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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外樓之章·末

　　興許天尊垂憐，這一路尚且安寧，只是逃出生天的兩人夜半依偎而眠時，仍為往昔陰影困苦，痛楚難當。每每夢中哀呼，都叫人於心不忍。
　　眼前便是西南疆界，重華下馬，將韁繩交給喬容，「眼前便是國境，你與黃山，還須保重。」
　　「道長大恩，我——」他抬手制止喬容。

　　重華驀然轉身，在沸鼎紅塵裡聽見喪調撥絃。
　　是什麼？
　　是臨身殺劫，是命途厄緣。
　　是玉璧沉影裡，抹之不去的血艷。

　　那是一抹懾人雙目的紅，一張蒼白如刀鋒的冷俏面容，空蕩的右側寬袖和抱著劍的左臂，因獵獵南風吹拂而鼓盪擺動。長空下殺意凝成一縷豔鬼，黃泉引渡，逼視而來。
　　重華心頭震盪，推過喬容讓他趕緊離開，還不及道別，便縱身洞湖遊狂奔而去，遠離喧鬧後凜冽劍氣竄來，長劍出鞘鏗然一擋，虛影中裂帛輕響，腳下更急如利箭離弦，可是那聲來自幽深之地的呢喃依然擺脫不去、環繞耳際。
　　「劍在何處？」
　　凜然意劍又逼近身後，重華不由得轉身正面以對，劍訣擊劍手腕震盪，赤紅寬袖挾勁催命，漆黑雙眼似是空洞無神，似是緊鎖眼前昔日同門，黃泉劍璧洶湧掃來，重華揮劍格檔，順勢退後數步。
　　「——沉璧！」重華疾呼，眼前豔鬼也似的俊俏劍魂一頓，又揮刃而來，斬斷他一節衣襬，力勁掃得他側腰生疼。

　　他深知，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沉璧雪也似的面容蒙上陰冷，揮劍更狂。快，還要更快！劍氣在轉瞬淪亡，要書寫他落敗的聲音，直到白刃相看鮮血紛紛也不止息。
　　重華劍聲支絀，逐漸擋不及沉璧雷霆也似的劍式，是楊柳劍訣？是黃泉劍意？此時此刻，只聽見對招間重衫血透，唯有一邊對招一邊退步。

　　忽來幾聲破空針響，截住已經逼到頸邊的璧玉兇劍。
　　旁觀的人伸手猛然將他攏過，闊別許久的呼聲急急：「走！」
　　他抬頭，看見兩年前江淵畫舫裡那身綴著梅影青竹的玄色衣袍，右眼下的疤痕隱隱作痛。

　　「你會水對吧。」重華被他錦鏡飛拽著跑了一路，不知何處何地，居然到了河邊，遠遠地看見一座畫舫正緩緩漂流。
　　還未答覆，已經被雙手一推栽進河裡，在嗆水的刺激難受裡聽見模糊的話：「畫舫在前面，我們游過去。」

　　混帳東西！他邊咳邊嗆得眼淚混著河水，雙目發紅。

　　——為什麼不早說要渡河！我可以輕功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