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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冷冽的寒風隨著日落愈加猖狂,在簡陋的木屋外,篝火艱難地升起,幾個脫盔卸甲的士兵帶著幾個孩子將白天獵來的野獸剝去皮毛、剔骨削肉,切下來的肉塊用木枝串起,架在火邊烤,漸漸地,香氣四溢。
屋裡,他看著小姑娘低著頭靠坐在用獸油燃起的燈火旁,手上的針線靈活地在自己那件有些舊了的衣服上的破洞來回穿梭。
即使北方的雪天低寒,卻不見小姑娘持針的手指發顫不穩。
只是吹過門縫的冷風偶爾使得幽微燈光明明滅滅,瞬間的黑暗會讓姑娘穿針的動作停頓。
那時,他嗅到有股很淡的鐵銹味突兀地出現在冷空中,蓋過了屋外飄來的肉香,熟悉戰場殺戮的他能夠斷定那是血液的味道。
燈油再度被點燃之時,他看向小姑娘的手指,果然有血珠溢出,卻被低溫凍結在指尖。
小姑娘卻是習以為常地將指尖在自己的衣服上磨蹭而過,繼續那縫補的工作。
看著那被凍得發紅的臉頰,他幾度張唇,最終也只是沉默地看著。
直到手裡被塞進一件縫補好的舊衣,他抬起頭,看見那姑娘的笑容,才忍不住脫口,「你教我怎麼縫吧。」
看著姑娘愣住的面容,他也露出有些愕然的眼神,隨即回過神,補道,「破掉的衣服不會只有這一件,學了也好給自己處理。」面上恢復沉穩,內心卻依舊有些無措。他不知道平常冷靜自若的自己怎麼在這時就控制不了嘴。
而他的理由可算是漏洞百出,且不說其他,身為將領的他自有屬下伺候,何須親自動手,眼前的姑娘卻沒有懷疑,只是點點頭。
兩人之間陡然沉默,直到外頭一聲吆喝,是開飯的信號,他才站起身走向門外,已經搭在門板上的手突然停頓,回過頭,看著因為他的動作而跟著停下腳步的姑娘,他低聲道,「......謝謝。」
隨即開了門,也不管寒冷的狂風是否會吹散低語,也不管那姑娘是否能確實收到自己的感謝。
他鑽出了比自己低的門,姑娘低頭抿著嘴唇跟在他的身後。
坐在同一塊長木頭上,兩人誰也沒再提起剛剛的事。
他接過屬下端過來的肉湯,散著香味,熱氣蒸騰,他眼前被氤氳白霧籠住,看誰都是一片模糊。耳邊的一切倒是清晰,他聽見狂風夾雜細碎的冰雪吹過樹林,他聽見架在篝火上的鐵鍋裡沸騰滾滾,他聽見屬下陪著孩子的笑鬧,他聽見,身邊的人平穩的呼吸聲,和喝湯後偶爾發出的,滿足的嘆息。
他側過頭,已經涼掉的肉湯不再有熱氣升起,沒有白霧遮住他的視線,姑娘正注視著孩子們,而他看著姑娘的側臉,心底一片平靜。
姑娘微笑看著和士兵們玩鬧地正開心的那些孩子,半晌才感覺到來自身旁的視線,她既困惑又小心翼翼地轉過頭看向他。
他這才收回視線,幾口喝完碗裡冷掉的肉湯,站起身,「湯要涼了,快喝吧。」
姑娘趕緊點點頭,將木碗湊在自己唇邊抿了幾口湯,看著男人離開的方向有些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