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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Stray Dogs同人文/By封帛
✽CP太中,中也瞳色採漫畫版,17歲背景
✽花吐梗,我流設定有
✽不是甜文



《Aphasia》07 (終)



「您找我?」
面前的中年男子沒待在辦公桌後,坐在一張單人沙發裡,面對著辦公室裡那片落地玻璃,支著手,在我越過屬下替我打開的門時轉過頭。
「哦呀,下午好呀太宰。」
森鷗外臉上帶著熟悉的、我看了會想要皺眉的祥和微笑。
「別這麼嚴肅嘛,桌子上有點心,或許你可以來一點?」
「如果您叫我來的目的只是這樣的話……很抱歉,我並不喜歡吃甜的。」
我站在離沙發三步遠的位置,瞄了眼沙發邊小几上的甜食。
「好吧,」沙發裡的人聳聳肩,「特地請人去新開的甜點店買了蛋糕,愛麗絲似乎挺喜歡的呢。」
「……。」
「上次你建議針對組織裡資料庫管理的漏洞改善初步施行成果已經出來了,你看看吧。」
為什麼由我建議的施行成果不是依照慣例的先給我看,而是直接將尚未成熟的施行成果呈給了首領?
心裡不自覺浮起疑問,但我還是伸出手拿過甜食邊裝釘成冊的紙張,快速的掃著上面記錄的重點。
「那麼,你什麼時候要去把你的咳嗽治好呢?」
我還在翻閱著資料,面前的人悠悠的拋出問句,像是在問我今天天氣好不好那樣的輕鬆。
「已經沒有時間了吧?」
我撩起眼皮,又翻過一頁紙張的手僵在半空中,三秒後才又靜靜的將紙張翻過去。
不是詢問我是不是得了病症,也不是問會不會處理,而是詢問什麼時候要解決。跳過了前面所有的步驟,直接針對最後的結果做出詢問,就像是已經知道我會做什麼那樣的——
令人不太愉快。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嘛,」森鷗外揮揮手,「不過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一件事……不,兩件。」
「雖然是過去式,但我曾經是位醫生,再者……我是這個組織的首領。」
我的眉頭還是沒有鬆開。除了在織田作、安吾,還有中也面前暴露之外,每一聲咳嗽我都盡量壓在了正常以及不經意的範圍內,甚至連吐出的花瓣都親自銷毀,對於眼前的人更是謹慎小心的連一聲咳嗽都沒有——首領究竟是怎麼察覺出我患了花吐症的呢?
雖然有心要調查絕對防不住,但除去唯二的咳嗽和吐花症狀,患上花吐症和健康的人應該在外觀和狀態上沒有區別才是。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疑問和絲毫沒有鬆動的表情,面前的人疊起的雙腳交換了位置,緩緩的對我解釋。
「我並不是察覺到異狀進行調查的……你在我面前確實隱藏住了所有症狀,我是因為另外一個原因才決定這樣做的。」
「剛剛已經說過了,我以前是位醫生,現在是位首領。而首領考慮的就是組織的利益與好處,針對任何困難進行處理。」
線索相當少,不過已經足夠——方才閱讀資料也沒有動用太多的腦袋迅速的運轉起來。
醫生的本質是救助病患,因為有病患所以思考治療的方式給予建議。
首領需要做的事是給予指令,使上下幾千人的組織能夠穩定的發展,某方面來說與醫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而最後一條線索是:這整件事是因為另外一個原因而這麼做的,換句話說我的病情是被動發現的。
那麼,有誰,或者什麼事,會導致首領開始調查我呢?
組織出了問題、困難,或者有機率出現問題和困難的時候,而且像這樣直接的詢問絕對是情況已經刻不容緩。
剛才的問題,從語氣和問法看來是已經知道我的病況是因誰而起了。
坐在沙發裡的人等著我思考,沒有催促,甚至端起茶几上的瓷杯啜了口茶。
「……這種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的吧。」
「沒錯,所以我才會用首領的身分把你找來,因為這種病最麻煩的地方就是當事人要是無法解決,或者不想解決,那麼醫生也束手無策呢。」
「……。」
「不過至少,問一下、給點指示還是可以的——你的搭檔在等你喔。」
說白了,這是不准我依照自己的意願死去。我想說我不需要、也不想去找,而且這幾天明明是中也在躲著我,但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被最後一句話給激起了漣漪。
所有的話都梗在了胸口,就像目前的情況那樣不上不下。

撥出去的手機沒意外的沒有接,組織裡也找不到人,我在春天裡難得晴朗的夕陽下慢慢的走著,思考中也會在什麼地方,直到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那片茶花廊。
和那天的景色不同,夕陽裡的茶花已經大半枯萎,一朵一朵的花堆疊著落在泥土上,如死亡般腐敗卻依稀可以想像盛開時的美麗。
這時候的中也會在哪裡呢?我問著自己,腳下再度邁開步伐。
沒有往酒吧去,也沒有往住處前進,我用著不急不緩的速度來到港口邊一處不起眼的地方。
中也就坐在水泥矮堤邊的消波塊上,盤著腿,動也不動。
我靜靜的走上前,心跳在海浪聲裡變得異常緩慢與遲滯,中也敏銳的感覺絕對知道我來了,但他什麼都沒有表示,我在他身邊跟著坐下,依靠著同一個消波塊。
好一陣子我們都沒有說話,海波溫柔的一遍又一遍撫過岸邊薄薄的沙灘,我思考著要說什麼、該怎麼說,關於這幾個月來的種種,還有三天前的那次吵架,最後我決定繼續沉默。

「……太宰。」
中也率先打斷了我們之間的沉默,偏過頭,他的表情平靜,被夕陽染紅了大半的側臉上琥珀似的眸子靜靜地瞅著我,眨也不眨。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允許你觸碰我?」
我看向中也,視線定格在了他臉上某一處,怔怔的,那個善辯的太宰治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跟你做愛?」
他的表情依舊平靜,聲線卻開始顫抖,言語從那張線條漂亮的嘴裡吐出,字字帶著刀光與血影,我望著中也開闔的雙唇,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隨著話語一同從嘴裡吐出的花瓣紅得刺眼,鋒利辛辣得遠遠勝過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每一個字都是血色的花瓣,染著大半枯萎的花瓣。一片接著一片,中也每說一個字就從他嘴裡冒出來,輕柔地劃過衣服,掉落在他身上。
我知道我微微睜大了眼睛,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即使我早已猜到中也有事瞞著我,藏起了某些對我的情緒,但我沒想過我們會患上同一種病,而且會如此毫不遮掩地在我面前暴露,就像前幾天我做的那樣。
「……。」
沉默的潮水再次將我們覆沒,海鷗在空中盤旋著發出鳴泣般的叫聲,混著遠遠的船塢鳴笛,既吵鬧,又像是隔著水那樣的模糊不清。
花吐症,一種從嘴哩吐出花朵和花瓣的病。發病原因不明,有人說因為苦戀所致,但臨床也有先發病才意識到單戀的紀錄,可以確定的是這種病與愛情有著高度關聯。
患病後會咳嗽,並且從嘴裡開始吐出花瓣和花朵,咳出的花朵種類並無特定,能夠確定的是吐出來的花會從花苞到盛開,到最後吐出枯萎的花。當吐出的花朵完全枯萎時病患的生命也到了盡頭,時間有長有短,全憑患病者對情感的執著和深度而定。治癒的方法有兩種,完全放下情感,或者心意相通的接吻,否則將獨自承受單戀之苦直到嘔出完全枯萎的花後死去。
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病症,網路上和圖書館裡找到的資料幾乎能夠一字不漏地完整背出,從搭檔嘴裡吐出的花瓣還染著微微的香,卻已經大半枯萎,我所發生的情況如今發生在身邊的人身上。
中也他是什麼時候染上的?他又是什麼時候……
對自己有其他情感的呢?
心臟沒來由地開始加速和顫抖,紊亂的心拍裡許多微小的、那些我不曾注意到的、又或者被我忽視的細節一瞬間通通湧現。
有些焦躁的出任務,明知自己會被打中還要求我開槍,弄得一身是傷、疲憊不堪連接應的人也沒有,卻還是堅持著靠在我身上,每一步都是血腳印的與我走回據點。
一向健康得很少生病的他戴著口罩咳嗽著說他感冒了,還輕易的被我扯得重心不穩摔在雪地裡猛烈咳嗽,一邊說著不小心嗆到一邊抹著面前的雪地,在風與雪都安靜的夜空底下問我莫名其妙的話。
在門外聽著我和別的女人上床接吻,什麼都不說卻消失一天跑去喝悶酒,在我去帶人回家時安靜地趴在肩頭,似醉非醉的埋在我的肩膀咳嗽還不讓我轉過頭。
出差,暗殺,背著他回家——還有做完之後從淋浴間裡混著水聲傳出的咳嗽聲。
大姐拿著資料從首領辦公室出來,見到我的時候問有沒有聞到花香,還說過椿花的季節快過了。
首領說今年的椿花開得很漂亮,提了茶花和茶梅的差別,還說了他是以一個醫生和首領的身分要我見中也。
暗殺任務時中也待命的地方是一片茶花廊,但在我牽著目標的手經過時他腳下滿滿鮮紅色的花瓣。那不是茶花,是茶梅。只有茶梅才是一片片落花的。
那是中也吐出的花瓣。
咳嗽絕非偶然,多少次我聽見中也咳嗽了?他的感冒是真的嗎?
大姐說的沒錯,視而不見過了頭的痛苦確實是兩人份的。
首領說的沒錯,他確實是因為別的原因導致開始調查我的。

他們一直都知道我和中也的病症。

「我……」
當說出第一個字時我才開始思考該說什麼,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不是發洩情慾而已嗎?」
胡說八道。
有個聲音在心裡冷冷地說。
不是說謊,但也沒有說出事實,完全是胡說八道。
確實是胡扯,我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拉起了嘴角,瞇起眼睛說出違心的話語。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那就這樣吧。」中也看著我,無所謂似的拋出話,「跟你做的時候拼命忍住了咳嗽,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

我望著他的雙眼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

我知道中也他藏不住謊,但說出來的也稱不上謊言,是模稜兩可的『像謊言的真話』。
眼前的人是什麼樣的性格我再清楚不過,即使知道善於偽裝的自己說的有可能是謊言,他也可以只因我的一句話而選擇相信,當個好哄的人。
固執又純粹的相信著,全因為我是太宰治,是他不想承認但在乎至極的人。
中也他,跟我有著相同的病症。不是花吐,不只是花吐。
我們也許清楚自己的想法與情感是怎麼樣的,卻無法好好的說出真心話,也無法清楚表達對對方究竟是什麼想法,就像失語症那樣,思緒曲折,情感也曲折,面對彼此的反應更是萬分曲折又不坦率。
即使我們嘴裡吐出的花什麼都說了。
對於彼此的熟悉,我們都知道說出來的話曖昧模糊,可心裡的情感不會騙人,就像我們什麼都沒說也沒做,卻好像什麼都說、都做了,還貪心的眷戀著直到現在。
——那個驕傲得什麼也不說,也說不明白,寧可喝醉後在我的頸窩淚流不止的中也啊。

「那……我們會接吻嗎?」
中也轉回了身體,與我同樣背靠著消波塊,換我歪過頭,中也閉著眼睛用力地咳了幾下,像是要把他的肺連同花瓣與生命都嘔出來似的咳著。
「既不談情也不說愛的我們——」他無力地又咳了兩聲,抬手抹掉新吐出的花瓣,我注意到從他指尖滑落再被風吹走的花瓣已經徹底枯萎,「我們,會接吻嗎?」
「……。」
我凝視著中也,伸出手摸索靠近那隻掌心朝上、放鬆地垂落在水泥上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卻在最後止住了動作。
明白了,然後呢?
既失語又花吐的我們,能心意相通地接吻嗎?
接吻之後的我們……會有未來嗎?
我們的指尖只相隔不到一公分。
一陣大浪在我們身邊轟然碎成白沫,我的手既沒再前進,也沒後退,海浪的拍擊聲裡我思考著中也會不會察覺到這樣微小的動作。
大概是察覺到了,卻選擇不回應吧。不知道如何回應,又或者不願意做出回應。
茶梅花開,直到落盡最後一片花瓣才願意宣告凋零。
首領的話在浪潮的聲音裡模模糊糊的浮現。是啊,就像中也直到死亡的相信與情感,即使受到打擊,即使知道走向凋零,也不願意妥協和放棄一直到最後。
再也忍不住胸腔裡的噁心感,我重重地咳出累積在喉嚨的東西,嘔出滿手腐敗的彼岸花,單手接也接不住所有衰敗的紅,一朵正好掉在了我們未觸碰的手旁邊,疊著風忘了帶走的最後一片枯萎茶梅花瓣,替我們觸碰和擁抱似的依偎著。

中也依舊歛著雙眼,沒有再咳嗽,像是在等著我的回答。
又像是睡著了。



『有些情感深沉似海、濃烈如火,卻永遠無法化為言語傳遞。
那是失語者們埋葬在枯朽心靈裡最深最深的——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