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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星人 / 厭女、暴力、公開羞辱。《鄉民公審》下 | 囧說書S2EP16(第二季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iC_HSOFEfc
字幕導出


2013 年 3 月 17 日
漢克(化名)去聖塔克拉拉出席科技開發者大會
聽著講者說話到一半
他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蠢笑話忍不住要分享
於是他對朋友艾力克斯說了
這個笑話涉及到一些科技術語
他說的是
在 Github 功能中
Fork 是指複製別人的軟體
讓自己能再獨立運用
不過如字面上容易讓人聯想到的
「叉(Fork)起那傢伙的儲存庫」
是一個帶有性暗示的笑話
好總之呢
就在漢克把這笑話跟他朋友說的時候
剛好被坐在前面的一個女生聽見
這個女生叫阿德麗雅(Adria Richards)
她迅速的把漢克和艾力克斯拍下來
直接上傳到推特，發文表示
這兩個大男人對著台上的女性講者
開了很不尊重的玩笑
結果十分鐘後
漢克和艾力克斯就被工作人員
請出會場帶到辦公室
他們聽說自己被投訴了
兩個人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好摸摸鼻子立刻道歉
然後提前離開會場
第二天
阿德麗雅在部落格發文解釋事件的脈絡
強調當時台上的女性報告者
正在倡導要更多女性進入這行
那兩個男人卻在開黃色玩笑
阿德麗雅認為
這兩個人自以為坐在群眾中很安全
是匿名助長了他們的行為
這叫做「去個性化」
去個性化是自我評價降低的心理狀態
會造成反常規範和解除抑制的行為
這套理論可以解釋各種反常規的集體行為
像是暴力的群眾、動用私刑的暴民等等
所以阿德麗雅她連續拍下了
三張那兩個男人的清楚照片
來表達她的憤怒，一言以蔽之
她覺得「這樣並不酷」
她把這篇文章發表在自己的部落格
部落格的名字是
阿德麗雅的發洩大概確實產生了效果
隔天，漢克就被炒魷魚了
那天晚上漢克發出了唯一的公開聲明
是在討論區「駭客新聞」(Hacker News)的一則短文
他說
「我真的很後悔，我也力挺她的立場⋯
但她拍下照片的結果，讓我今天丟了工作
這很糟糕，因為我有三個孩子
而且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
她沒有警告我，笑笑就按下快門
也決定了我的命運」
這篇文章，讓網路上本來對漢克
「非常不合時宜的玩笑」反感的風向
一下子逆轉過來，大家突然意識到
漢克也不過是坐在觀眾席裡活生生的某個人
他有家庭，開個爛玩笑又怎樣？
漢克開始收到來自論壇支持的訊息
群眾開始在另一個討論區4chan辱罵阿德麗雅
一堆匿名ID貼文說要
還有人寄被砍頭的女人照片給阿德麗雅
或是把她的照片移花接木到A片演員的照片上
有人架設網站教人怎麼生產羞辱她的改圖
臉書上甚至有人寫說：
「我如果能找到阿德麗雅，
我要綁架她，在她頭上戴布袋
朝著她腦袋轟下去
幹死那個賤人，讓她付出代價」
不久之後
阿德麗雅老闆旗下的網站
被植入惡意軟體、遭受 DDoS 攻擊
於是就在隔天，阿德麗雅被開除了
這整件事的源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阿德麗雅以為自己是在為正義發聲
但她越界了，她在無意中先發起了公審
等到群眾意識到某群人做得過頭了
他們又發起另外一場公審
反撲到阿德麗雅自己身上
然而，你要說是阿德麗雅貼照片錯了嗎？
還是漢克發表的那篇聲明錯了？
有誰可以為這一連串的災難負責？
是誰毀滅了這兩個人？
作者訪問了華盛頓一個
以公然羞辱被告知名的嚴厲法官
名叫泰德(Ted Poe)
他對泰德法官說：
「社群媒體的羞辱比你的羞辱更糟糕」
對方回答：
「是更糟糕，他們是匿名的，他們很殘忍」
而且，網路上的被告沒有權利
被抹黑也澄清不乾淨，被攻擊也抵抗不了
當有人試著道歉
仍然有人要殘酷的毀掉他
就好像那對他們來說
是什麼非做不可意義重大的事
在哪裡都不存在一則法規能夠限制眾人
所以群眾會持續的鼓動狂歡
直到下一個標靶出現
或是目標被毀掉為止
有趣的是，我們緊迫盯人的對象
往往是什麼失言、大不了的糊塗劣行
亂竄的怒火跟一些名人搞出來的蠢事
越來越不成比例
以阿德麗雅的例子來說
群眾憤恨的追殺她發文公審的行為
認為這是伸張正義
同時他們卻可以忽略大量的厭女者
在此期間更恐怖、更不適當的攻擊
這是一種雙重標準嗎？
不，只是因為這群人在「興頭上」
都失去了理性
1985年出版《烏合之眾》的作者
古斯塔夫(Gustave Le Bon)
曾提出一個概念叫做
認為人類在群體中會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自由意志會消滅，有傳染力的狂熱會接管
作者在採訪各個事件後
特別留意到一件事
女性受到的羞辱尤其嚴重
網路上的厭女情結體現在
不僅是男性喜歡羞辱女性
女性也喜歡羞辱女性
在女性為當事人的事件發生後
社群特別傾向用貶抑女性特質作為攻擊手段
另一方面
能夠奇蹟般全身而退的往往是男性
這真的很耐人尋味
在這本書裡還提到了一些有趣的知識
例如網路發生騷動的時候
搜索引擎公司就發了你知道嗎？
以賈絲汀事件為例
在2013年的12月總共有120萬筆資料
搜尋了她的名字
以每筆搜尋可以讓Google進帳38美分計算
賈絲汀的災難就幫Google賺進了
四十五萬六千美元
這只是粗略計算，若採用經濟研究員
強納森(Jonathan Hersh)的建議
以平均值的四分之一來保守估算
賈斯汀被毀掉的價值，也有十二萬美元
強納森寫給作者的 email 裡說道
「Google 有條非正式的公司守則是
『不做壞事』(Don't be evil)
可是當網路上發生事情時
他們都有錢可賺」
這聽起來很諷刺
面向那些在網上留下黑歷史的人
也有專門的公司會收取幾十萬美元的報酬
負責操作網路搜尋結果，也就是「洗白」
他們會製造假文章、假新聞
假的社群帳號形象
只要正確的操作一段時間
當事人在網上的黑歷史
就可以被洗到搜尋結果的後面幾頁
基本上等於沒有人有機會再看到
好我們姑且先不談這些額外的知識
回到公審的話題上來
在本書的前言和內文都提到了一句話
根據精神科醫生吉力根(James Gilligan)的說法
守住秘密是暴力犯普遍會有的情況
而那個秘密通常讓他們覺得丟臉
是一種漫長、錐心的丟臉
他看到的幾乎所有嚴重暴力行為
都是由羞辱、不敬、嘲笑的體驗所引發
對某些人來說，光是話語就是羞辱和否定
侮辱的話語凌辱、毀掉了他們的自尊
謀殺了他們的靈魂
在成年暴力行為的光譜上處於極端的人
在人生早期也往往受到同等程度的暴力對待
所以他們長大後，就去殺人
曾有個囚犯告訴吉力根
「你不會相信，當你拿槍指著某個老兄的臉時
你會得到多大的尊敬」
暴力對他們而言很簡單
就是立即得到尊敬、免於羞辱的方法
而這種立即見效的誘惑
足以讓他們無視坐牢或是死刑的代價
反過來說
羞辱跟暴力恐怕本質上是一樣的
他們都足以摧毀人的靈魂
也會促發新的暴力
只是大多數情況下
網路上受霸凌者的暴力無法被宣洩
他們如果必須宣洩
得到的結果就是
自殺
看完整本書，我的感想是
群眾的嗜血是古早以來的本性
尤其到了網路時代
我們沒有辦法遏止公審發生
這個時代的公審曾被視為一種
弱勢的集體抵抗
群眾可以團結起來
用集體的力量去嘲笑、諷刺、批判
那些掌握權力的人
但是如今，誰都可能是被公開羞辱的對象
而參與每場公開羞辱的人
可能都覺得他們是正義的一方
在這過程中
惡劣的腦補和謠言被製造
為了批評他人的失言
更不正確的言論被大量製造
可是沒有人在乎
的確
群眾的正義具有一定的力量
但是喪失了倫理規範和程序正義的公共場域
那個審判還會是正義的嗎？
難道不是反而淪為純粹的洩憤
和不用負責任的霸凌嗎？
我們必然需要某種力量去制衡
也不用否定社群媒體的偉大之處正是在於
讓沒有發言權的人，有了發言權
我希望大家可以去讀這本書
通過了解書中的十五個真實故事
找到我們應該自處的位置
關心正義，輕輕的參與公開審判
然後用更多的實際行動改造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