麼摧殘也不曾黯淡如珍珠般透著光澤的肌膚。還有如貓一般優雅卻不失禮節的姿態,蒼鷹一般的褐色雙眼眼底透著淡淡金芒讓他母親在這平凡的小小人類村落似乎出落的太過不平凡。
關於自己的母親,很多事情已經不太記得了。能記著的事物也就寥寥無幾,話是這麼說但關於名字婓格的由來婓格倒是好好的烙印在心上了
『應該說那年的無花果比往年的甜,那年也很熱,可能是因為乾燥所以也不至於讓我在艷陽下頭暈目眩,恩,我想當時就給你起個無花果這個名字吧!當顆無花果感覺挺自由的,雖然圓潤了點,但總體來說我挺喜歡的』母親瞇著眼回憶著。他還記得當時他就臥躺在自己母親的懷裡,在這紅瓦鑲嵌的小小屋子,旁邊所放養的雞群此起彼落的叫聲,空氣裡蔓延的無花果的甜味,和靠在牆旁的那一罈罈用橡木桶所釀造的甜酒,這些小小的事物似乎就是這個幼小的婓格的全部。

『所以你不管飛的多遠,走得多遠,行得多遠,你要知道,婓格你一直都是拉達斯的孩子,不管你離開家鄉多遠,總得記著家鄉的葡萄最美,家鄉的無花果最甜,而不論長在離地多遠的高空裡,果子總是會歸根的』
他的母親這麼跟他說的,隨後她站起身子用她那雙雖修長但不再細緻的雙手熟稔的揉著皮塔餅的麵團,看著母親被斜陽映照的側臉,自己也已經無從拼湊出當時母親的臉龐了

他母親似乎沒有想要給這個孩子任何的束縛,哪怕是一些寄託也好,名字裡不存在任何的期望和奢求。自由,是母親給他最大的禮物吧。亦或是她早已知道自己無權插管婓格的一生,自己終究是個過客。而無花果也正形容了這名女子也是婓格父親生命中的過客。未曾開花但卻美好誕生在這世上的贈予,便是婓格。
婓格這個名字或許是他母親已熟稔的雙手將一位母親的愛和一位女人的悲哀通通涵蓋所誕生出的名字

婓格從小就知道自己異於其他孩子,並不是因著自己不是因為先天種族上的差異,而是名字,他母親並沒有姓氏,也不屬於這個小村子,唯一知道的關於母親的事是她在懷著婓格時步履蹣跚地踏入了這個小鎮。連名字都是看著路邊的花草隨意編出來的。而自己的姓氏為達拉達斯,意味著自拉達斯而來。在這個小地方,婓格幾乎是自有記憶以來就知道自己的獨特。在他還是孩提時先是孩子們小聲的呢喃,至婦女耳畔間的低語,到家家戶戶茶餘飯後的話題,他小時候就被揶揄的稱作拉達斯的私生子(bastard)。關於其他人的抨擊她母親的態度始終如一,始終牽著婓格的手,舉著自己小巧的頭顱穿梭於人群和艷陽中。婓格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親假裝不在乎他人的言論,但事實上可能連眾人口中所稱的拉達斯的雜種這幾個字也沒有入過她的耳際。隨著時間推移,拉達斯也慢慢地伸出她的臂膀接納了這兩個異邦的子民。

也許是因著母親的堅強及磊落,自己從沒有覺得自己的生命中沒有父親這個角色是一個遺憾,應該說不能說沒有遺憾,但對婓格來說可能就像是吃甜瓜一樣的概念。還記得之前有個孩子跟其他孩子炫耀自己吃過盛產於西大陸的甜瓜。雖然當時所有的孩子們無不顯得異常興奮和好奇但沒有一個孩子會回去時跟自己父母一哭二鬧三喪掉的要求父母買甜瓜回家。對婓格來說父親的定位應該就是如此吧!雖然無法從母親的隻字片語中得出任何關於父親的線索,但他有時還是會好奇的看著自己的臉龐,看著自己如孔雀飛羽的雙眸,黝黑雙翅尾末的那一絲淡藍,和自己如飛鷹般如鷹勾的鼻翼尋找著父親那難以捉摸的臉孔。雖會好奇但不至於去奢求的關係,應該是父親在年幼婓格心中廉價的地位。

因著自己的生世,婓格在小時候沒有辦法像普通的孩子一樣上學,習字,和閱讀。取而代之的是母親親自的教導,母親用碎石版和樹枝在廚房邊建構了一個小小學堂慢慢地教導了他寫字,算數,雖然生於人類的村莊,但並不會改變自己身為鷹獅的自覺,在婓格的羽翼透出些許的湛藍色澤時,他母親便開始教導他在蒼穹中翱翔的方法,教導他如何探測出風向,教導他如何滑翔在樹林間。但在他的記憶中,他從未看過母親以獅鷹的姿態或在睡前伸展著自己的雙翅。而年幼的他總是想著母親的雙翅一定是有著黑夜般漆黑而底部卻有著日升金芒的光輝般溫暖且讓人肅然起敬的一雙翅膀。
對於自己的疑問,母親只是無奈的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

『我想要待在拉達斯,應該說我想要人模人樣的活著啊,達拉達斯』他那時是這麼想的,母親有雙傷心的眼睛,那雙眼睛感覺就樣是隨時會潰堤的小溪,總有一天要將這個世界用眼淚蓋過。

或許是生為鷹的本能,或是一種成長時會有的特殊熱血情操。在還未展翅之前婓格一直都知道自己嚮往著那一片無垠蒼穹。他可以在順風時與萬鳥齊飛,牽制群鳥飛行的方向。或在逆風時如母親所教導的弓起背脊直至劃破風面為止。而婓格最喜歡的莫過於一甩黛黑的羽翼讓其身形化為流線然後近乎衝出雲畔蟠居在這藏青穹頂的頂部。在近乎無法呼吸的近乎零下領域,他才能真正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雖然不像是那種致之於死地而復生的高尚節操,對他來說這個感覺或多或少能令他血液在身體中沸騰。在居高臨下之際有時他會往下望,遠眺著這個小城裡的一切,但最離不開的,還是母親那模糊且脆弱的神情。母親在地上默默守護的眼神。宛如被棄下的孤鳥隻身流連於這廣大故土的寂寥,那眼神並不是守護著孩子的母親會有的眼神,而只有在須臾間母親才會露出一種近乎慟哭,欣慰,狂喜,但也美得令人感到哀憐的笑容。

他後來才知道,母親並不是在看著他

而是在一直在看著那一位從來沒有走出她心房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