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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法無我



  這大約是在任平生第一年遊歷時發生的事。


  那年一開春,他便背上藥簍行囊,拜別師父和一些關係不錯的同門,隻身離開歧岭谷。雖然一人行動看上去勢單力薄了些,時常引來一些野匪打劫,不過好在自己的武學上能應付,倒是藉此抓到不少藥人供他試藥。

  自己那位古板的師父若是知道他這麼做,一定會氣得火冒三丈,嚴重的話會把他抓回去上家法也說不定。但他現在已經不想管這麼多,自從母親過世後,他除了思考如何繼續增進岐黃之術,什麼都不想管了。

  初春一至,許多農人或獵戶已經會開始往林間走動,偶而在採草的途中看到一些意外受傷的人,他也會去幫忙對方處理傷口,全當閒來無事,不求什麼回報,只是不想生疏面對傷口的手感罷了。

  「噯,這位小哥,太感謝你哈!」一臉粗曠的大鬍鬚樵夫揉揉自己的腰,生龍活虎的從石頭上坐了起來,「要不是你剛好路過,不然天曉得老子在這荒郊野嶺的要痛多久!」

  莫約兩刻鐘前,任平生在行經這片樹林時,聽到遠處有人在哀號呼救,原本以為是有人誤觸獵人行獵的陷阱受傷,誰知走近一看居然是有位大叔砍柴砍到閃到腰。

  原本他是想故作不知,默默離開的。哪知在樹林中走路必有動靜,長年在這生活的樵夫也是耳尖,見有人上鉤哪有放他離去的道理,趕忙求爺爺告奶奶的喚住他,也不怕這麼大的動靜會引來什麼山間野獸。

  平生對此不置可否,收回銀針。

  「之後搬柴時莫在彎腰了,蹲下抱好再站起來,動作也緩一些。」他照慣例的吩咐醫囑,「之後沒事可以按按腎俞穴和養老穴,對你腰痠的老毛病有點幫助。」

  大鬍子樵夫眨眨眼,問道:「啥穴來著?」

  「肚臍眼後面,脊椎兩側。」他用銀針鈍頭稍微加了力,戳了一下大叔的後腰,「這是腎俞穴。」

  「哎喲!痛痛痛!」粗曠的漢子趕忙用手揉了揉方才被戳的地方。

  任平生趁機撩起他的衣袖,「養老穴在你外手腕關節後,兩骨之間。」

  「哎哎哎輕點輕點!別刺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兩手都有。」

  深怕眼前的小哥又要戳他一針,樵夫連忙收回手,點頭應是。

  「平時少吃寒涼的東西,酒也少喝,這樣你還能搬柴搬到四五十歲沒問題。」

  年輕的大夫收拾好東西,陰沉的睨了他一眼,「可聽明白了?」

  「吃沒問題,但這酒……」

  「要我把酗酒會造成的身體不適一一示範給你看嗎?」

  「哈!不用!不用!」樵夫大大的退了三步,回到自己的柴堆旁,重新把樹枝捆好,慢慢地背了起來。

  平生抱著臂確認一下自己的病人沒事以後,準備重新上路。

  「我說,大夫,都要午晌了,不如來咱家吃頓飯?當我謝你幫我治病吧!」

  「不用了。」

  「哪能呢!」大叔不愧是長年都在幹粗活的人,手臂一撈就硬是更改了任平生的前進方向。

  「來吃飯!否則就是不給我老謝面子!」

  ※

  謝大叔助的村子離樹林不遠,他們走了約半炷香的時間就已經看到村門口。

  通常這種坐落於山間谷地的村子規模都不大,就剛才遠遠一看,也才十來戶居民。村外紮起一排長長的圍籬,大改是用來抵禦野獸或少數盜匪用的,村口立了一個半身高的石碑,上面刻著「謝家村」三個大字,看上去也有些時候,字跡雖然深刻,不過經過風雨的沖刷,邊旁的菱角已經被削成圓弧。

  村內的房子大多是用木材和石板築成,也算堅固,這樣看下來,村裡的人雖少,但生活起碼都過得不錯。剛熬過了一個冬日,大部分的人情緒都很不錯,聽到謝大叔說這位是醫術相當高明的大夫後,更是競相邀請著他來自家留宿。

  「我可不是個好大夫。」任平生沒好氣地推拒了過度熱情的村民,轉身跟站在一旁看好戲的謝大叔澄清。

  大漢終於看到他吃鱉的模樣,爽快地哈哈大笑:「老子說是便是了,往這走。」

  這時已經到了飯點,家戶幾乎都飄著飯菜香,聞久了,平生似乎也感受到一點飢餓的感覺。

  「這兒。」樵夫一馬當先推開門,吆喝道,「婆娘!咱家來客人啦!飯好了沒?」

  「婆你個頭,成天只知道吃還會幹嘛,死一邊去!」

  任平生實在很想轉身就走。

  吃了一頓雞飛狗跳的午餐。主要還是看樵夫和他娘子拌嘴,鄉下人家可沒有食不語的規矩,一碗飯吃下來簡直不能更精采了,兩夫妻從昨天誰喝了酒吐滿地,吵到新婚時誰燒的菜有夠難吃,樣樣不漏,他估摸著等湯喝完,自己已經可以完全摸清楚這傢伙的祖宗十八代。

  「懶得和你說這麼多!」梳著婦人髻的女子放下碗筷,用這一句話結束了兩夫妻的爭吵。

  她起身把剩餘的飯菜又重新熱過,裝進木盒中,「我去給對門送飯了!」

  臨走前婦人像是才想起家裡還有個客人,回頭過來笑著對平生說:「方才讓大夫見笑了,飯菜可有不合口味的地方?」

  「沒有,很美味,感謝妳的招待。」

  女子滿意的笑出聲,又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轉身出門。

  「臭婆娘。」謝樵夫咕噥了幾句,「對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大夫?」

  任平生這時也用餐完畢,掏出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姓任。」

  「原來是任大夫。」壯漢笑嘻嘻地說。

  「那……任大夫可會治腿疾?」

  他一點也不意外樵夫會問這個問題。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請人吃飯其實是很大的謝禮,必竟生活不易,幫謝樵夫舒緩腰痛這種小病小症,其實根本沒有隆重道需要以一頓飯來致謝,除非他還有索求。

  對於一個大夫來說,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大概就是他們能從閻羅手上搶命的本事了。

  「這要看是什麼樣導致的疾。」

  「被樹壓斷的。」

  「多久了?」

  「應該有一年多了。」

  謝大叔搔了搔頭,「不好意思阿,任大夫,我這也是臨時想道的主意,想謝你是真的,那時在樹林真的是痛到不行,又怕引來山林野獸,不是故意纏著你不放。老子只是突然想說若你能給老莊看一看,能治就治,治不了也能幫他緩緩風濕痛吧。」

  「……」

  見任平生半晌都不聲音,他也是急了。

  「真的啊,任大夫。以前老莊都和我一起去砍樹的,只是去年他婆娘生了娃娃,他急需用錢,不管天氣怎樣都會上山去劈柴,哪知道那回這麼不巧,雷劈了下來,沒把他劈死,倒是劈倒了旁邊的樹,把他右腳壓斷了。」

  「咱這兒要走兩天兩夜的路才會到大鎮子,尋常的大夫除非拿到大筆銀子,否則誰願意來這給他治腿?他家可沒有富到這程度。可恨的的是過了不久,他婆娘就捲了他辛苦存下來養娃娃的錢跑了,留他一大一小等死。」

  說道這,謝大叔怒極的一槌桌子。

  「若不是咱村裡的人看他太可憐,幫襯著他養孩子,否則兩個人怕是還不能活到現在。老莊自腿斷了之後也沒個盼頭,只等著娃兒長大,能自己生活,怕事也要找個地方尋短去了!」

  「行了,我晚點跟你去看人總行了吧。」

  平生打斷了大叔的講古,擺擺手表示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見他不想被打擾,謝樵夫只得停下。不過他又不是一個坐的住的人,站起身來左右轉了一圈,還是沒看到有什麼好做的,無聊的去把桌上的鍋碗拿去屋內收拾。

  四周終於安靜了下來,任平生靠在椅背上,雙眼閉起。

  他要好好想想,關於外傷的幾帖新藥,哪些是還沒拿來給人試過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