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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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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來攘往的人潮今天也佔據了街道，這裡一直都很熱鬧的樣子，釜照著書信上的地址一路找終於找到了和信上繪製的模樣相像的建築物，而循著那股微弱的妖氣走向一旁的巷子，站在半掩的門前。

就是這裡了，尼亞所說的地方。

「尼亞－？尼－亞－？」悄悄的掀開釜用來遮掩的披掛，比兩個青少年還要矮上許多的孩子等不及湊上那個門邊探頭進去小聲的呼喊著貓又的名字。

暫時不管踏吉的行動，大和把頭轉向釜問：「那麼，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你還沒有說你收到了什麼信。」

「恩，你說得對，我應該趁現在和你們說說這件事情。」從口袋裡拿出信件，信紙上頭用端正的字寫著旅館最近可怕的傳言，釜重新讀了一次信說：「這間旅館的旅客收到投書說有陌生人躲在大廳的皮椅中生活，引來了好奇的記者，如果放著不管可能會讓旅館的生意受到影響。」

「這怎麼聽都像是胡謅。」

「隨口流傳的謠言造成的傷害不容小覷，語言的力量很可怕。」思考了一下，釜說。

「如果把人生的重心好好放在生活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事了。」

隨口抱怨了句，大和靠近附近的窗口看見旅館的大廳聚集了人潮，裡頭的人面孔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看起來不像是這裡的人。

來自不同地不同的人們，還有西洋的建築風格和本國的風格混合，街上也看得到被稱做摩登女孩，穿著新潮的女孩子們走過，「這個時代真是好玩。」感嘆著時代的劇變，大和回頭加入了門邊的對話。

來自另一座山頭的貓又－尼亞，剛才回應了踏吉的呼喚來應門，他看起來正在廚房忙得不可開交，縱使頭髮好好的塞進帽子裡頭，滲出汗水的額頭還有氣喘吁吁的狼狽模樣不難看出來有多忙錄。

「阿…我很想要好好的想你解釋現在的狀況，不過現在廚房的狀況不大樂觀，來了一大堆人忙不過來。」

「恩…該怎麼辦才好？那我們三個在這裡等嗎？」釜眼看現在不是閒談的場合，打算放走尼亞，但大和伸出手阻止了釜的行動。

他湊近尼亞盯著左右看了幾眼，閉上眼睛一轉眼化形成助手的模樣，回頭開口道：「我去幫尼亞，尼亞就讓釜還有踏吉去找大廳的記者問話。」

「我知道了，太好了－我都以為我快要死了。」尼亞哭喪著臉說。

「大白天別說這種觸霉頭的話。」

「反正我們是妖怪。」尼亞用毛巾擦著手笑道，臨行前追上往大廳走去的釜還有踏吉，在釜的耳邊小聲交代：「不管如何，千萬不要在打烊之後獨自接近大廳，要小心踏吉別讓他亂跑。」



釜用力的點頭代替了回答，牽著踏吉的手走向旅館大廳。

＊＊＊

挑高的天花板，還有螺旋的階梯，打磨光亮的石造地面讓人彷彿置身異地，踏吉也沒有看過這樣的地方，他的目光不斷追逐著地板上的倒影，饒富興味的看著人們從螺旋梯上下走動。


或許混雜著一點妖怪的氣息，這裡的氣氛還是相當熱鬧和樂，感受得到眾人的活力與熱情。

「您好，請問是犬飼先生嗎？」

才拉著踏吉一起在大廳的皮椅上坐下，一股異樣的氣息馬上就讓釜警戒起來，這裡真的有哪裡不對勁，這裡的皮椅很多，異樣的氣息就來自最角落的那把皮椅，不曉得人類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徘徊的人們都會自然的略過那張皮椅。

釜沒能來得及透過氣流感知詳細的狀況，陌生的聲音就在一旁響起，抬頭對上了一雙溫合的眼睛。

那男子相當禮貌婉轉的表明了身分，還有是尼亞介紹來的這件事情。

「是的，我是，所以…您來是為了最近的投書事件對吧？」

「恩，犬飼先生很清楚我來的目的呢。」男人面帶笑容坐在對面的皮椅上，輕輕摸著椅子上的皮製部分說：「這個時代有著許多為知的事物，我國的文化以及西洋的科學融合在此處，在科學的時代已經很難聽到這麼有趣的傳聞。」

「阿，失禮，我不該用有趣來形容的。」收手並深深的坐入皮椅，記者手摸著下巴思考了一陣子又說：「我聽聞犬飼先生您是在這裡長久居住的人，不知道您對這件事情有什麼樣的看法？沒事的，只是個人的閒聊，不會收進新聞稿裡頭的。」

不是很清楚尼亞把自己形容成什麼樣的人，釜摸著襯衫的扣子暗自忖度說話的分寸，才回答記者：「您相信妖怪嗎？」

「妖怪？」

「恩。」

「當遇到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就以這件事情是妖怪的所作所為作結論吧。」

「為什麼呢？有些現象已經很明確的能用科學解釋，現代人相信有很多事情再過不久也會得到解答，特別是過去所無法解答的事情。」被釜的回答勾起好奇，男子忍不住追問。

「這是我們的信仰和文化，我們相信妖怪和人類是共同活著的，在生活中無所不在。」聊起這件事情總是特別好玩，尤其是用人類皮妖怪骨的模樣和人們聊著這樣的事情，假如人們發現眼前的人其實是妖怪，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呢？釜笑著補了句：「這是很浪漫的事情，新時代的文化與過去時代的舊習揉合，我們就身處在這個當下。」

「所以您是指這是伸植人心的文化，也是屬於此時代的浪漫信仰？」想了好久，記者才慢慢的說出了這個結論。

「可以這麼說。」一股細微的氣流流過兩人之間，釜笑了起來：「您不正是為了這件事情才來這裡嗎？」

「呵呵，和犬飼先生說完話，讓人更加期待這個傳言的內容了，我喜歡這個說法，應該要記起來。」拿出口袋裡的小記事本，男人身手摸向桌面卻遍尋不著他帶來的筆，「奇怪，剛才明明還在這裡的。」發覺在他人面前出糗，男人的臉紅了起來，慌忙四周尋找他的筆，最後依然徒勞無功，搔著臉用困窘的表情說：「傷腦筋，我太少根筋了，把筆又弄丟的話，回去就要被編輯抱怨了。」

「說不定是妖怪所為。」釜笑著搭上剛才的話題，起身送記者去採訪櫃檯人員，那時才看見踏吉的手上悄悄拿出一隻筆來，笑得燦爛。

「真是讓人傷腦筋的弟弟呀。」伸手輕輕捏著踏吉的臉頰，釜把那支筆拿起來，又悄悄的運風把筆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回記者的褲子口袋裡。

＊＊＊

真正的問題來了，究竟皮椅藏著人是人類的謠言還是妖怪作祟呢？
釜把踏吉的手握緊，轉向尼亞準備好的椅子，準備深夜一起探探那把皮椅的虛實。

今天一整天都沒有遇到不尋常的事情，記者也已經離開了旅館，必須要趁著明天記者回來採訪之前了結這件事情。

入夜後是尼亞和大和先在大廳等著，一見面還不用說什麼，大家的視線都已經聚集在白天注意的到那把皮椅上了。

「你們應該也都知道是哪個皮椅有問題了，我很想處理這件事情，但我掌握不了他真正的樣子，而且只有一個人太危險了。」

「恩，你說得沒錯，我在這裡暫時佈下了我的妖氣，還沒有碰到異狀。」約定好的時刻已經到來，一行人小心的靠近皮椅，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詭異的氣息，而且再踏近幾步竟然還能聽見細微的求饒聲。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不要這樣－」那聲音越來越大，不待釜真得對皮椅動手，皮椅裡先鑽出了薄薄的影子，透明的人影一鑽出來馬上張成大字型擋住皮椅，他求饒道：「這把椅子是上一代旅館主人最珍惜的皮椅，不可以碰。」

「原來是九十九神阿。」尼亞本來躲在大和的背後，一看見皮椅的真身馬上跳了出來。

「九十九神？我以為被拿來坐的是鞍野郎？」

「沒有！才沒有，後面那個是多的！我和鞍野郎不一樣啦！我叫革郎！」當人影被激怒，皮椅也跟著匡噹匡噹的躁動起來。

「阿哈哈…抱歉，能讓我看看椅子的狀況嗎？你看起來狀況不是很好。」急忙安撫革郎的脾氣，大和看了釜一眼，和尼亞一人一邊小心的把皮椅抬起來，移到空曠的地方檢查了椅子。

皮椅沒有什麼毀損的跡象，然而背後滲出了血跡，尼亞看了搖搖頭，去取來水桶和乾淨的抹布幫忙擦拭。

「為什麼要在椅子上弄出血來呢？」坐在皮椅面前，釜和大和試著傾聽皮椅的話。

「因為太寂寞了，沒有人給予食物，沒有能量來源，珍惜自己的人也不在了。」本來安靜的擦著血跡，尼亞突然插話說：「我知道革郎的處境，我的主人也是，過世了之後我就只能一個人流浪，過著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本來想過要不要作祟阿什麼的…。」

「不過作祟雖然能夠很快的達到目的，能夠受到敬畏和食物供奉，相對的也會被驅逐，被當作邪惡的妖怪。」

「說的沒錯…自從主人過世之後，我一直在這個地方守著，看著人們來來去去的，我是這間旅館最好的皮椅，最年長的皮椅，我絕對有資格代表這間旅館。」坐在皮椅上的革郎看起來垂頭喪氣，就算影子已經薄的快要看不清楚他的樣貌，從他模糊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還是能感受得到他的難過。

「但是某天我坐在椅子上偷吃東西的模樣不小心被撞見，開始有員工謠傳鬼魂出現，我就被害怕的眾人移到角落去了，本來倚著員工們的信仰可以維持我的力量，但那之後就一蹶不振了，連食物都拿不起來了。」

＂自作自受阿這個＂大和小聲的說。

「太大聲了阿和。」釜揉了揉弟弟的頭，惹得他紅著臉把手推開。

「不過，做為前代主人的椅子，因為這點還不會被丟掉，至少還是件好事，只是如果大家繼續忽略我的存在，我就要消失了，所以…。」

「所以你用這個方法想要讓大家知道你在這裡。」

「恩…我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引起這些騷動很抱歉。」革郎從皮椅上站起，撫摸著皮椅精緻的扶手，想起過去和旅館主人的時光，與現在的境遇大不相同，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夠回到那個還被人珍惜的時候。

他靜靜的一鞠躬，等待尼亞把皮椅擦乾淨之後要退回裡頭，回到乘載著他美好記憶的地方等待被遺忘的結局。

「等等，我有個辦法。」腦海裡閃過好點子，釜馬上把革郎叫住。

＊＊＊

一個禮拜後，一疊被摺好的報紙躺在山中小屋的門前。

釜拿起報紙迫不及待的翻到旅館的報導上，看見了旅館的報導。

"旅館的寶物"，隨著標題加上了旅館的介紹，關於投書的傳言只是輕輕帶過，最後介紹了旅館裡的一把皮椅，上好的木材還有皮料，保存良好的狀態還有前代旅館主人的奇聞軼事，最後附上了一張照片，是個和善老先生與家人們的合照，而他舒適坐著又露出幸福笑容的是那把皮椅－革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