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小感冒】


「打擾了⋯⋯嗯?」
喀噹,鹿角推開了門,米白色展於眼前。
霍爾的單人套房還是一如既往,整齊而⋯⋯不,不太對。
玄關處,幾件大衣散落在長椅上,上方的衣架空虛地控訴自己並未達到功用;廚房沒什麼垃圾,但有一些不在該在的位置上的器具,客廳也處處可見筆記和樂譜。雖說不會到被歸為「髒亂」的程度,但跟平時一絲不苟的樣子比起來,還是有著一些差異。

是這幾天太忙了嗎?她有些疑惑。
記得約莫一周前,霍爾向自己提過接下來的行程。似乎是需要出席幾個重要的會議,為此得事先準備好半小時的講稿,以及將過去分析過的譜統整起來。總之是個大工程的樣子,連鹿角都沒能見上搭檔幾面,今天才跑了過來,想說至少來確認對方沒有在譜堆中溺死,又或者是只是單純想看看他。

「霍爾在哪裡呢?」
張望一下,廚房、客廳跟床鋪上都不見人影,那麼就只剩下——鹿角轉了腳步,走往廊道的另一端,那有著書房的底處。

再次以手撫上潔白門板,這次迎接著自己的是日暮的斜陽,想必是從未完全拉上的窗簾中溜進來的吧,整個房間裡因此充滿著溫黃的光線,連飛揚的塵埃都閃著金光。
她輕輕踏入其中,在堆疊的譜本中發現了尋覓的身影。

「呵呵,原來是這樣呀。」
霍爾此時正趴在桌上,側著一邊的臉還壓著幾份看到一半的論文,後腦勺隨著呼吸一上一下起伏。鹿角湊了過去,沐浴在橘光下的臉部線條柔和許多,那雙平時總是吐露出惡毒話語的薄唇也顯得溫潤。

無奈而寵溺地微笑,她脫下留有體溫的羊毛外套,以不會驚動人的輕柔置在對方肩上,同時撥開赤褐瀏海,唇辦輕觸光滑額頭。
「辛苦你了,做個好夢吧。」
偷偷多親了幾口,畢竟搭檔會乖乖讓她此般靠近的機會可不多,又揉了幾下捲翹的髮絲,這才勾著嘴角退出書房,關掉電燈,讓對方平穩的呼吸聲持續下去。

沿著走廊拾起衣物和紙張,她方盤算著晚上可以做點什麼好給他補充體力,卻先想起了數件非比尋常的事情。

唇上接觸到的皮膚散發著異常的熱度。
露出的臉頰上滿是在斜陽中也不得忽視的病態紅暈。
看似勻稱的一吸一吐裡其實有著些微不穩。

「——霍爾!」
把手上的物品往玄關的木椅上隨便一丟,她轉過身衝回書房,僅留下急促慌張的腳步聲迴盪在走廊。


========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尖銳的聲響劃破寧靜的空氣,也把霍爾從淺眠中拖行出來。
皺了下眉頭,從早上開始就纏著自己的不適感再次湧上。頭部一陣一陣地傳來隱約痛覺,還有令人反胃的暈眩感,但這兩種感覺卻因為額上的一股涼意而有所減輕。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好吵,吵死了。

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乾啞的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艱難地撐開沉重眼皮,平時清澈的一雙星空迷濛,有如蒙上一層霧氣。仍記得失去意識前應是坐在書桌前,現在卻是躺在床鋪上,所以——

鈴鈴鈴鈴、鈴鈴⋯⋯

「您好。」
一個熟悉的嗓音傳來,取代了惱人的電話鈴聲。

「這裡是阿道夫⋯⋯是的,很不好意思,現在家主一時沒辦法接電話,我會請他方便的時候再回電給您⋯⋯明白了,我會替您轉告他的。」
聽筒被放回電話機上。霍爾試著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朦朧的視線裡卻只有米白與淺灰交織的色塊混雜又分離,其中一塊淡金似乎動得格外明顯,直到那點色彩放大至一對翠綠已在眼前,霍爾才驚覺那是自家的搭檔鹿角。

「感覺還好嗎?先喝點水?」
頭髮被溫柔撫摸,緩緩往下,手背滑過炙熱的臉頰,帶來一陣涼意。移開額上墊著的冰枕,鹿角攙扶對方坐起身來。待霍爾吞下幾口清涼又清了幾下嗓,不知去了哪的聲音才回到喉道。

「⋯⋯⋯妳怎麼在這。」
「畢竟好幾天沒見面,想說來看看霍爾好不好,結果就看見你暈在書房了呢。也許這就是搭檔間的心電感應吧?我感覺到霍爾現在可能身在危險中之類的,呵呵。」
「夢話、咳,等到睡著再說吧,蠢鹿⋯⋯」
刻薄的話語因為有氣無力的嗓音而減弱了威力,早就習慣霍爾說話方式的鹿角當然是完全不以為意,只是以笑容回應。總覺得光芒在搖晃的視野中似乎比平時還要來得刺眼,霍爾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或許鹿角永遠也停不下過度接觸的傾向,對於霍爾的。她蹭了上來,額頭抵上自己,纖長的睫毛像是要頂到眼瞼。懷前的人兒散發出沁涼,相對於她,靠近的花香味似乎又讓體溫飆升。
「燒好像有退一些了呢,真是太好了。」
「好、好啦!不要靠這麼近,傳染給妳的話很麻煩⋯⋯」
「不會的啦,來,霍爾再躺一下吧。」
沒有察覺內心的波動,鹿角幫忙他躺回枕頭上,放上冰枕,嘴邊的微笑依舊。

「不過霍爾真是的,都發燒了還硬撐,這點就很孩子氣呢。下次呀,如果身體又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我吧。」
「只是⋯沒特別注意到啦⋯妳很囉唆⋯⋯」
「呵呵,就當我囉嗦吧。可以的話還是多注意下,不然我也會擔心的呀。」
她坐回床旁沒有軟墊的木頭部分,背對著自己,似乎在想要拿取什麼,最後手上卻仍是空空如也,剛才摸索的舉動像是刻意做出來的。

「⋯⋯⋯」
霍爾當然知道搭檔這些動作到底在掩飾些什麼,看著這一幕,他反芻了許久,最後才緩緩說道。
「抱歉、啦⋯⋯」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呀,雖然不太成器,但我也是霍爾心靈相通的搭檔呢,可以再多依靠我一些沒關係的。」
回過身來,搭檔瞇起了綠眸,神情中滿是寵溺。不知是不是又被當成小孩看待,她又把自己的頭摸上了好幾遍。
「當然了,想向我撒嬌也是大歡迎喔,就像我平時對霍爾做的那樣。」
「妳最好是不要太得寸進尺⋯⋯咳咳⋯⋯」
「再睡一下吧,之後會叫醒霍爾的,晚上就吃點粥跟熱湯好嗎?」
手指掀起瀏海,她彎下腰,垂落臉頰的白金髮絲弄得有點癢,但霍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靠著額頭的唇瓣。柔軟、冰涼,輕聲訴說言詞的時候不斷蹭過肌膚。

「我會一直在這裡,做個好夢吧,霍爾。」

不知怎的,他就這麼乖乖地閉上了雙眼,最後映照在藍灰瞳眸上的,是搭檔再溫柔不過的笑靨。

隱約中聽見她又唱起了歌,輕柔的嗓音與安詳的曲調,霍爾想也許那是她過去曾經聽過的搖籃曲,現在用到自己身上來了。
即使是望著無盡的黑暗睡去,他也知道會有溫暖的金色挪塔陪伴著自己。伴著那歌聲,他逐漸滑入夢鄉,願在那深淵之處,等待著的會是美好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