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帰り道(歸途)


這是誰,電話另一端發聲的那刻起,桐生就漠然的想著,低沉到壓抑的冰冷聲音,唯有挑起的語尾能察覺到一絲嘲諷。直到那聲音在面前重現,自我欺騙的期待才被徹底抹去。
「好久不見⋯兄弟」
聽不慣,兄弟兩個字從未讓桐生感到如此疏遠,親友冷漠的態度彷彿在嘲笑當初自信地說著要親眼確認才算數的自己。暴走的現實以最無法接受的方式襲來,失望與哀傷瀰漫全身,桐生難受的在椅子上挪了挪身體。
「連探監都沒去,真是抱歉啊⋯畢竟我也有很多事要忙」邊說邊慢步到吧檯內側,宣示地盤似的穩重腳步聲劃破空氣,錦山不假思索地將十年前常喝的威士忌品牌倒入兩個玻璃杯,拿起自己的份,倚靠在儲藏室門上,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帶過桐生十年的期望,低垂的眼木然盯著杯中晃動的液體,始終沒望向他。
用餘光也能察覺桐生強烈的目光,那句「我想也是」的諷刺語調,只更加證實錦山的預測,要失敗了。不知有多少次,十年來錦山在腦中不斷排演與桐生相見的場景,也總想著哪天下定決心去探監吧,但自己又有什麼立場面對他?不知不覺就迎來了今天,以最無可救藥的形式。想說的話很多,順利脫出口的,卻只有打招呼的兩次「好久不見,兄弟」。
「為何殺了美月」桐生抬頭直視錦山,質問著,卻沒捕捉到原本停留在自身的目光。
很自然的站在正義的一方呢⋯明明什麼也不知道,錦山心想。「不打算殺的⋯⋯」光打在睫毛上,在眼睛周圍形成星狀的陰影,錦山撇開的側臉看不清表情,「那可是由美的妹妹⋯怎麼可能⋯⋯」兩人陷入沈默,任由音樂徒勞填塞無限膨脹的寂靜。

「⋯妹妹的事,我從老爹那聽說了,你說的很多事要忙是指⋯」
「100億,現在不論任何手段都想用到手,今天的談話也只是為了此事⋯桐生,把那小鬼和墜子給我吧」手環抱胸,錦山搶著話語主導權。
「遙只想見媽媽,一次也好,如今已不可能⋯墜子是她與親人僅存的聯繫,這點也要剝奪嗎?」
「哼,原來這麼不值得信任嗎,在你眼中的我⋯⋯對,會毫不猶豫的奪走」
「為什麼⋯我們應該最理解身為孤兒那種⋯⋯什麼都沒有、被拋棄的⋯」
「說什麼呢,被拋棄,你嗎?傲慢到可笑的程度」
「⋯」
「為了改變命運啊,什麼都願意做,無論是誰⋯不⋯即使是你,我也不會手下留情,老爹也一樣」
「難道開槍打老爹的是⋯」
「啊啊⋯沒想到,那時手居然抖個不停」
桐生猛然走到錦山面前,提起衣領,蹦的一聲,重摔於門上
「嘶⋯」磕到頭了,桐生緊拽著錦山的西裝外套,將他扣在門上,逃不了,應該說錦山一開始選如此封閉的位置,似乎就暗自期待這個發展。
「你連老爹的恩情也忘了嗎!」努力克制的低吼著
「不是還活著嗎!原本打算一槍爆頭,給他個痛快⋯但你出現了⋯⋯當初乖乖跟著近江連合走,老爹也不用半死不活的受苦」
「嘖」右手拳頭重擊錦山左顴骨,他的頭也順勢,無力的垂在右邊
「你弒親可貫徹的真徹底」
「⋯⋯⋯眼前剩下的那條路,就是一個人該走的路,話是你說的吧,這就是我的路,已經無法回頭⋯也停不下來了⋯」
「十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吐出重重的鼻息,桐生閉著眼把頭撇開
「放手,沒什麼好談的了」錦山試圖推開桐生的手,那手卻毫無動搖,不肯讓步的僵直在那。
「放手」摻雜惱怒與不耐煩的口氣,低沉地警告著,但幾次掙扎都重新被桐生摁回門上,在肩膀、手臂與背部徒然增加擦撞傷,途中桐生微瞇著眼、輕抿著嘴,一直以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面對錦山。

兩人就如此陷入僵局,由於爭執而變粗重的呼吸聲,充斥他們間極短的距離,桐生吐出的氣息搔癢般的打在錦山臉頰上。因體溫上升而揮發的古龍水,自錦山頸部散發好聞的味道,平靜下來一看,領帶與襯衫凌亂不堪,原本梳整完好的頭髮散落開來,幾綹髮絲垂墜於眼眉旁或沾黏在臉頰上,柔和了銳利的氣勢,反而增添些許情色,自己的襯衫也被扯掉兩顆扣子,一路開到肚臍。

這種氛圍不是第一次,中學起,兩人會不定期幫對方擼,次數隨年齡增加而減少,錦每次都說只是玩玩而已,卻林林總總持續了不短的時間。桐生有時會想,為何錦願意待在自己身邊?兩人可說是完全相反,為什麼呢⋯只是走在一起就像呼吸一樣自然,熟悉到分不清前因後果。家人、親友、兄弟都不足以形容我們的關係,愛?愛是只能在電視或電影裡聽到的字,從來沒人對自己說過,但硬要拼湊個概念的話⋯腦中浮現的是錦的回憶,偷園長的菸來抽然後一起挨罵、錦被街上霓虹燈照映的背影、總是對自己綻放的笑容⋯⋯所以看到那張臉,如今已沒有任何溫度,心只剩下痛楚。啊⋯對了,小時候還緊閉著嘴親過,也是錦一方說著「兩個男生作這種事果然很怪⋯」就再也沒提起過。

幾次眼神交流後,錦山冷笑一聲,側著臉,把頭伸向桐生耳旁,「做嗎?」微小的氣流呼在耳上,桐生訝異的看著錦。滲著汗的指腹搭在後頸,手掌順勢把桐生的臉調整到適當位置,錦舔起桐生的嘴唇,舌頭探進去,先用舌尖掃過硬顎,再引導對方僵硬的舌頭緩慢交纏,手同時磨蹭耳朵後側,還開玩笑似的解開桐生僅存的一顆扣子再伸手撫摸。稍微吸吮舌頭後,突然輕輕抽走,並甩開肩上的手,走向衣物間,留下被點起慾望的桐生乾等。

再次出現時,身上只剩全開的亮面襯衫與解開的西裝褲,斜眼看著尚未動作的桐生。「啊⋯不⋯那個⋯」桐生支吾著,錦山不耐煩的瞇起眼,於是桐生默默的脫掉外套與襯衫,按照監獄的生活方式,習慣性的折疊起來堆放一旁。錦走近時桐生才發現,原本被柱子擋住的右手握著手槍,「錦⋯」身體僵直的呆立於原地,桐生臉色凝重,盯著錦山逐步走向自己。什麼都沒發生,槍被放在衣服堆上,就在桐生隨手可及之處,彷彿交出生命的掌控權。

錦的手穿過腋下,手指遊走於剛補完色而漲紅的背部,最終停留在應龍的眼睛,狠力的用指甲抓出幾道血痕,右手解開桐生的腰帶與褲頭,探入內褲,將頂端分泌液抹於柱身,用拇指磨蹭龜頭周圍敏感的皮膚,或用指腹滑過繫帶,嘴啃咬著桐生的脖子。桐生將鼻子埋在錦的髮間,右手同樣操作著,左手手背抵著觸感冰涼的襯衫,探索錦山的背部,偶爾會摸到癒合得凹凸不平的傷疤,用粗糙的手蹭過去時,錦會微微的顫抖,耳邊還不時聽到微小的聲響,像吸鼻子的聲音或用嘴巴呼吸時那種破碎的哽咽聲。
「錦⋯你恨我嗎」
「⋯」錦山輕輕的嘆息,把嘴巴與鼻子抵在桐生肩上,隨後用臉頰蹭了蹭,眨眼時睫毛會掃過一小塊皮膚,桐生能感受到那塊皮膚上潮濕的水氣。
「我以為這十年能解決一切,出獄後大家能像以往一樣相見,你也能繼續自己的人生 ⋯⋯大概我又把你逼到如此地步,強硬的改變你的命運⋯是我的錯,對不起」錦山雙手環抱桐生,靜靜聽他說著,桐生知道自己總是一個人橫衝直撞,這是他唯一能做的,為了保護重要的人,會不顧一切行動,但也許⋯只要待在身邊就夠了,緊抱自己的雙手似乎如此訴說。
「少自以為是⋯是我背叛你,剝奪了你的人生,現在的一切也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帶著鼻音的聲音疲憊的說著
「不,我從沒這樣想,17年前,你阻止我殺澀澤,挽救了我的人生⋯從那刻起,就決定把一生交付給你」
「⋯⋯你啊」錦山輕輕推開桐生,邊褪去西裝褲與內褲,邊說「給你做素股」,然後雙手撐著身體坐在吧台上。
「不用到這種程度⋯」
「來」把桐生拉向自己,錦山緩慢的轉變姿勢,先用手肘支撐上半身,再逐漸躺平,雙腳同時搭在桐生右肩上。「抱好我的腳」說罷,錦山把臉埋進右手肘窩,頭轉向右上方,只剩鼻子跟嘴巴可見。
雖然看不見眼睛,桐生能從遏制與顫抖的喘息聲判斷錦在哭,自己左手撐著台面,右手抱著結實的腿,專注於撞擊錦被前列腺液潤濕的股間,房間充斥著肉體撞擊與淫靡的水聲,有時會瞥見錦用左眼偷看自己,被發現後卻馬上撇開。桐生被吊燈的黃光描繪著,彷彿自身散發光芒一樣耀眼,迷亂的表情也是第一次看到,「媽的」錦山心想,這男人真讓人來氣,努力克制著別發聲,卻因為鼻塞,用嘴呼吸時,不時會從喉嚨或鼻腔漏出破碎的叫聲或羞恥的嗯哼聲。
「嗯⋯啊⋯⋯」低沉的嘶吼,大腿抽搐著,腰反射性的拱起,桐生先射了,長久累積的精液射到錦山的脖子和臉上,也灑落在腹肌與胸肌上,隨呼吸起伏而流動。放下錦的腿,任其分開垂下,桐生整身貼上錦山,右手套弄著錦尚未射的陰莖,嘴一路從胸部親吻到耳垂,所有感情凝聚為一個字「錦⋯」用氣音在耳邊呼喚。
「哈⋯啊⋯哈⋯桐生⋯」鼻子埋進桐生的髮叢,錦弓起背,整身抽搐著,用熟悉的聲音叫喚自己的名字,已經十年沒聽到了。
一段時間,兩人就這樣躺著,感受對方此起彼伏的胸膛與心跳,彷彿融為一體。
「一直很想你,還能見到面真是太好了⋯」桐生用手肘微微撐起上半身,望向錦的臉,用手抹去臉上的精液和髮絲。
「⋯我也是,十年來,一直⋯」不等錦山說完,桐生粗暴的吻上去,舌頭闖入,在錦嘴裡亂竄,錦不舒服的推搡著。
「嘎⋯啊哈⋯」錦山大口呼吸,口水溢出嘴邊。
「這是你的錯,說那種話」睜開眼,桐生發現錦正瞪著自己,於是委屈的說著。
「虧你說得出這麼蹩腳的情話」兩人相視而笑。

看見自己與錦狼狽的樣子,身上還有先前爭執的傷,桐生說「我去拿毛巾和藥箱」,拉起褲子,走向儲藏室。
開門卻發現燈亮著,抬頭一看麗奈在角落,雙手抱胸緊張的看著自己,「咦⋯」驚訝的喊出聲後,麗奈更慌張的比出噓的手勢,並指出毛巾和藥箱所在,「喔⋯嗯⋯」桐生沒頭沒腦的回覆。看到完全狀況外的桐生,麗奈反而用手遮住嘴,努力的憋笑,小巧的肩顫抖著,心裡同時想「啊—桐生醬那麼大聲,肯定會被錦山弟弟察覺」。
待桐生出去後,麗奈再次仔細傾聽,除了「怎麼了?」和「咦⋯沒事啊⋯」,外面只傳來一些窸窣聲。令人驚訝,一點不甘心或嫉妒都沒有,一直知道自己無法撫平錦山的傷口,但哪怕一點也好,希望能分擔痛苦,十年都抱著這種想法陪伴他,也許⋯自己永遠是個外人吧,麗奈垂著眼想,心情卻鬆了口氣般輕鬆。
「我去頂樓抽菸」錦山的腳步聲遠去,伴隨門的開關聲。
「麗奈,你怎麼在這邊」桐生快步闖入儲藏室問道。
「本來不放心你們兩個⋯但事態發展成我無法介入的狀態,所以待在這邊,趁錦山弟弟不在,我先走了」
「這樣⋯⋯⋯那麼,再見了」桐生微笑著道別。

結果完全不需要自己出場⋯怎麼自個兒不信任他們間的感情呢,笨蛋一樣,但⋯太好了。走到街上,麗奈抬頭望向頂樓,發現錦山也望向自己,笑著再次展開步伐,消失於人群中。
「你們回去吧」聽到新藤的答覆後,錦山收起手機,尋著預期中的人影,笨蛋,有什麼好開心的⋯臉上也浮出淺淺的微笑。
背後傳來沈重的腳步聲,錦山側身看向桐生,「今天沒下雨真是太好了」吐口煙後,隨意的搭話,仍舊是那壓抑的聲音,卻柔和了許多。
「⋯啊⋯」桐生也點起菸,沒頭緒的回覆著,反而盯著錦的嘴唇想,說話喜歡噘嘴的習慣還是沒變啊,現在好像理解這個習慣的意義了,害臊的抓了抓脖子。
錦山身披西裝外套,一側映著街上張揚的燈光,另一側卻淡去一般融入夜色,如同神室町的亡靈。兩人吐出的菸消失於黑暗中,因為光芒彼此競爭而看不見星光的夜空中。
「有次情人節,就是你妹妹病情惡化那年⋯你還記得嗎?我們一起去探病。」
「怎麼了?」
「你跟醫生談話時,她跟我說了些話,說你喜歡逞強,還習慣隱藏自己想法,麻煩的要死之類⋯希望我能替她照顧你」
「喂,別參雜你自己的想法⋯⋯⋯優子還說了這樣的話啊」錦山眼神一沈
「所以⋯這次是你要做好覺悟,我不會再放手了」說完桐生看向錦山,才發現錦一直默默看著自己,漲紅的臥蟬帶著光澤,嘴巴輕抿著,讀不出是笑還是哀傷,「這樣啊⋯真是令人安心」最後苦笑一聲。
「兩人一起找出由美,然後三個人⋯找一天回向日葵吧」
「喔」輕輕答覆一聲,錦山彷彿不願眼淚流下似的,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