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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清風吹來,揚起林間落葉,拂過湖中漣漪,亂了人兒的髮。良久,青石上的女孩輕吐一口氣,收攏周身氣息,緩緩睜開眼,眸裡波光流轉,呼吸間透著一股沁香,是為內力又上升了一層,她伸手撥了撥髮,起身,運起輕功,腳點清潭,踩過樹梢,往山下而去。
  從山上到家門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女孩推開門扉,響起一聲吱啞,顧不得門板是否安然闔上便匆匆入內,不知在搜找誰的身影,從廳堂到灶房,自書齋至茅房,最終在寢房尋得。佇在門旁,她輕喚聲娘,待女人點頭,才撲進母親懷裡,開心地說著今日之事。

  「娘,我跟您說,今日打坐完,我感覺自己的內力又增強了!」女孩仰頭望向母親,眼裡全是期待。
  「嗯、我來看看我們樺兒練得如何了──的確是有所增長,但也不能因為這樣而感到自滿,應當更加勤勉,知道嗎?」女人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道。
  「知道,我會努力的!」

  語畢,女人伸手拿過梳妝台上的木櫛,替女孩那披散的髮作整理,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清冷、淡泊,似是幽谷迴盪,盡是滄桑,聽得人一陣恍然,彷彿走進了故事,盼著誰歸來。
  這歌女孩已聽過多次,還能跟著哼唱幾句。最初,她曾問過為何而唱,換來一聲謂嘆,再無下文,她便知曉母親不願說,不再提起。

  「啊、對了,妳回來的正好,娘這裡有個東西要送給妳──」曲子乍停,手上動作仍是持續,原先如飛瀑傾瀉般的墨髮被挽起,和著深黑色的綁帶,束成馬尾,以髮簪飾固,「過幾日便是妳的生辰,年已及笄,娘知道妳不喜髻髮,便幫妳束作這般,再飾以娘親手製的髮簪,既符了古習,也方便妳練功採藥,如何?」
  撫過流雲般的線條,指尖遞來蜂蠟溫潤過的滑順,最後頓在上端唯一的飾物,「娘作的當然好……咦、這是什麼啊?」女孩稍稍轉過頭來,側著臉看向母親。
  「……這是、當年師父在我離開前,贈予我的玉珠,說是讓我不忘本,只要看見這玉珠,便能想起自己當初拜入岐岭莊是為了什麼。」女人的笑容寫滿回憶,多年前的事情仍歷歷在目,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那娘為何將它綴於簪子上頭呢?這對您來說不是很重要嗎?」
  「從我懷上妳的那刻起,就決定等妳長大後,要將它傳給妳了,」女人理了理女孩額前的髮,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現在的我不再漂泊,已有了歸處,而妳的江湖,才正要開始。」
  「什──」「是誰沒關門啊!我猜一定是樺兒吧哈哈!」女孩正要開口詢問,就被外頭傳來的男人聲音打斷。

  甫從市集回來就看見自家門未關妥,男人笑著朝內吆喝一聲,想來是女兒武學又更上一層了,否則不會這般粗心,剛這麼想著,就見兩道身影向這方走來,便是妻子和女兒。
  蹦踏著往父親而去,急於展現今天的成果,女孩邊說邊甩著馬尾似在炫耀,一會兒是今日練功有成,一會兒是母親親手作的木簪,一張嘴嫌著不夠用,惹得男人和女人對視一笑,眸中無限暖意。
  待女孩終於說完後,女人笑著接過丈夫手中的提袋,轉身走入灶房,裡頭全是女兒愛吃的菜,就當是提前慶祝,畢竟年屆十五,是女子之大事,何況是他們的獨生女,連著歡騰幾日也無妨。

  「樺兒啊、妳知道這簪子可是爹砍來的嗎?」這會兒聽得男人說道才知,原來她頭上那髮簪的木料是他伐得,找了許久才見得樺樹得以取其樹枝,交由妻子製作。
  「謝謝爹!我會好好珍惜它的!」她綻開笑容,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娘替這簪子賜名樺燭香,如同為妳取作樺,望妳如同樺樹那般茁壯,捨了自己的樹皮作燭燃燒驅鬼神,而妳行醫驅病痛,懷有仁心,醫救蒼生。」輕拭著髮簪,秧樺墜入回憶,那晚睡前,母親坐在床頭對自己說的這番話,她始終銘記。
  每回清整物品,她都會如此,任自己去念想雙親的一顰一笑,她還記得母親明媚的笑容、父親爽朗的笑聲、打坐的那塊青石、練武的那片樹蔭、清晨時的鳥鳴、夕陽下的炊煙……罷羅的一切,恍如昨日。
  閉上眼,淚珠自眼角滑落,正巧滴在簪上的玉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