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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個男人就這樣對視著。

　　與其說是對視，不如說是那名黑人男子正死瞪著他眼前矮他一小截的高瘦男人，而那被盯著的傢伙，只是歪頭傻笑，毫不在意地回望他。

　　「唉……聽不懂嗎？」塔內爾搔了搔他微捲的短髮，瞥一眼手中這名囚犯的檔案，他改用西文再說一次：「自己脫了，不然就由我來脫。」

　　只見對方的笑容明顯加深許多，那笑看起來相當詭譎。

　　「請問、今天是星期幾呢？」穿著鬆垮囚衣的男人咧著嘴問道。

　　該死，他聽得懂。

　　聽聞那句毫無口音的英文問句，塔內爾些微沉下臉，不過倒也沒那麼介意，他聳聳肩，以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神看向男子，「把衣服脫了。」他以英文說道，雖然口罩讓聲音悶了點，語氣卻明顯比先前加重不少。

　　但男人反而笑得越發詭異，褐色的眼直勾勾瞅著塔內爾，甚至發出微弱的咯咯笑聲。

　　又是個瘋子。僅管感到有些頭疼，塔內爾仍面無表情。

　　正當他打算走向前，採去強硬手段來搜身時，那瘋子卻忽然甩了甩他還微濕的及胸金髮，冰冷的髮絲擦隔著口罩，擦過前來的塔內爾鼻頭，他蹙眉，微慍地壓低嗓子說道：「你——」

　　男人忽然歇斯底里地解起原先僅扣的三顆扣子，把黏上削瘦面頰的濕髮往後梳，一雙不懷好意的眸子眨了眨，咧嘴一笑，他開始褪去身上那件太過寬鬆的橘色連身服，先是肋骨形狀清晰可見的上身、如同營養不良的纖瘦下肢……

　　三秒不到，他一絲不掛，詭異的笑容依舊。

　　「I Ra Sha I Ma Se（歡迎光臨）！」他用極大的聲量喊道，張開雙臂，笑嘻嘻地側頭與面前瞠著眼的塔內爾互望。

　　兩個男人持續對視著，只是其中一人成了裸體。

　　「……你別動。」

　　塔內爾把視線轉移到麥色的身體，除了檢查即將開始之外，他也不怎麼想再和那近似病態的眼神對上。

　　首先是正面，小麥色的肌膚上有個幾乎涵蓋全上身的孔雀羽毛刺青，倒反的羽毛從右肩至左恥骨，細看的話可以發現羽梗是由一條長及左腹的疤痕構成。塔內爾謹慎地摸遍胸膛到腹部，這些狡猾的囚犯有時會用膚色貼片把藥黏在身上，對於他們的搜身必須相當慎重才行。

　　「胸口的疤是？」他用下顎指了指後方的診療床，示意對方坐下。

　　男人轉頭望一眼背後的床，蹦蹦跳跳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抬起眼，他將身子向前傾，「啊哈！是女人用的啊！她可是我見過最潑辣的妞啊哈哈哈！」他輕撫疤痕，臉上那抹笑添了點陶醉。

　　塔內爾點點頭，反正剛才摸起來也沒什麼問題，他決定進行下一個檢查，「把嘴巴張開。」他戴上新手套，稍微下拉幾回調整位置，乳膠材質因為摩擦的關係，發出令人反感的刺耳聲音。

　　本以為準備開始的檢查會讓對方面露不悅，但等著塔內爾的，是一雙被期待填滿、一副躍躍欲試似地閃亮褐眼，男人伸出舌頭，正張大嘴在癡癡等候。

　　「舌頭不用伸出來。」

　　男人的舌上刺有一隻以桃紅和綠為主配色的蒼蠅，舌尖的金屬圓珠輝映著冷冽光澤。他還是把舌頭垂掛在嘴邊半晌，發現對方遲遲沒有動作，才悻悻然地舔舔嘴唇，收起舌頭，繼續撐著大嘴。

　　儘管心中有說不出的怪異感，塔內爾照樣不動聲色地把手指探入口腔內，舌下、齒縫、口腔壁，還有較深處的扁桃線，全部確認無可疑之處後，他抽出指頭，打算叫男人實行下一個步驟。

　　但在說出口前，塔內爾猛地發現在兩條手臂上深淺不一的孔狀傷疤。

　　「海洛因？」有毒癮的罪犯嗎？看來要更仔細一點了。他端詳著那些分布不均的傷口，單從疤痕數量來看，這傢伙絕對是個有嚴重毒癮的大毒蟲。

　　深棕的眼眸不知為何閃過一絲異樣，像在忍耐什麼，男人咬了咬下唇，笑道：「Bingo！這可是超純的貨呀哈哈哈哈！」

　　「我知道了，趴下吧。」他試圖無視那雙情緒越來越高漲、散發著愉悅的雙眸。

　　男人衝著塔內爾嘻笑幾聲，他屈起枯瘦的雙腳，側身，迅速撲往床榻，「碰」地一聲，他在剎那間呈現平趴的狀態，交叉的兩臂枕著頭，輕吹起口哨，那是首帶有拉丁味的曲子。

　　先印入塔內爾眼簾的是那瘦可見骨的背，上頭的皮膚全是雜亂不一的摺痕，除了部分凸起有著蒼白之色外，以膚色來看其實沒什麼差異，但那層皮好似被緊揪過一樣爬滿了皺摺，不如說，在他精瘦的背脊上竟覆蓋著大面積的駭人傷疤。

　　燒傷啊……這種疤不會有什麼問題吧？他這麼想著，卻還是盡責地按壓過凹凸不平的每一吋，再次認定沒有異狀後，眼角的繽紛色塊令他瞟了一眼，那是男人左小腿上的針筒刺青，擾亂視線的，便是他針筒內以各種搶眼色系堆疊的藥水。

　　「把屁股翹起來。」這傢伙右腿前面好像也有刺針筒。塔內爾想著，越是覺得待會的步驟必須多些謹慎，像這樣的毒蟲他看多了，藏毒的地方都沒什麼創意。

　　男人乖順地照做，他還在吹著輕快的拉丁旋律，「嘎哈哈！我期待好久了啊！」改以單首撐頭，微微望向後方，吐出的紅舌擦過上排牙齒，他用舌尖的銀珠輕推了下嘴角，「溫柔點啊！人家還是第一次呢哈！」他又吹起口哨，這次是節奏更快的拉丁舞曲。

　　面對這滔滔不絕的瘋話，塔內爾無動於衷，飛快將指頭深入，他知道裡面一定會有藥丸藥粉之類的，以前甚至抓過囚犯偷塞了針筒，指間在緊縮的空間慎重翻攪、游移著。

　　而那近似噪音的口哨聲也驟然停止。

　　果然還是會痛。但塔內爾沒有停止的意思，只有快速的處理才能減輕這些人的痛苦，這也是他一直不會心軟於各種哀號聲的原因。

　　「哈……」不同於方才至今的放聲大笑，男人輕吐出一絲尖銳、細微的聲音，身子甚至不規律地顫抖起來。

　　塔內爾加快動作，設法盡快讓對方脫離不適，「很快就——」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女人被幹的感覺就是這樣嗎哈哈哈哈！難怪她們會叫成那樣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怎麼覺得這感覺似曾相似啊？不不，那時候應該是更爽才對哈哈哈哈！加把力啊兄弟！」

　　「嘿你！每天指幹這麼多菊花是不是都會偷偷射啊哈哈哈！爽嗎？這樣很爽嗎？」

　　「嘿、嘿！黑佬你是不是興奮啦？你的小黑佬是不是起立啦？呀哈哈哈哈！」

　　他攤著臉抽出手指，一臉淡然地拔掉手套扔去一旁的垃圾桶，僅管有點訝異裡面什麼都沒搜到，但塔內爾已經想結束這個人的檢查再把他請出去送個老遠，反正這次搜身也是非常確實、萬無一失，是時候該結尾了。

　　「3001，帶著你的制服出去。」他拾起被丟到地面的橘色連身衣，遞到已經坐起來、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盯著垃圾桶內滿滿手套的男人。

　　他看也不看塔內爾，接過了衣服，跳下床，慢條斯理地穿上，持續盯著那些手套不放。上揚已久的笑比較平緩了，但他的微笑還是有一股令人無法言欲的異常。

　　他這次扣了四顆扣子，回首往確認下一份資料的黑人男子看去，「叫我拉蒙就好。」

　　塔內爾抬眼，拉蒙正側著身體伸長手臂，仍是一臉反常的嘻笑。

　　「3001，這就是你的名字。」

　　拉蒙只是歪斜著頭，又笑了幾聲，那音頻尖銳刺耳。

　　「你比較慢熟的話叫我佩雷茲也可以啦！」

　　佈有點點針孔的手臂還是伸直懸空著。

　　塔內爾打量起眼前那張穿有各種孔環的凹陷臉龐，深邃的褐眼像在宣告自己的不對勁，那不是常人會有的神情，搭配如此邪魅精怪的笑——神經病吧，對，就是神經病。

　　他又開始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