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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時分,外頭卻還熱鬧的如同白晝,不過這股活力並沒有感染又累又想睡的賽斯,他一臉陰鬱地推開家門,額頭上的紅腫還在隱隱作痛。

  今天居然被硬塞一個菜鳥搭檔,真是夠了,他沒有直接把手上的東西往何瑞修臉上砸已經很客氣了,那個老是愛假伴盲人的渾蛋!賽斯煩躁扒扒散得差不多的頭髮,還好對方表現得還不錯,反應頗快,雖然有點仰賴第六感,不過比起他以前遇到的另一個菜鳥,真的好太多了……

  光是想起那場慘劇就讓賽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搓搓冒出雞皮疙瘩的雙手,他把東西隨手往沙發上丟,轉身走進浴室,打算洗個熱水澡驅散這股該死的惡寒。

  一顆一顆解開襯衫的鈕扣,他把脫下的衣物扔進一旁的洗衣籃,平時裹在層層衣服之下的倒三角好身材此時一覽無疑,卻無人有幸欣賞,賽斯抬腳跨進浴缸,打開水龍頭。

  確認水已經完全變得熱燙,賽斯才往前讓水淋在身上,皮膚一接觸那舒適的溫度,他忍不住發出一聲低沉又滿足的喟嘆,賽斯閉上雙眼,任舒適的溫度將自己包圍。

  水流打溼男人的暗棕色的髮絲,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描繪出曾令眾多女性愛不釋手、飽滿的胸肌曲線,感受完那隱而不發的力量,接著那些纖纖玉指會挑逗地滑到腹部,如同水珠蜿蜒地繞著肌理分明的腹肌,而後順著地心引力滑落到那個蟄伏的部位,女士們總會在此時發出隱隱吃笑,期待著對方接下來能夠帶給自己的歡愉……

  不過那具完美融合危險和性感的軀體此時被蒸騰的熱氣隱沒,賽斯睜開雙眼,因為熱水而加速循環的血液將額頭上的腫痛放大,他一邊擠出洗髮乳,一邊希望那惱人的痛感可以趕快消失,不要再提醒他曾經一頭撞上酒吧門框的糗事。

  讚嘆全天下的女性在有好感的前提下,總是會把某些出糗視為「可愛」的心理活動,他只要苦笑並稍稍無奈地埋怨自己老是粗心大意,女士們的臉蛋就會泛起迷人的紅暈,嬉笑地打趣他。

  算了,賽斯把洗好的頭髮隨意用手指往後一梳,反正有套出情報就好,他拿著沐浴球把沐浴乳擠到上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抓著圓滾滾且覆滿泡泡的球體,意外營造出一股滑稽的反差感。

  絲毫不覺這正是女士們所謂的「反差萌」,賽斯迅速地把全身上下好好清洗一遍,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身上遍布了顏色幾乎淡到看不見、但數量多得嚇人的傷疤,還有一些相較之下深了些、不過少了很多的新傷。

  水流再度覆蓋這具富有魅力的身軀,泡泡浮在水上打著漩渦流入排水孔,賽斯關掉水龍頭,拿起一旁的毛巾開始擦拭身體。

  他跨出浴缸,從旁邊的櫃子上拎了一條三角內褲穿上,輕薄的灰色布料細密貼合那形狀完美且緊緻的屁股,賽斯把浴袍往身上一披就走出浴室。

                   ***

  走到放酒的櫃子前,賽斯從裡面選了威士忌給自己斟上滿滿一杯,拿著杯子走到沙發坐下,卻沒有馬上喝,而是拿著杯子微微晃著,直直盯著被他丟在椅面上的文件,雙眼的顏色越來越深。

  「如果視線有溫度……」,大家總是以這句話為起手式來打趣生氣的人,可是看著此時的賽斯,大概沒人說得出類似的話。

  他周身的氣氛緊繃的令人窒息,面無表情,眼神也毫無溫度,卻彷彿能在其中看見一團悶燒到極限的焰火在肆虐著,而他手上持續以固定速度晃著的酒杯,更是替稀薄的空氣染上緊張的氣息,讓人焦躁地以為他是不是下一秒會加快速度搖晃、或直接把杯子狠狠甩脫出去。

  當氛圍逐漸堆砌到危險的臨界點,預期的爆發並沒有發生,賽斯僅僅將盛有琥珀色液體的杯子靠近嘴邊喝了一口,讓凝滯的空氣再度流動。

  剛剛還極度危險的男人,只一個動作,變成了極度疲憊的頹廢男子,賽斯又瞥了一眼文件,連續姦殺案,四個受害者年僅十五……喪心病狂的廢物。

  他必須承認,自己今天早上不全然是因為被塞菜鳥而不爽,而是因為這個案件的類型和受害者的年紀,都恰恰是他禁區中的禁區,那片絕對不能掀的逆麟。

  賽斯拉過他扔在沙發上的大衣,從裡面翻出一本手掌大小的破舊簿子,沉默地盯著它良久。

  他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暴殄天物的喝法,但他管不了這麼多,他現在亟需酒精),把杯子放到桌上並深深吸了一口氣。

  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賽斯終於翻開小簿子,裡面既不是寫著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也沒寫著各國的核彈密碼,只是一張張奇怪的塗鴉。

  修長的手指將冊子翻到畫著雜亂線條的頁面,用著許多顏色、彎曲而沒有規律的線條,乍看之下一點意義都沒有,說是吸毒後神智不清,一邊嗨一邊畫出的圖案也不為過。

  ……不過賽斯知道,這的確就是吸毒過後,世界看起來的模樣。

  大約過了一世紀的時間,賽斯才繼續往下翻,有一頁畫著針筒,下一頁畫著一顆顆圓形的物品,再下一頁畫著一把尖銳的刀,上面還沾著鮮血,後面的圖案甚至又比前幾張更加黑暗,有高舉疑似碎裂酒瓶的大人正要往下揮到小孩身上的瞬間、一群掛著詭異笑容的男人圍著一個哭泣女人交媾的畫面,還有一個人用手指堵著左邊鼻孔吸入粉末的樣子。

  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這本作品集出自一個毒蟲或反社會人士,不然一定是個行為偏差或心理不正常的變態,可是……賽斯把小簿子翻到背面,摩娑著底下用著歪曲字體寫成的名字,Sam。

  可是這個小畫冊其實出自一個八歲的小男孩,那個小男孩只是將他的親眼所見忠實地呈現在白紙上。

  不知何時,賽斯的雙拳已握得死緊,手臂上青筋暴露,彷彿能聽見骨骼因為擠壓而發出的喀喀聲,他永遠不會忘記、也無法忘記,自己在那集結世上所有惡意的寄宿家庭裡,他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道乾淨的光,那個總是對他露出憨傻笑容的Sam──被他們的繼父壓在身下的場面。

  不是不想阻止,但那時幼小的他已經被繼父用玻璃酒瓶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無法動彈,他甚至連把頭轉開都沒有辦法。

  他的視線被自己的血染得一片血紅,照理說應該什麼都模糊不清,可是他仍清楚瞧見Sam臉上不停滑落的淚水所反射出來的光。

  無能為力的感覺,簡直像是剜開他的血肉,一刀一刀刻在他的骨頭上。

  最後他逃出來了,逃出那個可怕的家。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

  賽斯把小簿子重新塞回大衣的內袋裡,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將剩餘的酒液一飲而盡後,勾起了一個和平常無異的溫和笑容。

  又是一個不靠安眠藥就無法入睡的夜晚呢,他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