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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救下了。」
  「就妳來看,如何?」
  「眼下,最多三成。」
  「……若有御前輩的三成根基,修行途上應也無虞了。襲者是誰?」
  「鬼魊餘孽。不知去哪習了三腳貓的魘修異功,大約以為這樣能多佔上風,不料渴血如狂。」

  對話聲忽遠忽近,夢境也似。池雁猛然醒轉,由劍化人。他半身正浸在兩地池的淺水裡,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刺的腹部,以及裂傷的手,發現已經完好如初,只是內傷沉重。

  他抬頭,看見濛濛雲霧裡一道纖長身影,渾身一肅,兵器的本能令他有如驚弓之鳥——對方沒有刻意張揚也未刻意掩飾,只是若隱若現的護身劍意已透露其修為高深遠過自己。

  感覺沒有惡意。若有惡意,也不過囊中之物而已。他想著,思緒飛快一轉,想到方才突來變故。

  匕首劍刃泰半沒入腹中,池雁一時驚痛交加,咒力已然入體,他立時將人一推,飛快退開幾尺,欲化劍在手卻是無力提起,內息周轉也多有滯澀。果然是椎心之痛……功體被壓制,池雁怒視面前奪舍之人,溫梓樂一改平時單純神情,雙目泛紅,指尖浸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誰?」怒上眉梢,咬牙切齒裡只如此問道。縱然功力受制,也非全無反抗之力。

  「孤鴻斬……你就是孤鴻斬?你就是那人的配劍?」糯軟的聲音摻了沙子,變得粗糙刺耳,溫梓樂走近,一擊直刺被池雁徒手抓住,血從指縫間湧流,落在水潭裡。

  溫梓樂神情木然地望著他,眉心一點妖異紅印,非比尋常。池雁趁他還未反應過來抬腳一掃,將溫梓樂踢出幾尺之外,單足不穩,踉蹌摔入水潭中嘔血不止。他行氣,欲強硬突破鎖功禁制,劍氣運作的劇痛被他忽略,池雁指尖縈繞劍光,功成之際卻是反沖己身、七竅劇痛,霎時身受重創。

  怎麼回事?是溫梓樂……不是,是誰?

  池雁瞠大的雙目劇痛不已,眼前血紅一片,只見那人又跌跌撞撞地朝他走來。池雁只來得及感到背後有劍氣掃來,便已遵循本能,變回丹紅長劍的原型。此後,便是現在的狀況了。

  他徬徨之下四處張望,冷不防身後傳來一句:「那孩子走了。」池雁轉身,驀然撞入湖綠雙目。

  玄黑劍紋環繞左目,照見一襟冰霜。女子玉簪烏髮高冠,額上綴落一枚玲瓏血玉飾,尚有幾縷深紅流蘇,赤色絲絹滾在白裳衣緣。她審視的目光像是一口劍,直直剖進池雁的經絡裡,讓他動彈不得。

  「恢復得不錯。」
  「這傷並不——」
  「吾說的是孤鴻斬。」

  此人怎麼知道?池雁心頭猛然一緊,旋即站起身來,語氣有幾分乾澀:「妳是誰?」

  「尋常的鑄劍師而已。」她漫不經心地說道:「可惜此番損傷甚重,凝魄圓滿得推遲了。」

  肉身的傷可以輕易復原,但椎心之痛猶有其厲害之處。鑄劍師想著。身軀中間的腰腹正巧對應孤鴻斬當年劍斷之處,最為脆弱,她不信這劍靈會毫無防備,他可是一口劍——化型不久,一切循照本能行動,但凡走岔一個地方都可能殺戮世間,成為凶器。

  能如此近身,一擊要害,是認知裡極為信任,沒有威脅的人嗎?

  池雁默認了鑄劍師的話。確實,那一劍幾乎毀了他這二十多年修練的根基,方才他情急之下強行運功衝開禁制,又創一成,若要再次動武,便要在自己肉身支撐不住前,速戰速決。

  他面上藏不住心思。鑄劍師心下了然,便道:「此靈地西南處有一巖穴,邪氣深重,也許——也許有你想找的人。」她說完,轉身便走。池雁猛然想起什麼,對著她的背影問:「妳來此處,就為了幫我,告訴我這些?」

  「說笑了,吾並非為你而來。」鑄劍師停下腳步,微微側身:「吾覺得失望——不過,也許會是個意外之喜。至少,御前輩不是完全流水無痕。」

  「妳知道孤鴻斬的主人?」池雁捕捉到話裡隱藏的波瀾,不由得急切。

  鑄劍師沒有答覆他,就這樣消失在漫漫霧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