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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怎麼都不說話。」
「問你呢,你叫甚麼名字啊?」
「都不說,啞巴吧。」
「啞巴!!」

……
「喊誰啞巴了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他是你們大師兄!」
跟著幾下爆栗響起的是一群孩子們的哀號。

一個看起來莫約才十六七歲的少年趕走圍繞在樹下起鬨的小鬼們,回頭看方才被圍繞在中心的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孩子。
這院子裡孩子也不多,總共也才四個孩子,唯獨這個男孩子,明明是最早來的,卻遲遲無法融入其他的孩童。
少年輕輕嘆了口氣,滿臉的無可奈何。

這少年的來歷也十分可疑,某天突然帶著這個渾身髒兮兮,頭髮亂到看不見正臉的孩子出現在江陰城。自稱是蹉跎世弟子,甫出師,帶著小徒弟回門派看看。

少年面容清秀,衣冠整齊,自稱蹉跎弟子已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頂著一張明顯不過二十的面孔說自己已經出師,實在是讓人難以信服。
偏偏幾輪過招下來,少年游刃有餘,所使用的輕功步法、棍術拳路,亦確實為蹉跎所傳。少年出招速度奇快,每場切磋都被少年以極快的速度要挾住對手要害結束,點到為止又一面倒的切磋結果,實在是難以看出少年的深淺。

少年自稱名號不笑,但與他名號極不相符的,少年無時無刻都是一張笑臉。他就這麼帶著那個髒小孩,在城裡尋了個院落住下。一兩個年頭過去了,不笑又陸續帶回幾個孩子,也不教他們武術,成天讓他們砍柴蹲馬步,偶爾拿著個話本邊對孩子們講古,邊教他們習字。
沒人看懂這個不笑到底想做什麼。

「你說你,怎麼就成天一張臭臉呢,你這樣長大是找不到媳婦的知道嗎?」不笑走到那孩子身邊坐下,看著不遠處被趕走的小鬼們,很快又找了新的遊戲玩在一起。

那孩子依舊是抱膝看著地面一言不發。

「沈明。」
「……」
聞聲,那孩子也只是些微的抖了下,仍然是什麼也不肯說。

「照臨四方曰明。」不笑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反應,隨手拿了本書開始自言自語,「明是個很好的字,想必你的父母對你也是有所期望的吧。」
不笑瞄了眼對方,只見沈明搭在手臂上的指尖捏緊了些。
「是覺得承擔不起,還是只是不敢想起過去?」
風徐徐吹來,帶動著樹蔭下光斑搖曳,一時間只有不時響起的翻頁聲,以及遠方傳來的孩童嬉鬧。

剛把沈明帶在身邊時問他話他還會回應幾句,之後開始收其他弟子時他便成了現在這樣,除了不笑以外不回應任何人,最近連不笑都不太願意搭理了。
不笑私下也調查過沈明的來歷,沈家原本也是官世家,幾年前家主遭誣陷,眾叛親離,沒多久就入了獄,病逝在獄中,妻子原先身體就不好,聞訊沒多久也跟著走了,家中獨苗就這麼變成路上的乞兒,快餓死時被自己遇上。

在這亂世中稱得上是爛俗的際遇。

不笑隨意的翻著手中的書頁,思考最後再拉這孩子一把,相遇即是緣分,好歹是自己名下的第一個弟子,若他依舊一蹶不振,頂多把他收在身邊當吉祥物養也不是不行。

「好歹也是你師父,我給你起個字罷。」
沈明猛地抬起頭,彷彿聽到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過長的瀏海下憋紅的雙眼緊緊盯著不笑。

「你說過你生辰在槐月。」不笑彷彿沒有察覺沈明的情緒,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指尖輕捻著書頁上有些斑駁的字體,一邊說著, 「槐澤。」
「澤乃川流匯集之處。」
「山岩入河成礫石,隨川流磨礪成沙,終化泥沉靜於澤。」

「為師期許你能擁有能承受世間磨礪的心性,甚至將來有天你離開師門,遊歷江湖,走進這混亂的人世間時,仍能沉定自我,不隨亂世漂泊。」
「故許你槐澤一字。」

陽光從樹蔭中灑落在不笑髮稍,隨風撩起絲絲金線。沈明睜大雙眼看著他師父一字一句說完,最後終於捨得讓視線離開書頁轉向自己,隨即瞇眼一笑。

「怎麼樣?師父給你起的字號可還喜歡?」

那個笑容他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