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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點的無理ゲー



  萬聖節前腳剛走,隔天許多店家已紛紛換上聖誕節的裝飾,去年沾上的灰塵與斑駁被努力擦拭回它們目前所能保持的最佳光澤,掛在從遠方便能吸引行人注意的位置,作為人們在一年的結束前歡慶的最後節日,倒數兩個月的長期戰在商店街急促地展開。

  走出藥妝店的玻璃門時,茅之崎停在灑滿金蔥粉、用俏皮的英文字體連結成「聖誕快樂」的吊飾下方,忍不住閉上眼睛,摀住鼻翼,打了個大噴嚏。

  今天的風異常地大。
  陰天的日子持續了好一陣,烏雲卻沒有在天空堆疊出如泥漿般黏稠的厚膩,也沒有真正下起雨。相反的,從幾道挖空未填滿的空隙裡,能清楚窺見不擅躲藏的蔚藍色彩。為此茅之崎的心情無來由地輕鬆不少,雖然他的公事包中仍塞著一把黑色折疊傘,這是為求寬裕的大人避免出糗的保險。他想,近似於遊戲中還不知道最終魔王的弱點,所以盡可能將不同屬性的武器與道具裝入包包的行為(初玩不看攻略是他的享樂守則)。

  由於同事因病臨時請假,陪上司見客戶的責任落在自己頭上,值得慶幸的是協商比想像談攏得早,雙方都相當滿意最後的共識,自己則巧妙躲過突發的應酬晚餐,讓他難得有機會在入夜街燈點燃前,閒適地在平日傍晚的道路上散步。
  此時佔滿茅之崎心中盤算的是回宿舍後的規劃,如果那名自稱什麼目標都能輕鬆達成的高中男子在家,就立刻讓對方登入遊戲組隊解任務吧,今晚撐到凌晨兩點也沒問題。

  無視一路上不同年齡層團體的嘻笑與交談聲,在經過速食店的落地窗時,一抹熟識的人影吸引他的注意,而玻璃對面的人也察覺到視線,抬起了頭,抵著筆記的筆尖拉開距離,臉上很快便露出溫和的笑容。
  正當茅之崎考慮是要點頭致意離開,或者選擇其他應對之前,對方朝他揮了揮手,眼神裡的意思似乎是,「快進來吧。」



  側過身子,手扶在椅背的其中一角。月岡歪著頭,說道:我還以為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語畢,在茅之崎回應前自然地起身,將對端座位上的包包擺在桌腳邊。
  算是提早下班了。倒是紬不回去吃晚餐嗎?等人?
  我也是剛剛才結束家教的工作呢。
  月岡伸出戴著手環的手,指向自己身後,一群穿著制服的男女學生坐在三、四張併桌前,桌面幾乎只剩下油膩的包裝,忘我地大聲聊天。茅之崎移回視線,相較之下月岡這一區要安靜地多,而餐盤上還留有一層溫度與鹽巴的氣味。
  吃到一半發現後面坐著的是同班同學,就跑去聊天了。
  哦,還真青春呢。
  哈哈,至才剛脫離學生生活沒多久吧?
  就算是那樣,也不是那麼熱鬧的學生啦。
  擺手否認。接著正習慣要從口袋抽出手機清體力的同時,月岡再次伸手,這次是讓薯條倒出的方向轉向自己。
  等等一起回宿舍吧。吃一點嗎?

  旁邊飲料杯的冰塊發出融化的聲響。茅之崎這才發現,當被月岡注視的時候,自己甚至沒辦法完全拒絕對方柔軟的眼神。那我不客氣了。他說。結果一道皮鞋踏著地板而來的節奏很快地接近他們,他知道自己被有意或無意地瞄了一眼。
  老師!我們班的女生說想認識你啦,還有......這位是老師的朋友?
  身後傳來此起彼落的笑聲,手指還懸在半空,他聽見月岡看似有些困擾,不如說,是恰如其分的無奈。巧妙地盛在把注意力放在月岡身上的所有人心中,包括反射揚起嘴角的茅之崎自己,一切是不多不少。
  等到對話結束,模糊過頭的界線重新照著原先的模樣畫好後,他才捏住其中一根翻到最外緣,早已冷卻的金黃薯條,遞到自己嘴邊。

  紬,真厲害啊。
  什麼?
  各方面。雖然是遊戲白癡。
  欸、欸──?稱讚?我做了什麼嗎?
  唔。

  牙齒咬合,將濕軟食物截成兩段的瞬間,茅之崎皺起眉頭,另一手扶向臉頰。鹽粒在嘴裡擴散到四處,角落受了傷的黏膜也不例外,清晰而刺激的電流在他的腦袋炸出一道道火花。奇怪的呻吟讓座位落入奇妙的氛圍,月岡盯著這幕,終於彎起眉,情不自禁地笑出聲,連肩膀都在微微顫抖。
  想著任務的破關方法,結果嘴裡有傷 (還反覆咬上三、四次) 的事情,徹底忘得一乾二淨了。
  西裝外套口袋內的藥膏頓時充滿重量,一股焦慮且羞恥的情緒爬上包圍他。

  咬到嘴了嗎?
  ......當大人真難。
  聽到這番話的月岡,一改戲弄的神情湊上前,表情稍顯認真。
  就我看來,至是完美的大人呢。
  稱讚?
  是稱讚喲。我也還在學習呢。
  真假。但紬的話,這樣就很好了吧?坦率地接過月岡手中的飲料,吸了一口,隨後小聲呢喃道:啊,原來是檸檬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