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 # Seneca〈論心靈的平靜〉(De tranquillitate animi),I (中譯鄭義愷,不確定是自 Foucault 用的英譯文再轉譯,還是從 John Basore 編的原文直譯) 原文:http://data.perseus.org/citations/urn:cts:latinLit:stoa0255.stoa013.perseus-lat1:9.1.3 英譯:https://en.wikisource.org/wiki/Of_Peace_of_Mind#I._[Serenus] 塞列諾斯(Annaeus Serenus):當我檢驗自己時,塞内加,某些我的惡很明顯地被揭露且被展示,而且它們如此明白,我甚至可以觸摸到它們,某些則更加隱匿且躲藏在角落,某些則並不總是出現而是每隔一段時間才出現;而我得説,最後這些可能是最惱人的,像是徘徊不去的敵人,一有機會就跳起來攻擊人,使人無法像在戰時一樣做好準備,又不能像在承平時期不加戒備。 無論如何,我最常發現我身處的狀況——難道我不該向你承認真相(verum fatear),就像向醫生一樣嗎?——就是我從未誠實地從我討厭且害怕的事物中解放出來,但另一方面,我又並未被它們完全束縛住;雖然我的處境不是最糟的,但我既想抱怨又覺煩躁——我並未生病,但也不健康。 你沒必要説所有的美德一開始都是脆弱的,而堅定和力量都是隨時間慢慢添加上去的。我同樣明白,那些向外爭取表現的美德(我指的是為了地位以及為了辯才的名聲還有所有需要透過他人判定的這些美德),確實會隨時間而變得有力——不管是提供真正力量的美德,還是為了討好,戲弄我們而染上某種顏色的美德,都必須等候許多年,直到時間的長度使它們展現本色——但是我極度害怕這種習慣,它儘管給大多數事物帶來穩定性,卻也有可能使我的錯誤紮根更深。不管是惡事還是善事,長久的相處都會帶來對它們的愛。我很難向你表明心靈脆弱的本性(它總是停留在兩事之間,既不強烈地傾向於正確也不傾向於錯誤),只能一次表明一部分,而不能很好地表達全部;我將告訴你我發生了什麼事,而你將為我的疾病(morbus)找到一個名稱。 一、我必須承認,我充滿對節儉的最大熱愛;我不喜歡為了誇耀而製作的床,也不喜歡從櫃裡拿出的衣物,或者有重物和一千個軋布機壓過以使之平滑的衣物,但喜歡舒適且便宜的衣物,不需保存良好,也不需過度小心地穿上它;我喜歡的食物並不是一家子奴僕所準備並照料的,不需要在好幾天前就預訂下來也不需要許多人來服務,而是垂手可得而且充足的食物;它不需要勉強可得或者昂貴,也不需要十分稀有,對錢包或身體都不會是負擔,也不會從進來的地方回去(按:反胃嘔吐);我喜歡的僕人是缺乏訓練或技巧的年輕家僕;銀器是我在鄉下長大的父親擁有的沈重盤子,上頭沒有任何製作者名字的印記,而桌子也並未因其各種花樣而知名,從未經手城內許多趕流行的收藏人,這桌子也不為他們所知,而是拿來使用的桌子,不會使任何客人的眼神愉悅地投向它久久不去,也不會使他們充滿嫉妒之火。然後,在這些事情都由我完全認可後,我的靈魂(animus)因下列事情而暈眩:某些侍從訓練學校的華麗;看見奴隸們被金片裝飾,比公共遊戲的領袖及一整個閃閃發光的軍團還更小心地打扮;看見一個房子,一個人在其中甚至會踩到珍貴的石頭,名貴的東西散佈在各個角落,連屋頂都是閃亮亮的,而整座城都奉承它,並保護著繼承人走上衰亡之路。而我對那些透明至杯底的水又該說些什麼?它甚至在赴宴的客人之間流動,那值得用上它時的那些慶典怎麼辦?好不容易在長久的放蕩後能夠節儉,奢侈卻在我周圍灑下了它豐富的光輝,在我的四面八方發出迴響。我的目光有些動搖,因為讓我的心移往奢侈比讓眼睛移往它更容易。而我回到家,並未更糟,卻更憂傷,而我走在我瑣碎的財產中間不再像以前那樣抬頭挺胸了,在此一個隱密的刺來到,開始懷疑另一種生活是否真的更不好。這些事物都並未改變我,但它們也沒有一件不讓我苦惱。 二、我決心要遵守我導師們的訓誡並投身於公共生活之中;我決心取得官職以及領事職位,這當然不是被高位或執政官的執事棍所吸引,而是想要對我的朋友、親戚、以及我的所有同胞還有全人類都有所服務且有用。我準備好了而且也有,要向季諾,克雷昂提斯(Cleanthes)和克里西浦斯(Chrysippus)看齊,無論如何,他們在督促別人這麼做時也從未失敗。然後,每當有什麼事使我的心靈不快(因為它不習慣遭遇不測),每當我做了某件不該做的事(在所有人類的生活中有許多這樣的事發生),或者事情進行不順利,或者當並非很有價值的事情需要花去我許多時間時,我回頭去休息,正如疲憊的羊群一樣,我加快腳步回家去。我決心將自己的生活限在這四面牆內:「不要讓任何人,」我說,「搶走我的任何一天,如果他給我的利益不足以補償我的損失;讓我的心靈固守於自身,讓它養育自身,讓它不為任何外界的事物、任何尋求裁判人的事物而匆忙;讓它熱愛那種遠離公共和私人議題的平靜。」但當我的靈魂在閱讀英勇的事蹟時被激起,而高貴的典型還提供了動力,我會想衝至公共集會所,同人交談;並提供別人幫助,而且要幫到即便幫不上忙也至少盡了力;或者阻止公共集會所內任何人的驕傲,他可能是不幸地由於數度成功而膨風了起來。 三、而在我的文學創作中,我認為將注意力集中在主题本身當然是更好的,而且當我這麼説時也保持著初衷,同時相信這個主題能提供線索,且不管這個主題會將未受訓練的語言帶往何處,這語言都能跟隨它。我説:「寫作將會持續數世紀的作品,它的必要性是什麼?這種希望後人不要對你保持沈默的掙扎,你難道不會放棄嗎?你出生就是會死亡;一場安靜的葬禮還比較不麻煩!所以為了消磨時間,用簡單的風格寫些東西即可,而且不是為了出版而只是為了自己用;那些整天搞研究的人工作才不會太繁重。」但又一次,當我的靈魂被偉大的想法所提昇,它變得對文字充滿野心,而隨著更高的渴望而來的就是欲求更高的表述,而語言就迎面而來要挑戰主題的尊嚴;在遺忘了我的規則以及我較為克制的判斷後,我被帶往浮誇的高度,説出的話不再是我自己的了。 我不要再沈迷於細節了,總之我有好的意圖,脆弱卻來拜訪我。事實上我擔心我正漸漸衰弱,或者使我更擔心的是,我就像某個一直在墜落邊緣的懸空者,而且我的處境可能比我所感覺到的更加嚴重;因為我們對自己的私人事務會比較樂觀,而不公正總是妨礙我們的判斷。我猜测,如果許多人不是自以為他們已經擁有智慧,如果他們沒有對自己個性中的某些缺陷裝作不知(別人看到了,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麼他們早就能擁有智慧了。因為你沒有理由認為他人的諂媚比我們自己的諂媚更加有害。誰敢向自己說真話呢?儘管一個人被一群鼓噪的奉承者所包圍,但難道他不正因如此而是自己最大的逢迎者嗎?因此我請求你如果你有任何可以止住我這份躁動的解藥,那請認為我為了這份平靜,值得虧欠你這一次。我知道我這些心上的煩惱並不危險也不會帶來暴風雨;若用一個恰當的比喻來表示我所抱怨的事情,那就不是暴風雨,而是暈船讓我無力。請你將我帶離這場麻煩,不管這麻煩是什麼,並衝去解救那個因完全看見了土地而掙扎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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