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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你是被拋棄的孩子吧，真可憐啊。」

白髮的魔女在那孩子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漆黑的夜空下著滂沱大雨，那孩子的全身早已溼透，冰冷的雨水滑下了他的臉龐。
魔女伸出手微微抬起那孩子的頭，直視著彼此的兩道目光是如此相似的冷漠。

「不知愛為何物的你，和我這無心的魔女，也許是最相配的存在呢。」

魔女將手中的傘朝那孩子遞出，不帶一絲情感的說。
「你就和我走吧，雖然也只不過是將你悲慘的生命稍稍延長一點罷了。」

※

「被欺負了嗎，真是可憐啊。」
白髮的魔女打開門，迎接滿身是傷的少年。

她掃了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一眼，從櫃子裡拿出藥箱，開始替少年包紮。

「因為是魔女的孩子，所以被其他孩子們給欺負了嗎，你還真是可憐啊。」
手臂上的傷口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也用繃帶包紮好了，魔女撥開少年的前髮，露出了額上的瘀青。
魔女用手指沾了些藥膏，才剛觸上青腫的傷痕，少年便忍不住呻吟出聲。
魔女停下動作，看了看少年的神色，少年卻避開了魔女的視線，側著頭看著窗外。
魔女也沒有說些甚麼，只是繼續為少年擦藥，動作卻比剛才輕柔了許多。

終於將少年滿身的傷全都包紮好，魔女牽起少年的手，一句話也沒說便帶著他往外走。
早已是深夜的時候，天空密布著烏雲，不僅沒有一點星光就連月亮也看不見。
魔女和少年都不發一語，只是沉默著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朝未知走去。

「雖然是曾經被魔女撫養過的孩子，但是如果是這裡的話，」
魔女終於停下腳步，她轉過身低頭看著少年，冷淡地說。
「如果是信仰神的教會，一定會收留你的吧。」

少年抬頭看著神聖高潔的純白建築，一盞盞暖黃的燈光從幾扇窗戶透了出來。
只要走進這裡，似乎就能從痛苦又悲慘的命運中獲得解脫。

魔女看著少年目不轉睛的盯著教會的側臉，下意識伸出手想觸碰他，卻在途中縮了回來。
魔女轉身背對少年，大步走入黑暗，而天空正好落下了傾盆大雨，能掩去魔女臉上的淚水。

「妳要去哪裡？」
忽然，魔女寬大的衣袖被人拉住，讓她無法再往前走一步。
魔女轉過頭看向少年，只見他伸出手緊緊抓著魔女的袖子，泛著淚光的眼裡滿是恐懼。
「不要丟下我。」

※

「我回來了！」
少年推開門，興高采烈的說。

「你回來了。」
女人放下手上的刺繡，對啪搭啪搭跑進屋內的少年說。
「去洗洗手，有餅乾可以吃。」

「好～」
房外傳來遠去的腳步聲和水聲，接著奔跑的聲音又漸漸靠近，房門被少年推開。
「妳看，這是我做的花冠。」
少年來到女人的身邊，將手中由紅花編織成的花冠展示給她看。

「真漂亮。」
女人露出微笑，摸了摸少年的頭。

「嘿嘿，是朋友教我做的。」

「這樣啊，你交到好朋友了啊。」

「嗯，是坐在隔壁的同學。」

「那真是太好了。」

「吶，魔女小姐，這個是給妳的喔。」
少年將紅花冠戴到了女人的頭上，兩手緊緊的握著女人的雙手。
「等我長大，妳能夠跟我結婚嗎？」

「結、結結甚麼？你、你突然的在說甚麼？你真的知道那個詞的意思嗎？」
女人被少年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雖然羞紅了臉雙手卻被少年抓住，無法遮住滿臉的紅暈。

「我知道喔，是朋友教我的。」
少年笑了笑，略為靦腆卻堅定地繼續說。
「魔女小姐，妳把被拋棄的我撿了回來，還怕我被欺負因而離開家鄉，隱藏自己魔女的身分，在這裡努力的生活著。」
少年又笑了，直視著魔女的眼裡純粹而沒有一點雜質。
「我想和這樣溫柔的妳，永遠在一起。」

魔女受不住少年如此直率的目光，只能低下了頭，喃喃的說著。
「這個傻孩子，說甚麼傻話呢……」

※

天空密布著沉重的陰霾，雨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漸漸打溼了魔女和青年的身體。
魔女抱著仰躺在地上的青年，伸出手一次又一次的為他擦去臉上的雨水。
青年也伸出手，將魔女的手按在自己的臉頰旁，對她露出微笑。
鮮血從青年的唇角流出。

「不要哭……」
青年勉強抬起另一隻手，抹去從魔女臉上流下的淚水。

就算是魔女，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就算是魔女，也不能治好足以致命的傷。
就算是魔女，也不能在悲傷地近乎要發瘋的時候不流一滴淚。
所以白髮的魔女，用滿溢絕望和淚水的眼注視著始終微笑的青年。

青年將手伸進褲子的口袋，從裏頭拿出一個被撞凹的小盒。
他把小盒子交給魔女，請魔女將它打開。
那是一個由紅色鑽石所組成的花朵造型的戒指。
青年拿起戒指，請求魔女伸出她的手。

「我們……說好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

這天是魔女們集會的日子。
來自世界各地的魔女們會在這一天，集合在一起，見見老朋友、分享彼此的近況、交換情報。
又或是來看看誰贏了上次集會，一時興起所開的賭局。

「聽到妳養的孩子被馬車撞死的時候，我還想著上次的打賭妳輸定了，這次集會一定要好好嘲笑妳的。」
「就是說啊，我也一直這樣期待著呢。」
「可誰也沒想到，」
魔女們瞟了一眼站在白髮魔女身旁，帶著溫柔微笑的半透明青年。
「妳竟然殺去冥府，把他的靈魂追回來了。」
「真是令人吃驚啊。」
「妳絕對是這幾百年來最瘋狂的魔女了。」

半透明的青年執起了魔女的手，兩人的手上有著一模一樣的花朵戒指，魔女的是紅色，青年的則是藍色。
魔女的臉上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雖然其他人沒有注意到，但這點變化並沒有逃過青年的眼睛。
青年輕輕的在魔女的臉頰上留下一吻，溫柔的說。
「因為，我們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嘛。」

被青年抓著一隻手的魔女只能用單手勉強的遮著自己的臉，但逐漸擴大的緋紅怎麼樣也遮不住。
「真傻……怎麼會這麼傻呢……」
魔女低聲的喃喃說著。
「我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