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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深淵的雙刀

01 深淵的雙刀

　　奧丁在眾神領域的公會大廳仔細端詳方才拿到的任務獎勵。

　　深淵的雙刀──鋒利的雙匕首，刀下亡魂不計其數。

　　流光與聖耀早在打完副本已一溜煙的下線了，深夜稍顯空曠的大廳幾乎聽不見人聲，奧丁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過去拿到這把武器的流程記憶已經不復回想，他只記得梅莉亞那痛苦的眼眸……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若非這次特別找他回來，根本不可能會再重複一次這條鮮有人知的任務鏈，深淵的雙刀前次出世時，還只是一把普通的高階武器，除了其帶有未滿等級可使用，以及高報酬率的吸血特效，並不算能算得上是與如此冗長的任務鏈相匹配的任務獎勵，以至於奧丁使用的時間不長，快速就被其上的金字武器取代了，也因此被塵封的雙匕首沒有機會在遊戲中一展風華。

　　今次回歸，一舉躍昇為金字武器，除了基礎數字有飛躍性的提升以外，更附帶了多種特殊效果：高機率中毒、恐懼、卸甲，與低機率一擊斃殺的特效。

　　雖然這把武器最終會在GM帳號的手上再度消失，但是相對的，他有權可以留下任務的副獎勵──牧師艾莉絲的項鍊──作為永久刪除任務鏈的最後紀念。

　　一個月前，從阿姨手上捎來一封信件，是誕生之島的遊戲公司提出的邀請──作為唯一解過這條任務線的玩家。公司希望將這條額外的任務鏈永久封鎖並公開，但唯一解過的玩家資料卻已經消失，於是重新連絡奧丁，詢問其留下遊戲道具的意願。

　　回覆電話的他，起初是沒有意願的，但是聽到遊戲公司提及未完成的任務鏈時，奧丁卻回憶起來了。

　　他知道他千萬小心，卻沒有達成任務鏈的所有完成度。

　　難免心有一絲疙瘩。

　　那年，他花了整整十天找尋王子，然而任務就此停止進展，音訊全無的失落讓他步往梅莉亞的行刑地，他為了阻止一切大殺四方，梅莉亞對他的模樣露出恐懼的表情，NPC生硬的臉沒有在奧丁眼中留下猶豫，對處刑人手起刀落後，卻讓他困惑了，他無法理解接下來梅莉亞的行動。

　　梅莉亞落淚，自行提起處刑人的刀，自殺了。

　　而落在地上的，就是那把曾經的深淵的雙刀。

　　行刑場一片狼藉，留下的是了無生氣的屍體與鮮血，除了奧丁以外沒有人站著，他沒有救下梅莉亞。

　　但是任務鏈已經結束了，他無力去挽回，也永遠不會知道到底應該發生甚麼事，後來他再也不曾就提起這把塵封的武器。

　　而今次，公司願意提供往後的線索，協助他完成所有任務鏈，拿著電話的他沒有考慮太多，於是便答允了下來。

　　遊戲公司的說法是：可以留下任務完成後的一件道具，其餘將由公司回收銷毀。並沒有指定完成後的道具非得是最終獎勵。

　　至於自己為何會如此決定，奧丁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憑直覺，認為應該留的不是自己曾經擦身而過的這把雙刀，而是留著那一個人。他相信他的直覺，那向來都很準。

　　「……奧哥哥？」莎馨的聲音喚他，才將他的思緒倏得拉回來。

　　莎馨在他眼前歪著頭，似乎有別於以往的熱情，有些擔憂四地看著他。

　　「奧哥哥，你已經在這站了十多分鐘了，是睡著了嗎？」莎馨雖然煩，確實是個好孩子，會知道他站在這裡十多分鐘，必定是跟白癡一樣站在自己面前看個十幾分鐘，奧丁默默評語。

　　「不，要睡了，妳也快休息吧。」奧丁不打算與她多糾纏，馬上準備下線。

　　莎馨插起雙手，似乎相當自豪的宣言著：「三點前睡，算甚麼大學生！」

　　還打算繼續攀談的莎馨才說完，就看到奧丁化為一做白光，敢情他是根本已經讀秒下線許久了才跟莎馨說話的。

　　「奧哥哥！」莎馨懊惱地在大廳孤聲喊著。

Xxx

　　宓奧狹小的公寓房間塞著疊疊書本，他每數個月就會換一件事情做，只有持續不斷的看書給他帶來些許的安全感，過去曾經鬱鬱蒼蒼的小窗前，盆栽枯的枯、死的死，床上簡陋的鋪著厚棉被，他不在乎怎麼睡比較舒服，反正能睡就好。

　　曾經有可能曝死街頭，他就不再那麼重視自己了，雖然對於離開老家沒有後悔過，想起那不曾關心自己，沉溺於工作的父親、早產而亡的母親，雖然家境不錯，但是父親不喜花用，始終如一的節儉，唯一一個相較他人奢侈的地方，就是一位請來照顧自己的阿姨，也是宓奧留在家中唯一的牽掛。逃出家門、在外頭惹事打架，關心他的自始至終只有阿姨，是阿姨幫他盡力保持離家卻可以聯繫的狀態，宓奧對她心中只有無盡的感激。

　　風風火火的幾年已經過去，宓奧或許已經累了，人生不過就短暫的一段時間，多留一些時間給自己，會是宓奧給自己的安慰。

　　他曾經潛心過各種事情，搗騰過機械、養魚、研究音樂、學點字、嘗試種植植物……當然也包括遊戲，但除了靜下心閱讀以外，沒有一件興趣可以長久持續，宓奧不知道自己要的是甚麼，也不急著尋找，節儉如他，做著出力就能領錢的工作已長達數年，留著些許積蓄，並沒有甚麼不便。

　　當然也想過如果發生甚麼不測，但是對生命如此隨意的他，又怎會在乎這些。

　　三點半，心知明日休假才有膽此時此刻還醒著。宓奧隨意拿起墊在最底下的書本，挑了一個章節又讀了起來。

　　他只亮著檯燈，窗外除卻路燈以外已經沒有亮著的家戶，宓奧覺得自己像融入夜色，若是點起燈，就破壞了這個靜謐的夜晚。

Xxx

　　金色武器獲得的資訊是會寫在公會公告欄中的，宓奧一覺睡到快正午，回到遊戲已是用完餐的午後，在眾神公會中的艾里歐一看聖耀上線，火速切換GM帳號打算聯絡他回收次要任務獎勵，卻在得知要回收的是主要任務獎勵而呆滯了一陣。

　　「這個……大神，你確定你要留的是艾莉絲的項鍊嗎？」GM的名稱是艾利歐特，搭配上他歪掉的嘴臉，宓奧決定整一整他。

　　「不是。」艾利歐特長噓出一口氣，馬上回道「對嘛！趕快把項鍊還我回去交給公司啦，雖然項鍊不是金字，但也不錯，我是能理解你想要留……」

　　「我要的是牧師艾莉絲的項鍊。」宓奧冷靜的回答。
　　「不就同一條嘛！」艾利歐特大喊。
　　「名字有差。」
　　「問題不在那邊吧！」

　　宓奧順手丟出了交易介面，艾利歐特畫面上顯示的就是那把金字並且註明「唯一」的雙匕首。

　　對於艾利歐特來說根本就是整他，問題不是為什麼不交出項鍊，而是身為GM的他並不能在身上持有「唯一」的道具。「唯一」標註的道具通常是任務用品、製作道具或者特殊任務獎勵才會出現的字眼，GM腳色並不像遊戲一般腳色資料，基礎上是腳色的原型，也就是無法殺死的「空殼」，除了對話、移動等基本指令與隱形、傳送等特殊指令以外，是有許多限制的。也就是從項鍊變成雙匕首這件事情沒有領完交差這麼容易，他還必須向上回報，並且等待後續指示，雖然最可能的就是利用後台調動資料刪除道具，總之完全就是增加工作內容的麻煩事。

　　「大神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艾利歐特耷拉著臉，愁容滿面。
　　「真的喔。」宓奧開著聖耀的腳色笑得沒心沒肺，艾利歐特腹誹，雖然這傢伙長相端正，笑起來格外燦爛，但是肚子裡滿是黑水，還是比較懷念會長的憨厚表情。

　　最終艾利歐特妥協回去報告了，而宓奧則收到該道具將會在今夜3點時定時銷毀的回覆。

　　宓奧馬上丟了個密語，給剛上崗位的聖耀。

──聖耀悄悄對你說：「會長，處理完了。」
──上官無筵悄悄對你說：「辛苦了，大神，要不要我從工作室裡找個滿級的腳色給你？」
──聖耀悄悄對你說：「那倒不必，腳色還你，稍後見。」

　　宓奧快速的下線了，聖耀迅速開啟主帳號確認道具倉庫，同時他也看見了那把傳說級別的武器，根據他的了解，那把武器即使是在已經更新改版過的今天，依然會是盜賊的頂級武器之一，並至少可以名列前十。聖耀還對著它垂涎三尺的期間，好友申請就跳出來了。

　　玩家　奧丁（lv1）　向您申請加入好友。

　　臥槽有沒有那麼不帶掩飾的！還有這牛逼名字居然可以活到今天也太扯了！
　　聖耀忍住翻桌的衝動，點選了申請加入。

　　「嗨，會長。」初心者全套，一把生鏽小刀，搭配在奧丁這個名字下，這顯得多麼沉重。聖耀簡直只能嘆氣，不敢直視在眼前的奧丁。

　　他們倆在主城賽利亞相約，原因根本不必討論，因為奧丁腳色出生點就在這裡，等級一的他哪兒也去不了。

　　「大神，你說過不會在我身上留道具的……那這個……」聖耀拿起雙匕首，雖然很想就直接收起來，但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他還是良心譴責大過於慾望，如果能直接交還給奧丁會是最好了，本來還開啟了交易的畫面，但那瞬間就被奧丁給取消了。

　　「咦？」
　　「雙刀嗎？那不用擔心，它今晚就會自動消失了。」
　　「咦咦咦咦咦──」

　　聖耀當下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他心中惋惜得不得了，可惜了一把金字武器，甚至是任務鏈即將被刪除的最後一把，但道具終究不是他的，從何處來，就該從何處去，聖耀始終是理智的人。

　　「解完任務，目的完成，道具脫手，我要下啦。」看著眼前曾經崇拜過的超級偶像，聖耀卻對他的去意有口難開，他說不出話，即便他希望可以在此時此刻留下奧丁。

　　奧丁看著他，只給他兩秒，就點了選單開始倒數下線了。

　　「等等！大神……我……我跟你要個連絡方式吧！如果今晚道具沒有回收還是有甚麼問題，我還得再找你一次……」感覺就像在頒獎典禮紅毯邊被止步圍欄擋住的第一排，聖耀說話都結巴了起來，他明明就在眼前，手卻伸不出去。跟他們一樣，說著冠冕堂皇的話，還不是要簽名。

　　「行，電話給你。」奧丁隨即用密語快速回復了一串手機號碼。

　　收到的一瞬間，奧丁好友標註就熄燈了，他還是根本沒停下倒數，跑了。

　　但是聖耀卻還是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我……我要到電話啦──」吼得整間辦公室十幾顆眼珠盯著他瞧。

　　「……會長？……你上班把妹對嗎？」聖耀難掩激動地接受工作室同仁的訕笑。

Xxx

　　宓奧窩在陽光曬進來的小書桌前，他盯著眼前的盆栽，正想著該如何處理掉……又或者重新開始養起，感到猶豫。薄荷因為許久沒有澆水已經枯萎，他幾個月前還是勤加灑水的，不知道是膩了或者惡趣味，自從某天起就只讓它曬著太陽，沒幾天就開始泛黃，最終就枯萎了。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絲毫後悔──或許他就是故意為之。宓奧猜。突然間一個身影閃過他的腦海，是那個帶著項鍊的娘炮牧師。才想起來似乎曾在與他的對話中提及這盆可憐的小生物。

　　宓奧橫著眼瞅著盆栽不發一語，最後嘆了口氣，開始翻找不知道經丟在哪裡的種植指南。

　　他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他，但他確定昨天沒有……至少到今天早上為止還沒有。

　　傍晚，他的手機響起如雷灌耳的鈴聲，把還在床上看第三本指南看到忘我的宓奧震醒，咒罵著自己不知何時更換的吵鬧鈴聲，迅速接起電話。

　　電話的那頭，傳來聖耀哭爹喊娘的聲音：「嗚……啊……大神！金武被爆走了啊……嗚……我不能給你交代啊大神……」

　　呃……被爆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