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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中華文化受儒家思想影響很深,而台灣又受中華文化影響很深,這反映在台灣社會的很多層面上,甚至是台灣人的價值觀裡。不論你喜不喜歡,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只是儒家思想並不一定是對的,儒家思想中的很多地方早就跟不上這個時代,或是本身的論點就有問題,只是在過去中國長期獨遵儒術的情況下,很少有人敢公開提出批評與反省。

例如在儒家思想中最為基礎的善惡二分法中,直接將人分為「君子」與「小人」兩類,並對兩者的行為做出定義,鼓勵學子們應該仿效「君子」的行為而不要成為「小人」。往好的方面來看,這種善惡二分法的思想,很簡單地定義何為正確善良的行為,何為錯誤不良的行為,可以讓人有所遵從。但是如果從壞的方面來看的話,這世間那有百分之百的好人,又哪裡有百分之百的壞人。更何況什麼是對的行為,什麼是錯的行為,很多時候也隨著時代的觀念在改變,而更糟的是人類往往都有合理化自己行為的傾向,而厭惡與自己意見相反的人,其結果就是多數受儒家思想教育長大的人,都會潛意識認為自己是君子,而認為與自己意見相反的就是奸詐小人。

這其實是個很糟糕但又屢見不鮮的情況,從許多中國古代文獻中可以看到,政爭時爭的往往不是彼此的政策好壞,而是互指對方的人格有瑕疪,是小人,因此其政策主張必定有私心。這種以毀滅對方人格來攻擊其主張的作法,在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世界裡,真是淵源流長,一直到今日仍然樂此不疲。但問題在於就算是人格完美的君子,他的看法也不一定就是對,而就算是人格有缺陷、甚至是懷有私心的人,如果他的看法是對的,那又為什麼不能採用他的意見?但問題在於只要陷入「君子」與「小人」大戰,這樣的討論就會完全失焦。許多人常常會反問為什麼台灣社會無法單就政策看法的得失,心平氣和的討論,總是動不動就上升到人身攻擊上,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善惡二分法,大概就是其原因吧。

對人如此,對於團體更是如此,許多人常常把一個團體貼上標籤以後,就把這個團體視為「好人」或「壞人」,但是問題在於,一個人是好人或壞人都很難簡單去定義了,更何況是由一群人所組成的龐大團體。事實上很多的團體裡,都是存在著相對熱心的好人,也存有私心的壞人,只是比例多少的問題罷了。民進黨裡都是好人嗎?這肯定不可能,有一些民進黨裡的黨公職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那國民黨裡都是壞人嗎?那也不至於如此,壞掉的鐘一天還會準時兩次,國民黨有時提出的意見也不一定都一無可取。只是要做到不要因人廢言,就事論事,其實是很難的一件事,這需要極為成熟理性的社會才會辦到,不用說相信大家都同意台灣社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從之前的紅十字會、慈濟,到現在的婦聯會爭議,其實都有一樣的問題,將之妖魔化為邪惡組織,太過超過。紅十字會、慈濟與婦聯會絕對也做過不少有意義的好事,但問題在於這些組織中也存在著問題,必需要解決。台灣的紅十字會靠著過去的紅十字會專法,成為極封閉的組織,來來去去的主事者都是同一批性質很類似的人,許多行事作風常受詬病,對這一個公益團體而言不是一件好事,需要改革。而慈濟的問題在於使用信徒的善款在各地興建豪華精舍是否恰當,這已讓外界的觀感不佳,某些內部制度與在宗教上的問題也受到批評,但卻罕見慈濟就這些問題做出回應。至於婦聯會的問題更為簡單,過去利用國家公權力得來的捐款是來自於全體國民,就要受公眾監督,而不可變成少數人或特定政黨把持的外圍團體,要一體遵循台灣目前的法治制度。

台灣社會其實不必否定這些團體在過去的諸多善行,將其妖魔化,但這些團體也不能利用過去的善行拒絕或漠視社會要求改革的聲音。畢竟公益團體行的是公益之事,與要這個社會有交集,取得全體國人的信任,未來才能長長久久。倘若這些團體與其聲援者,自認為自己所行的是善事,那些批評者都是奸險小人,則不止錯失了改革與進步的機會,更切斷了與社會大眾溝通的管道。反而讓那些真正想要藉此機會謀取私利之人有了可趁之機。很多事情都是轉念而已,如果可以換個角度來想,自己的團體所行的都是善事,無不可告人之事,也不可能有圖謀私利的意圖,何妨以更開放的心態,建立更進步的制度,把一切攤在陽光化,真正在為被社會所尊重並支持的公益團體。

至於曾被這些團體所幫助過的人,因「受人點滴」,而「湧泉以報」,這是可以理解的心情。但全面否定社會要求這些團體改革的聲音,並將其視為不知感恩圖報的小人,就未免太過於情緒化了。試想如果紅十字會專法繼續存在,紅十字會仍然被少數人所把持,許多行政作業仍然疑點重重,則紅十字會未來將更難獲得社會的支持,永遠沒有再站起來的一天。同樣的婦聯會又何嘗不是如此,難道到今天還能用公權力規定強制募捐嗎?而婦聯會擁有大批從全體國民身上所取得的資產,卻只支持特定政黨,那未來永遠沒有機會成為受到尊重的公益團體,社會大眾只會記得婦聯會爭產時的貪婪嘴臉。支持者的支持,如果最後變成這些團體裹足不前的阻力,那就是愛之適足以害之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