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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的高原山林正洋溢著一片翠綠,屬於天空的霸主在那豔陽高照的高空盤旋著,銳利的鷹眼俯視著幾乎無樹木遮擋著的草原,只待那些躲在地洞裡的獵物探頭出來覓食而放鬆警戒的那一刻,便會從空中急俯而下抓住獵物,成為當日給自己填飽肚子的美食。

一期一振在一次外出尋食中被來自天空的黑鵰給襲擊了,雖說好在反應及時沒被抓走,卻還是在大腿外側留下了一道深長的傷口,這對於以那充滿韌性及爆發力為特色的高原兔而言並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而一期一振也知道以自己的狀況還留在族群裡只是個累贅,不但幫助不了族裡還尚為年幼的同族孩子們,還有可能變成讓非飛禽類的天敵找到族群所在的目標物——傷口的血腥味太容易招來鼻子靈敏的狼與狐狸的覬覦。

況且,他也差不多到該去尋找另一個居所的時候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察覺到的呢,一期一振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他只記得那時與他一同出生、一同成長的同族們早已不在身邊,而他們的子子孫孫一個個在自己的眼中出生、成長、育子,直到老去——也因此,他決定離開,畢竟估計自己本身早已在族內便是一個不正常的存在了吧。

一期一振就這麼在一個不會讓敵人輕易嗅到自己身上味道的,風大的夜晚中,悄然離去。

遠離族群並不是一件好事,不僅是少了同族夥伴時不時輪流警惕的幫助,他便必須時時保持警戒,同時也表示再也沒有能通往地底下通到那無數的隱蔽洞穴口,只能去尋找那些岩石縫隙或是刺樹叢裡頭的小空間以躲避敵人。

腿上傷口的血腥味也在這期間為一期一振引來了不少的麻煩,短短數日就已遭遇到好幾回的敵人補食,所幸目前都還能僥倖脫逃。

一期一振的臉色很差,不僅僅是因為受傷以及數次從敵人手中脫逃大量消耗體力的緣故,數日沒有得到好好休息及覓食也是造成現在狀況的原因之一。

啊啊,自己快要死了嗎——一期一振靠在石壁邊喘息著,每次的呼吸都感覺越來越難以取得氧氣,精神也開始恍惚了起來。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太讓我意外了。」

在最後一絲意識消失前,映入眼中的是帶著一抹金色的雪白。



當一期一振再次睜開眼時,見到的是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山洞裡頭。

這裡是…哪裡……?

不同於以往與族人居住時洞穴中那乾草與土壤的觸感及氣味,腳下毛絨絨的觸感再加上那顯然是肉食性動物才會有的氣味,一期一振不免感到有些心慌。

「啊啦,你醒來啦。」一道自上方傳來的聲音讓一期一振不禁繃緊起身體,一雙長耳直直地向後豎了起來,彷彿下一刻便會從那雪白的毛皮上一躍而出。

實際上,一期一振也確實執行了行動,卻不料一股力量擋住了自己向前的動作,原本眼前近在咫尺的出口就在這麼一個天旋地轉之中變成了一片潔白。

「呀咧呀咧,不聽話的傷患可是要接受懲罰的呀。」

抬頭一看是一個穿得渾身雪白的男人,除了那雙金黃色的眼睛以外就連頭髮也是如雪一般的白,只是不同於雪白的是那是泛著銀光的銀白色。只見對方一手托著自己的屁股一手撫在後背自在地臥坐在那不曉得是何種獸類的毛皮上頭,也因著這般姿勢一期一振以一種溫順的姿勢就這麼趴臥在對方的胸前。

「虧你可以穿越那些狡猾傢伙的領地,是什麼原因讓你如此不怕畏懼的來到這裡呢。」一下又一下地順著一期一振背後的毛,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見面對話的感覺。

不過也是,誰讓對方可是個比自己高大不曉得多少倍,隨時都可以讓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人類呢。聽著對方的話語,一期一振抖了抖自己那對耳朵,果斷地低頭開始裝傻了起來。

反正對方是個無法與自己溝通的人類,那麼只要自己安安份份的待著降低對方的戒心,或許還可以趁機把傷養好藉此逃離這裡。

「嘛…不想說也罷,反正在這裡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離開超過那東西的範圍裡就好。」

大概是覺得一期一振仍對於自己此時的模樣存有戒心,不過也並不怎麼把對方裝傻的舉動放在心上,雖說自己現在的模樣使得對方有所警惕,不過要是自己用原本的模樣反而可能會把這小傢伙給嚇壞也說不定,心頭一轉,便十分隨興地就這麼捧著一期一振走到外頭,指了指那片距離山洞外並不是很遠的針葉林,樹木之間有著若隱若現的金色絲線來回纏繞著,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和諧狀態,就像是一種勢力範圍的象徵一般。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的話,而且你也不用那麼緊張,就本質上來講,我和你是一樣的。」

我和你是一樣的——聽見這句話時,右耳不自覺地顯露出內心裡疑惑的念頭微微抖動了下。

「反正你暫時是不能離開這裡了,不如就待在我身邊當作是陪陪我吧。」看著一期一振那時不時就暴露自己心思的耳朵,不禁失笑。

指尖撥開一期一振那一層淺灰一層雪白的絨毛,輕輕覆在因方才猛烈跳躍奔跑而再次裂開的傷口上頭。

「不過要一個傷患陪我也有點太為難你了,看在同為一系的份上,不幫點小忙也說不過去。」見一期一振如此有靈性的模樣,指不定過不了幾年便會成為和自己一樣的存在。

一期一振原本被觸碰到傷口時是感覺到警惕、疼痛、危險且想從對方手中逃跑的,可下一刻那般刺痛卻像是不存在般消失無蹤,只有一股暖暖的觸感留在上頭,宛如正徜徉在和煦溫暖的陽光當中。

「試試看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在一旁的圓潤岩石上坐了下來,趁著將一期一振自懷中放下的時候摸了一把尾巴毛,愣是激得原本還處於詫異的一期一振朝著自己身上踹了好幾下。

流氓——!

看著放聲大笑的男人,面對彼此的體型差距一期一振也只能氣呼呼的用眼神和舉動抗議著對方方才無禮的行為,顯然對方這般舉動十分有效的讓自己想要裝傻趁機脫逃的計劃徹底失敗了。

「太久沒摸到這麼小的同類了,一時忍不住…沒想到你會…噗、呵呵……」

沒好氣的被男人伸手順了一遍毛,雖然生氣但除了在對方身上踹上幾腳以外,一期一振也不能做些什麼——至少,他不至於會去動嘴咬傷一個主動救了自己的人的。

「是我不好、你別生氣,給你吃個好東西消消氣好嗎。」

一點都不在意一期一振在自己衣服上頭留下來的灰印子,反而是從繫在腰間的袋子中掏出了一顆莫約巴掌大的水滴狀果子,粉橙色的圓潤外表煞是好看,更不用提那股在果子從袋中拿出來便散發出來的香甜氣息了。

咕嚕——…

一道聲響自腹部發出,一時之間讓一期一振尷尬得想要轉身就逃。

「吃吧,瞧你瘦的,估計你有好幾天沒怎麼好好吃東西了吧。」將果子遞到一期一振面前,另一手也沒閒著,往袋中又掏出了不曉得是用什麼動物做成的肉條往嘴裡頭放。

看著眼前可口的果子,確實如對方所言已經好幾日沒好好進食早已飢腸轆轆的一期一振不禁咽了咽口水,見對方似乎沒有敵意還將自己身上的傷給治療好,估計是不會有什麼企圖的吧。

小心翼翼地在上頭咬下,光看那圓潤粉嫩的外表原以為會是軟糯沒什麼嚼勁的口感,沒想到竟會是如此的清脆,富含水份的香甜讓一期一振忍不住地一口接著一口將其消滅殆盡到自己的肚子裡。

見一期一振吃得如此勤奮,絲毫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雖然自己不怎麼吃素,不過就目前看來把這果子從對方的果園裡順出來倒還是個挺不錯的決定。

「嗚嗚…」嚥下最後一口果肉,心滿意足地發出愉悅的聲音。

抬頭望向男人正想要道謝時,一期一振意外的發現對方那雙眼睛竟然與年長族人口中所敘述過的居住在高山上的猛獸十分相似——那是一雙擁有細長瞳孔的金黃色眼眸。

大概是因為方才的言行舉止中感受到對方並無惡意的關係,也讓一期一振在看見那雙獸瞳後並不覺得害怕,反倒是添加了不少好奇。

清澈的、明亮的、宛如太陽一般的金黃色,如果自己是個跟對方一樣的人類的話,是不是就可以觸碰到了呢——一期一振心想。

「你怎麼……」

只見原本離自己還有大段距離的面容越來越近,不僅是那原應帶著笑的神情變成了詫異,那雙金黃色的眼眸裡還映照出另一個自己醒來至今都沒見過的人影。

「?」

看著那人影與自己同樣露出迷茫的神情,一期一振感到更加的疑惑了,正想要抬起手揉眼卻人自己是不是眼花時,卻發現自己看見的是一雙纖細的、潔白的、屬於人類的雙手,而不是自己那有著淺灰色絨毛的前肢,正當一期一振處於一種不可思議,同時也震驚不已的情緒時,遠方傳來了一道極促且高昂的聲音。

「鶴丸你這個傢伙是不是把我養了好久才長出來的羽果給偷摘走了——!」

相較於男人乾淨低沉的聲線,反而顯得清脆嘹亮,宛如小時候在春天時正高聲歌唱著的花彩雀鶯那般好聽——那是屬於女孩子才會有的聲音。

一期一振只見一名穿著俏麗的女孩疾步向前一把揪住了救了他的男人、也便是她口中所說的鶴丸的耳朵,一臉氣呼呼的斥責著對方。

「你知不知道羽果有多珍貴呀,這玩意可不是你那些在凡界路上悠晃隨隨便便可見的果子啊,你快把它給我還來!」

「疼疼疼…茗禾大小姐妳能不能先別揪著我耳朵,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行嗎,我不就是看著哪個果子長得好就採哪個嘛,我哪知道妳在園子裡除了種鮮果外還種了其他的啊,妳好歹跟我說說那羽果長啥模樣吧,說不定不是我給你採的啊。」

除了你還沒有其他人敢採我園子種的寶貝們呢——茗禾在心裡碎念著,但還是將揪住對方耳朵的手給放開。

「顏色是粉橙色的、大約巴掌大小、形狀如水滴。」

粉橙色、巴掌大、水滴狀...聽著茗禾口中敘述的模樣,鶴丸不禁眼皮一跳、神色僵硬地轉頭看向了跪坐在一旁仍處於茫然中的一期一振──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子吧……

「鶴丸你從哪…咦、這氣息————」隨著鶴丸的目光望去,看見到那在自己印象中從未見過的一期一振,茗禾好奇的正想詢問鶴丸是從哪拐來了這麼一個小傢伙時,察覺到對方身上隱約有著一股屬於羽果的氣息後,只能無奈地嘆氣。

這麼一看,她就知道她這細心照料成長不易的羽果是怎樣都討要不回來了──都被吃進肚子裡,還讓這看起來還需要多少個年頭才有可能會變成靈獸的小傢伙提前晉級,更甚至是變成了人形的模樣,這還怎麼要的回來呢。

「唉…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這麼一顆羽果了,」好在這次靈樹很爭氣的長出了雙生,不然上頭那邊可就難交代了,小手一抬,再一次地揪住了鶴丸的耳朵,「不過,該處罰的還是得處罰才行。」

「主上,在您懲罰之前,是否可以先讓這孩子穿上衣服呢?」他家的主人怎麼還是改不了那是時不時就衝動的性格呢,要是君上知道了主上這麼大咧咧地盯著一個裸身男子瞧,即使對方是靈獸也肯定會吃味的,墨色的尖耳微微抖動了下,遲了一步才來到的少年出聲提醒,「還有,別把人家給嚇著了。」

「哎呀、瞧我糊塗的,乆燁。」

仍處於茫然懵懂的一期一振只見那少女一聲令下,一旁有著墨色尖耳的少年不知從何處變出了一套衣物朝著自己走來,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少年給自己套上了一身藍白色相間的衣裳。

「這樣好看多了。」少年…乆燁輕笑道。

看著幾乎快把自己的手給遮住的寬大衣袖,一臉好奇地在面前揮了揮,又摸了摸身上的靛藍色衣裳,貼身、卻又不會感到不舒適。

「既然是你自己闖的禍,那麼按照仙界的規定,這個小傢伙就得由你來負責看照了。」相較於方才的氣憤,語氣裡多了一絲看好戲的戲謔,啊啊、看到以往都在給周遭的人製造驚喜的人如今給自己找來這麼一個大驚喜,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心裡一陣舒坦。

「我想,你應該聽得懂我們所說的話的意思,所以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嗎?」毫無形象的蹲在床沿,只見一期一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一抹微笑,哪裡來的如此懂事聽話的小傢伙,「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一期、一振……!?」下意識地回覆鶴丸的問話,卻在聽見從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後,不禁訝異地用雙手捂住了嘴。

「呵呵…以後就請多指教囉,一期。」鶴丸不禁輕笑出聲,「啊,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做鶴丸國永——」

——和你一樣,是隻靈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