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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憶事．化形】（中）


　　先生提著一個用布裹著的大包走進屋內，隨手將風雪掩在門外，將大包放到木桌後便脫掉大氅，走到角落的炭盆彎下身用符籙點燃。

　　暖黃色的火光驅逐冰冷的寒意，讓屋內逐漸溫暖起來，先生蒼白的臉龐也慢慢恢復血色。

　　小毛筆精看著桌上的大包，戳了戳，好奇地問：「先生，這裏面裝著什麼呀？」

　　「符紙。」先生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讓四肢不再這麼僵硬。若非符紙用完了，他也不至於在這種日子裡出門，外頭的寒風簡直快把他凍傻了！

　　聽到先生的回答，小毛筆精陷入一陣沉默，然後悄悄地、悄悄地加重戳的力道，似乎想把布包戳下桌去。

　　「就算你戳下去我也能撿起來的。」像是背後長了眼，先生光聽聲音就能猜到那支傻筆又再幹蠢事了。

　　「先生，今日可以不畫符嗎？我想畫前幾日遇見的那隻鳥兒。」小毛筆精委屈道。前幾日有隻鳥兒被外頭天氣凍得受不了，從窗戶鑽進屋內，那毛茸茸、圓滾滾的模樣實在是可愛的不得了，他還被鳥兒親了幾口呢！他想快點把鳥兒畫下來，不然再過幾日就會忘啦。

　　「那隻蠢鳥？」先生臉瞬間黑了下來，呿了一聲罵道：「那隻蠢鳥前些日子差點把你的毫給啄禿了你還想著畫牠？若不是我來得早你現在早成一支禿毛筆了！」

　　「牠也許只是想親親我……」小毛筆精有點心虛。

　　先生冷笑。

　　「那、那……不畫鳥兒了，我畫其他的！」小毛筆精妥協道。

　　「沒門，今個兒得畫符！」先生拍板定案。

　　「為何──？」小毛筆精發出哀嚎，倒在桌面不斷地打滾，「不要嘛先生，畫符一點都不有趣呀──」

　　「村裡的林大哥……」先生話還未完便被打斷。「林大哥不是昨日才畫了一疊嗎！」

　　「呃、隔壁的楊婆婆……」

　　「前天才畫給她呀！」

　　真是越來越難拐了。先生暗自頭疼，自家的小毛筆終於精明些了他該高興的才是，但是這份精明別用在他身上啊！

　　「鎮上的何大嬸──」

　　「她家根本沒有三個小娃娃！」小毛筆精怒炸毛。

　　「──的鄰居劉大叔，」還好他轉得快！「……要符有急用。」先生慢悠悠地接了下去。

　　小毛筆精頓了下，遲疑地問道：「……真的很急嗎？」

　　「很急、非常急，馬上就要。」先生一口咬定。

　　「那、那好吧……」小毛筆精只好妥協了，將炸掉的毛毛收回，「我們趕緊畫，畫完我就可以畫畫了吧？」小毛筆精期待地問。

　　「嗯，可以。」

　　只怕等畫完你也累得睡著了就是。先生心想。

　　聽到先生的應許，小毛筆精開心地轉了轉圈，「好，那先生咱們開工吧！」

　　先生看著瞬間活力全滿的小毛筆精，一邊打開布包拿出裡面的符紙，一邊在心中暗自嘆氣，怎麼想讓小毛筆修練就這麼地難呢。

＊＊＊

　　望著畫完符就呼嚕呼嚕睡去的小毛筆精，先生無奈地用清水將他筆毫上沾染的墨色洗去。

　　邊洗邊想著小毛筆天天跟他抱怨著想畫畫的事。

　　其實他倒也不是吝嗇那些紙和墨，只是擔心讓小毛筆開始畫畫後，屋內的東西不夠他畫而想轉往屋外跑去。若是讓普通人看到一根毛筆憑空飛著作畫豈不是要嚇得魂飛魄散？萬一引來其他道士要來收妖他就只得帶著小毛筆包袱款款準備跑路了。

　　雖然也可以先跟小毛筆做下約定，但那孩子在專心做某件事時很容易作到渾然忘我，畫著畫著就跑屋外去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因此，他原先是打算等小毛筆修成人形後才准他作畫，但是那支傻筆連怎麼成的精都糊里糊塗，更別提修煉的方式了。而他是野路子出身，靠著一本破書上的符籙圖踏入修真一途，連自己都修得亂七八糟了，又哪能指點小毛筆修練呢。

　　他還是在用小毛筆畫符時意外發現那傻筆可以透過他畫符時的靈力來修煉的，不過或許是借助外力因此修為增漲不快，於是他只能日日夜夜辛勤畫符，畫得小毛筆覺得筆生無望，直想一條繩子掛在筆架上吊死算了。

　　然而最近小毛筆越來越精明，要哄他畫符可是越來越難了……不過近日他掏到一本古籍，上頭寫著以符佈陣的方法，待他研究研究，說不定能讓他研究出不讓小毛筆走出屋外的陣法。屆時就算小毛筆沒修成人形，也能讓他開始畫畫了。

　　想必到時候，他會高興得跳上天轉幾個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