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昏暗的地坑內爆起一聲火星躍動,最深之處,燒至極點的鍛爐吐著瑩藍的火舌,緩緩舔舐反覆鎔鍛後的長劍。

  「想清楚了?異端之人……」蒼老的聲音詢問著。佝僂身影轉過面來,年邁的鑄師緩慢地撥了撥落下的乾枯髮絲,灰黑裡夾雜血一般的鮮紅,對照來者暗紅不帶一絲雜色的長髮,尤其刺目。他細長的金眸銳利如獵鷹,直直刺探面前年輕的修行者。

  修行者沉默,屹立不語,彷彿一口挺直的劍。

  鑄劍師還在絮絮叨叨,聲音像破舊的鼓風機,空氣在齒縫間鑽入鑽出,發出類似嗤笑的氣聲:「如今的少年人,都是這樣一頭熱,喜歡把自己的退路堵死麼?心血尚未淬入,汝還有反悔的機會。」罷了他似乎覺得新奇,睜大了雙目盯著修行者。

  修行者柳葉似的眉頭皺起,那懊惱的神情只在鑄劍師面前出現一會兒,下一刻沉默的人已從他面前消失。

  風劃過臉頰的聲音,皮肉裂開的聲音,鍛爐刺耳鳴叫的聲音,劍器飲血而嘶吼的聲音。

  那是一個漫長的瞬間,鑄劍師反應過來的時候,修行者已抽手而去,安靜地看著被鮮血澆鑄的的長劍在火焰中沸騰。旋即,本命兵器引動魂魄,修行者踉蹌退後幾步,側腕上鮮血淋漓的傷口火燒一般,冷汗從淡漠堅忍的表情旁落下。

  鑄劍師怪聲大笑起來:「頭髮裡沒雜毛的就是不一樣!是我低估了汝對武,對劍道的執著,也休怪王束手無策……哈哈哈哈……」

  他走過去,執起鐵鎚開始敲打劍身,一聲一聲鍛在心頭。鑄劍師一邊鍛鑄,一邊念念有詞,淬金的紋路沿著劍緣蜿蜒地蔓爬著,攀至劍柄右側,生羽為翅——昏冥的空間裡,兩人同時聽見了鴻雁的唳聲。

  忽然,鑄劍師扔下錘子,一拍鑄臺。像修行者驟然尖銳的瞳孔,長劍疾飛過兩人面前,直直墜入旁邊的一泓冰泉,水花四濺。嘶嘶聲伴隨寒煙冉冉而起,修行者起手指訣,歸鴻如箭,破空還鞘。

  「……多謝相助。」泉水激寒冰,平靜間自有三分冷意。修行者拿出一袋沉重之物,放在地上。

  「哦……十兩瓊月之礦做酬,汝也是大手筆……」鑄劍師怪笑著點揀那些珍稀的礦石,他似警告、似無意地碎語:「從此之後,汝當真是與自己的劍同生共死了哦,劍若斷了,汝可就魂飛魄散啦哈哈哈哈……」他笑得喘不過氣,瞇眼看著那默然無語的修行者,忽然感受到一陣寒意,旋即呵呵乾笑了兩聲。


  「孤鴻斬取道劍鋒,從此是展翅,是斷翅,都與他人無關。」


  修行者揹著火鍛鎏金的長劍頭也不回地離開。


  從此之後,鑄劍師再也沒有見過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