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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



結束了一場帶著公事公辦氛圍的探監後,米凱爾從對方那裡拿到了一袋紅茶包,踏進公共空間的米凱爾腳步輕快了些,顯然十分喜愛這份小禮物。

米凱爾默默對主人的貼心程度獻上讚揚。



拉菲卡手上拿的是……紅茶? 是剛才探監的時候拿到的吧。 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袋子,裡頭是一些保養頭髮的東西。寒江嘆氣,對於整理頭髮感到厭煩。不過至少還有他最喜歡的熊貓餅乾,這次是沒吃過的葡萄口味。 也許可以當作交換的東西?目光一直沒有從男子身上移開。



米凱爾對於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極為敏感,他一下子就發現了寒江的視線。
 
--噢、這不是那晚的美人兒嗎?
 
米凱爾朝寒江微微一笑,裝作沒有發現對方緊盯著紅茶包上的小動作。



居然裝沒事啊。
寒江回以一個制式的笑容,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跟他騙一杯紅茶來喝。
「你收到的探監禮物還真不錯。」思索了一下後開口。



聞言米凱爾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裡的伙食不算太糟,但偶爾“奢侈”一下有益身心健康。」米凱爾知道寒江向他搭話肯定有所意圖,對方那句明面上夾帶著羨慕的感嘆充斥著明顯的渴望。

米凱爾雖然不擅長交流,但“擅長”的定義很廣不是嗎?他對於被隱藏的東西有著絕佳的敏感度。



「既然紅茶是奢侈的存在,」寒江微笑著回道,一副我跟你拼了的樣子,「也要有和紅茶搭配的小東西,才算是真正的享受呢。」



見狀米凱爾眨了眨眼,淺笑著這麼開口:「喔?什麼小東西?」

看著寒江這副賣力的模樣,米凱爾覺得十分有趣,因此他小小地使壞了下。



「像是……搭配著紅茶一起享用的點心,之類的。」臉上的笑容依舊,這點表面功夫他還是會的。
拎起袋子晃了晃,「意下如何?」



米凱爾對點心的興致不高,不過寒江似乎也拿不出其他東西了,米凱爾想起上次那個美妙的體驗--好吧,讓我們故做溫柔下去。

「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綠眸微彎,算是勉強同意了與寒江分享一包紅茶。



那雙綠眸裡似乎藏著什麼念頭。
寒江大概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不過只要能喝到紅茶,要他繼續演戲也不是不行。
微笑著指了指大廳一角的座位,「那麼我來泡茶,你先去那邊坐著吧。」



從善如流地將兩包簡易紅茶袋交給寒江,接著走向寒江指的座位。

入座後將剩下的紅茶放在桌面,盯著對方的背影好一會兒,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放回紅茶包上,指尖輕點桌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接過兩包紅茶袋以後,寒江走到公共飲水機,那裏有很普通的公用杯子。
雖然自己有杯子但是實在懶得走回房了,這麼想著,寒江熟練地泡起了紅茶。
裝了熱水以後沒多久,微微的茶香開始飄散,雖然不及茶葉沖泡,但在牢獄之中已經算是很享受的了。
端著兩杯茶走回座位,「先等一會吧。」將杯子放在對方面前,寒江拉了張椅子坐下。



點了點頭,接著隨意開啟話題道:「今天不寫筆記本了嗎?」



「今天沒什麼新奇的事情,」微笑著回應,視線落在提袋內的那個信封。
是那傢伙寫的吧,還真好奇內容。
「不過,跟你一同品茗的事情,也許可以記錄上去。」



聞言米凱爾輕輕斂眸並莞爾,用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摩娑杯緣。

他的心情朝綿綿陰天的下午靠攏--不好不壞,只能說還好有紅茶稍稍安撫到他,否則米凱爾可能會將整杯熱茶灌進寒江嘴裡,那張漂亮的臉蛋扭曲的模樣一定十分美麗。

被獄中百般無聊的日子折磨的米凱爾這麼想著。



「你能拿到紅茶還真是幸運,我只拿到一堆徒增煩惱的東西。」寒江拿出袋子裡的餅乾拆開包裝,上頭的包裝是他熟悉的簡體中文,格外親切。
察覺到米凱爾的安靜,寒江思索了片刻,抬眼看向對方,「來探監的人除了茶,還有給你什麼嗎?」



米凱爾拿起一片餅乾於眼前端詳,漫不經心地道:「沒什麼。」
 
「我和那個人也不算熟。」似乎不願多說。
 
將熊貓餅乾丟進嘴裡咀嚼,又喝了一口紅茶後再度開口:「你喜歡這種小孩子似的東西?」



小孩子?
挑起好看的眉,他對米凱爾說的話有很大的意見。
「有句話叫赤子之心。」
儘管很不滿,寒江還是維持著笑容,語氣還是很輕柔。
「這世界太複雜了,永遠都要保留一點孩子氣的一面才能抵抗啊。」
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以降溫。



像是聽見了什麼有趣的話,米凱爾挑了挑眉,嘴邊的笑意更深。
 
「喔--?抵抗什麼?」



「很多哇。」輕啜了口紅茶,味道有點淡還有點澀,
「人活到這個年紀也多少看到一些世界黑暗的層面了呢‧‧‧‧‧‧我在抵抗,一個自己活該承受的桎梏。」
看著對方吃餅乾的動作,寒江有點好奇對方覺的餅乾的味道如何。



覺得自己活該承受,卻又在抵抗?

米凱爾的興致被這番補充說明沖淡了不少,不過他臉上絲毫未顯,米凱爾還記得自己得戴好溫和的面具。

雖然米凱爾沒打算和寒江談心,但扮演一個溫柔的陪伴者輕拍對方這點他還是做得到的,「聽起來辛苦極了。」



他真的覺得無法繼續和這個男人對話了。
那種帶著面具的溫柔他看過很多,他也不想再找話題聊天,只想把這杯茶喝完趕快離開。
他可不覺得自己辛苦。
所有的屈辱跟折磨,都是自己選擇的。寒江在心裡默默重複著。
臉上的笑意不減,「不辛苦。比起活在陽光之下,可以得到更多。」



噢,自己的好心──縱使是虛假的──反倒是多管閒事了,米凱爾沒有表示什麼,但他的心情逐漸颳起颶風。

照理說提出茶會邀請的人要負責帶起談話氣氛不是嗎?點心不過是讓米凱爾點頭的籌碼,他本來還期待寒江能夠在談笑間給他驚喜,看來是沒有了……好吧他承認,他對〝抵抗〞這個話題挺有興趣的,只是米凱爾後來有點失望,他想聽到的是抵抗底下的痛苦麻木及不堪過往。

米凱爾試圖整理寒江的話語,自從抵抗兩個字被丟出來後,追問得到的是那是自作自受,現在又說這個過程裡可以得到更多,嗯──或許寒江本人樂在其中?米凱爾想到一個詞用以形容寒江這類人。

他頓時輕笑出聲,愉悅的情緒一點點地回升,「那麼祝你盡早脫困。」米凱爾將手中的紅茶一飲而盡。



「謝謝。」淡淡回應道,「目前已經成功一半了。」
看他一口喝完茶,也差不多該離開了吧?
他就等著對方離開後再拿出信封。

他不喜歡跟捉摸不透的人說話,那會讓他想起他的大哥。
大哥可以表情溫柔的捏碎一個人的手腕,可以笑著把人抓去撞牆,可以狠狠甩他巴掌後繼續奚落他。
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對方的面具還是戴得好好的,而且心情似乎沒有方才那麼的低沉了?
「說起來,你離開這裡以後,第一件事想做甚麼?」



這倒是挺好回答的問題,米凱爾回應道:「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不過我想應該是去學樂器吧。」

「譬如小提琴之類的。」說著兩手比劃起來,「你呢?」



「小提琴啊,不好學呢。」真是意外的回答,對方看起來就是不會喜歡音樂的樣子。
想了想,寒江指著自己的白色頭髮,微笑回答:
「先去剪短頭髮再染黑。現在這個樣子太麻煩了。」



真是可惜了這漂亮的長髮──米凱爾喜歡漂亮的事物,尤其是長髮美人。

不過米凱爾不會將這句感嘆說出口,畢竟這太突兀了,不是嗎?

「喔?想嘗試完全相反的造型?」



如果是這麼簡單的原因就好了呢。
寒江手指輕敲著杯緣,感受那正在流失的溫度。
「可以這麼說,也是為了保留它的價值。」



東方人的語句總是如此彎彎繞繞,米凱爾不禁這麼想著,「價值?」他順著寒江的回應問下去。



「長歪的花朵會被剪下,捨棄。」
寒江笑著回應,「為了整體的完好,這麼做是必要的。而且頭髮這麼長,整理起來很不方便呢。」



米凱爾覺得繼續下去很危險……他有點興奮,但現在不行。

在傷好之前,米凱爾都不打算有任何大動作,因此就算寒江的話語激起了他的施虐慾,米凱爾也只是強忍著按捺下來,他微微彎起那雙翠綠色的瞳眸,同樣淺笑著,「尤其在這種地方。」



「在這種環境下,再美的花都會變得乾枯而醜陋。」
看著對方彎起的翠綠色眼眸,寒江仍舊用溫柔的語調說著黑暗的話,「需要一把野火來燒成灰燼,才能重新來過。」
將所剩不多的茶喝掉,「一想到我的刑期還很漫長,就有種無力的感覺呢。」



「拋棄時間的人,時間也拋棄他,然而平庸的人關心怎樣耗費時間,有才能的人竭力利用時間。」米凱爾淡笑著補充:「莎士比亞與叔本華。」



對方突然說了西方的時間名言,讓他先是一愣,而後眨眨眼,「百歲光陰如過客,過得充實也是一生,過的虛空也是一生。」
就像很多人事物在一個人一生的時間裡,就只是個過客,很快便消逝了。
藍眼含笑看著對方,「感謝你給了我今天寫筆記的靈感。」



米凱爾莞爾。

即使是其他拉菲卡也不知道米凱爾有著這份文青的一面,在那奔湧著異質的血脈中,米凱爾的愛好或許屬於那群異類中的異類吧。

「……也到該回房的時間了,再會。」米凱爾抓過剩下的茶包後輕輕起身。



「再會。」
終於走了。
寒江的笑容在他起身離開後瞬間歸零。
一下子笑著麼多真是累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不久後寒江收拾好東西起身,他也要回房間好好研究那個人寫給自己的信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