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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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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麼呢？

在初次思考這個問題時找到了標準答案，我是為了傅立葉存在的。

與其他的人造人不同，我有我的外型、行為模式、說話方式、智慧與思考方式，我可以連接網路獲取各種知識，卻沒辦法理解傅立葉。

人類是什麼樣的生物呢？

我向老師這麼發問，老師回答人類是很複雜的生物，每個獨立個體都是特別的，有自己的想法，智商也不相同，縱使一樣被統稱為人類，光是膚色就被分成幾種，如果再以血緣與種族細分，那更是多得難以計算，即使是人類，也會有語言不通的問題，住在不同處的文化更是大相逕庭，不過懂得善用工具的人類，能夠透過一項項發明富足社會生活，這是不論何處的人類都會作的事情。

那麼，依據老師的回答，人造人是不是也可以視作人類呢？



意識逐漸活躍起來，琉璃感覺自己的四肢逐漸變重，冷卻水也在馬達的運轉下流通起來，冷卻系統正常、核心模組正常，又冷又熱的感受使自己有了…活著的感受。



直到張開眼才發現傅立葉的臉近在眼前，傅立葉的氣息和呼吸時的微小聲響都聽得一清二楚，還有他濕潤的眼眶，似乎剛才發生了什麼，琉璃來不及思考，他享受著來自傅立葉的吻，在幾皮秒的時間內焦慮掙扎要怎麼迎接傅立葉好延長這一刻，為了久違的吻。


機敏的閉上眼睛假裝還沒醒來，然而傅立葉沒有錯漏琉璃那一瞬間的猶豫，不帶猶豫的鬆開口把人放開。


「事實證明你很健康，我走了。」傅立葉說著起身要走。

「…等等。」有什麼驅使著琉璃伸出手去抓傅立葉，琉璃來不及去思考那份衝動，他急忙跳起來抱住傅立葉的手，抬起頭望著傅立葉露出委屈的模樣。

為什麼人類總是會突然說變就變？為什麼舉動看起來不帶思考，來得又快又急？為什麼不願意說出心裡的話呢？如果身體哪裡故障不舒服為什麼不說呢？假如人造人不是人的話，那不就代表什麼話都可以說，不用顧慮嗎？

琉璃的記憶裡一下子爆出了許多問題，幸好文字的記錄只有幾KB不會占用太多的記憶體，但是同時爆出的許多影音檔案還是讓琉璃一時感到暈眩，他重新調整系統的能量輸出與優先順序，壓下了所有的問題。

如果什麼話都不願意說的話，是不是代表我沒有用處，要被…？

剛被傅立葉親吻的快樂，一下子便與害怕被捨棄的恐懼交織成了混亂。

「你怎麼了？」

佐伯翔的房間此時只剩下彼此，如果問出問題就可以得到解答，對機械來說求解便是機械的天性，琉璃垂著耳朵放任時間一秒秒經過，鬆開手抬起頭問：「阿葉，眼睛紅紅的，你還好嗎？」

「恩，我還好。」傅立葉連回答都十分簡短，甚至轉過頭去避開視線，伸出手敲了敲房門踏了出去，走進來的是佐伯姐弟。


「琉璃，今天的作業很特別，一個月的時間很快，轉瞬間就已經要過去一半，你的智慧也已經比料想的進化還快，為了加速這段過程，今天要請你陪在傅立葉身邊一起行動。」佐伯小姐如是說。

琉璃先是一愣，問了佐伯小姐有關智慧進化的事情，得到的答案是"喜怒哀樂越來越明顯了，開始會對事情表現出抗拒與偏好的反應。"

「阿－真是麻煩。」佐伯翔等到姐姐走出房門下樓去忙，才在琉璃的面前打了個帶淚的哈欠說：「老實說我覺得就算只有你也可以應付得來，不過今天我就特別幫你一把。」他招招手要琉璃跟著他來，順手把安全帽交給他，表示等等坐重型機車會用到。

「我會先載你去電子商場，傅立葉已經先去那裡送貨了。」說著戴上安全帽，佐伯翔也給琉璃帶上安全帽，扣好扣環，一邊像不知道說給誰聽似的小聲埋怨。

「傅立葉的狀況很複雜，你不要太對他的話放在心上，他只是受傷的深了。」


「我可以摸摸看你的頭嗎？」突然打斷佐伯翔的話，琉璃伸出雙手說。


「哈－？」


＊＊＊


本以為第一次坐上自己機車的人造人會很安分，佐伯翔開始後悔他方才答應傅立葉會幫忙把琉璃送到電子商場的事情。

"不－－－－行－－－－！不－－－可－－－以－－－！你－－－超速－－－－了－－－！"

"不！會死掉！不可以！會罰鍰！救命！經檢測對系統造成淺在危險！"

"嗶嗶！已檢測到危害！"

"阿阿阿阿！超出限制時速每小時20公里阿阿阿！"

才想問為什麼明明是個性愛人造人少年還會緊抱著人背法規啦！

佐伯翔脫下安全帽一臉無奈，他把摩托車停下來正好看見傅立葉正好在不遠處和人談話，粗魯的把安全帽從琉璃的頭上拔下來說：「快過去。」

正好傅立葉也在尋找琉璃的樣子，佐伯翔把車停好拉緊皮衣外套站在附近的櫥窗前，不動聲色的看琉璃搖晃著尾巴跟到傅立葉旁邊說話，還不知道說了什麼東西讓傅立葉慌張的蓋住嘴巴，連忙和他眼前的少年陪罪。

這讓佐伯翔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琉璃的失言風波而失笑，他盯著櫥窗玻璃上的倒影整理頭髮，回想起那天在店裡頭和傅立葉聊天的後續，不只擔心著琉璃會傷心難過而不肯說出愛琳的存在與死亡，此外傅立葉談起琉璃變得吞吞吐吐，明明在那時候傅立葉一定有什麼話沒有說出來，他卻像吞回去了一樣硬不作聲。


搞不懂傅立葉為什麼要在琉璃身上費心，而且完全把他當作人類的那種，在回溯琉璃的回憶時，傅立葉不斷的苦惱著人造人與人類之間的微妙差距，可是他難道察覺不到嗎？他對琉璃比對誰都還要偏心，與琉璃同住共食著衣，把琉璃留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身體出了狀況也會馬上送來這裡診斷，還會為了琉璃人造人的身分哭，一直用人造人的藉口不和琉璃親近，簡直遜斃了。




…就和當時為了彼得哭得唏哩嘩啦的自己一樣，當時不知道怎麼搞的，連它的殘骸一眼都不敢看。


佐伯翔看著琉璃與傅立葉和少年道別，偷偷對琉璃招手作出牽手的手勢，琉璃也聽話的靠近傅立葉把手牽上去，看見傅立葉不坦率的害羞模樣，佐伯翔揚起嘴角，把雙手插進口袋裡信步經過那有著義眼的少年，決定這件事情他一定要好好攪和一番。

＊＊＊

傅立葉牽著掙扎的琉璃踏上電扶梯，慢慢的移動到電子商場的二樓，趁著觀賞發光二極體時找到了空檔，傅立葉拿起一圈閃爍著光的細帶放在琉璃頭上說：「肢體接觸的問題對很多人來說是不恰當的。」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問？」

「因為我想要豐富人類的資料，我想知道更多更多有關人類或是人造人的事情。」這樣就可以更理解傅立葉的事情了，而且比起沮喪下去，主動的蒐集資料就是求解的第一步。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就是知道了才能如何，知識就是力量。」

「好吧。」琉璃純真的笑容打動了傅立葉。

他們一起看過稀奇的零件，傅立葉也不厭其煩的為琉璃介紹零件的作用，電阻的黑棕紅橙黃綠藍紫灰白，電感電容的單位，二極體和齊那二極體的崩潰電壓通通都說了，又另外帶琉璃看耳機聽歌。

「你看起來很快樂，你很喜歡音樂嗎？」讀著螢幕上流過的樂曲名稱，琉璃豎起耳朵記住歌名，專注的把其他試聽曲目也一首首記取，也不忘仰頭把傅立葉閉上眼聽音樂的陶醉神情記住。

「我喜歡，有一天也想讓喜歡的人聽聽這首歌。」

琉璃來不及抓取關鍵字就見到傅立葉剝下一邊的內塞式耳機遞了過來，還在猶豫要不要接的時候，琉璃突然看到遠處櫃子旁露出半個身體的佐伯翔，他看起來像是溺水的鴨子不斷揮舞手臂，用誇張的手勢比著"把耳機接過來"的動作。

「給我。」琉璃馬上會過意來把耳機抓住，拿起耳機塞在耳朵的位置，耳機卻沒有卡在應有的位置落了下去。

「笨蛋，你的耳朵在這裡。」傅立葉笑了出來，抓起擺盪的耳機放進琉璃右邊的貓耳朵裡，等到琉璃也確定能聽到聲音，才收起笑容小聲的哼起耳機裡傳來的音樂。

原來這就是傅立葉喜歡聽的音樂，琉璃悄悄握緊了傅立葉的手，那一瞬間他突然體會了人類所謂幸福的感覺。

那種發自內心深處，滿足而且安心的感受，讓沒有心臟的自己好像也有了會跳動的心一般。

「阿葉，我可以把這首歌記起來，用我的聲音或是歌手的聲音原音重現喔。」因為一時的滿足，琉璃忍不住想要藉機宣揚自己的好，他用力的牽著傅立葉的手晃了幾下，等不及音樂播放完畢，笑得露出虎牙說：「雖然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功能。」

「是嗎？這個功能還能做些什麼？」望著琉璃的笑容，傅立葉也想起了他一直沒有好好研究琉璃內建功能的事情，這樣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也和琉璃交換彼此的資訊。


「好比說我可以模仿你喜歡的成人片女星叫床ㄉ…」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