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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在年節前吧......確切時間大概也沒人有心情去記了,幾乎所有略能窺見天道的術士、算命仙、道士等人物,都預見了這回的天劫。他們很一致的點出了那個日子,甚至準確地算出了此劫將在當天的子時又兩刻鐘後降臨。屆時這片江湖中的無數俠士將會被迫陷入沉睡,是否能醒來,只能靠俠士們各自的造化。而眾人踏入江湖前都待過的村莊--稻香村,將永遠地消失在這天下。
  不過,危機就是轉機,據說在此次天劫之後,成功甦醒的人將能步入全新的江湖,有新的冒險等待著他們。俠士們依然可以在這片江湖中過著各自逍遙自在的生活。
  前提是得要醒得來才行。
  這消息自然震驚了全天下人,大家也熱烈地討論起此事。有些人本來就有足夠的能力,確定能夠渡過此劫,有些人選擇花錢添購能助自己渡劫的法寶,有些人卻無能為力。而不管眾人的反應如何,這天終究是來了。
  其實在最後的這段時間,江湖中的氣氛還算是非常和樂的。某個幫會放話說要在這天到各門派屠殺,不少人都回到自己的門派要守護同門,結果要屠殺的人沒等來,卻變成了一場小型門派聚會。各門派弟子也趁機和同們相聚,共同在掌門面前演示自家武學招式,也算是留作紀念。
  
***

  遠離總舵中心的龍柱,來到乘船處前,丐姊的腳步不是很穩,手裡的打狗棒在地上一頓一頓地,看上去明顯就是喝高了。不過這在丐幫裡算是很平常的景象,哪個丐幫弟子不喝酒的啊!
  丐姊今天的確是喝得比平常多了,逍遙遊套路下的招式,例如酒中仙、醉逍遙、笑醉狂,使幾次就得喝幾壺酒啊!早知道就早點偷溜走了......
  雖然在心裡這麼抱怨,丐姊這回還是喝的心甘情願的。她本來就想在這最後一天找郭幫主喝點酒、去龍首山抓隻雞做丐幫人人都拿手的叫花雞,最後,在桃樹下迎接不知道過不過的去的劫。
  她不像其他人早早做好準備,或是早早確定自己過不了,趁早和親友道別。她也抱持著希望,只是她不想太早面對這件事。
  幫會裡不少人確定無法再醒來了,一群人約著再去報名名劍大會,或者去劫劫鏢、一起看看風景。丐姊刻意迴避了這些活動,反正她這些日子也不常參與幫會內的事物,即使這時候缺席也不顯得奇怪吧。她不想破壞氣氛,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別人。
  用手中的打狗棒翻攪著洞庭湖水,丐姊長呼了一口氣,開始運功施展神行千里。

  她首先到了蒼雲的映雪湖,在一片白茫中找到了一個不太起眼的雪堆,一記亢龍有悔俐落地震去了上層厚重的積雪。接著她將壺裡的酒往雪堆上澆,以火把點燃--
  燒溶了的雪水下,出現一個身著玄甲的紅髮男子,他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地盤腿坐著,讓人強烈懷疑這人究竟還有沒有生命。而丐姊似乎絲毫不懷疑這點,順手朝對方臉上招呼兩巴掌後,雙手抓著男子拔蘿蔔似地使勁往後拉,這才把人從雪地裡拉了出來。
  「怎麼了?」蒼爹揉了揉自己的臉,表情卻沒有半點不悅。
  「有些事想與你商量。」丐姊扯了扯自己臉上的雲幕遮,最後卻還是沒有拿下它。「你在這之後,會繼續沉睡吧?」
  「如果沒人來叫醒我的話,應該是。」蒼爹說。「我大概有九成的機率撐不過這回的天劫。」
  「嗯......我想想該怎麼說比較不傷感情。」
  或許是整天喝酒的丐幫對於寒冷這件事早就麻木了,又或者是每回來蒼雲堡找人時被凍慣了,丐姊想也沒想就在雪地上坐下--她身上的破布再怎樣也不可能像玄甲一樣被整個黏在雪地上吧。
  皮膚直接接觸到冰雪時還是有些刺骨,丐姊喝了口所剩不多的酒,就如她所說地思考該怎麼說話。
  「直接說就好啦。」蒼爹依舊沒有改變表情,耐心地等待丐姊開口。
  丐姊也常覺得這人根本沒有半點脾氣,偶爾聽對方說起生氣的往事還會感到驚訝。或許就是因為蒼爹的耐心,才會讓她能很自在地待在他身邊,放心去做所有她想做的事。就連彼此陣營不同這點,他都能夠包容。
  「嗯......」丐姊最後還是放棄委婉的說法,左右她現在也沒有心力再去想該怎麼在不傷人的情況下講這件本來就很傷人的事。「如果這次你醒不過來的話,我可能不會再等你了......或許會再找個人陪我。」
  「再找個人的意思,是我們要斷情緣嗎?」
  「嗯......」她還是第一次覺得對方問話問得如此乾脆直接。「對不起......」
  「本來就是我這邊的問題啊,幹嘛道歉?」他一手放在丐姊腦後,輕輕順著她的長髮。
  「你這樣講......讓我、我......」更過意不去了啦!
  先不提她本來就不願意傷害親近的人,光是對方溫和的回應就夠讓她內疚的了。
  在他們彼此結為情緣前的前一個月,蒼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這冰封的雁門關沉睡。對丐姊來說,最理想的情緣對象要是能陪她一起浪跡江湖的人,總是沉睡著的人自然不是最佳人選。若是真的再也無法見到面,她也不可能獨守著一個空殼。
  「這陣子真的是就算醒著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幫會散了,對於探索祕境也不像以前那麼有熱情。而且我有說,想我陪你的話來叫醒我就好啦。」
  「是沒錯......不過硬把你叫醒我也不知道能一起做些什麼。」總不能把人叫醒,然後去揚州發呆吧?「你本來就不怎麼參與名劍大會和陣營活動。」
  或許她需要的情緣會是個能每天陪她在巴陵護鏢、去龍門劫鏢,定期報名名劍大會的人吧。丐姊沒說的是,這些天來她也努力試著參與祕境探索,就是想著等蒼爹回來,至少能有件可以一起做的事。
  「我想就算真的撐過去了,我醒來的時間也不多,除非有人來叫醒我。」他說。「所以我的希望是,這之後再說吧。如果真的不行的話我不會攔你的。」
  「好。」之後再說丐姊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她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再醒過來。

  告別了蒼爹後,丐姊又應了幫會的號召去到惡人谷位於巴陵縣的營地。最後一天所有人簡直都瘋了,這些人到底怎麼想的才會有去惡人營地找人打架的念頭?不過誰叫她也是這瘋子幫會的一員呢,架肯定是得跟著打的。
  這場架大約持續到了午時,距離那個時刻還有約兩刻鐘。暢快地活動過筋骨的眾人相約神行去稻香村,見這個充滿無數回憶的村子最後一面。丐姊依舊沒打算參加,她也運了功,卻回到了丐幫。
  果然還是想選這裡做最後的棲身之處。她心想著,施展最自豪的輕功到龍首山下,喚來陪伴自己多年的紅翼準赤箭。鳥兒在她手上稍做停留後,又再度飛起,盤旋在附近上空。
  君山美景依舊,不知道再睜開眼後,眼前又會是什麼樣的景象。龍首山釀的酒能依舊如此香甜嗎?這桃樹,還會是丐幫弟子心中永遠的美景嗎?
  丐姊扯下雲慕遮,飲下最後的一口酒。天上已經開始降下可見的天雷,時間不多了。
  反正這片江湖裡,想等的人永遠等不來,也永遠尋不到屬於自己的歸處,再也醒不過來好像也沒什麼關係。想要繼續留在這裡,也只是她對這片江湖的貪戀而已。事實上,她自己也再沒有動力去闖蕩了。
  之後再說吧,丐姊閉上了眼。或許要永遠告別這江湖的人,會是她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