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一)
「晚吟!」
「藍湛!」
藍曦臣和魏無羨兩人迅速朝後退開,紛紛抬手遮臉,但那巨獸刮起的風仍讓他們幾乎睜不開眼。
江澄和藍忘機是近距離的在跟巨獸纏鬥,盡量牽制住這頭巨獸,以利後方二人攻擊,而萬萬沒想到,它竟能掙脫紫電的束縛,前腳一次掃向江澄和藍忘機。
藍忘機首當其衝,尤其是他已戰鬥許久,狀態已不是太好,竟是被一腳踹到了一旁,暫時爬不起來了。
這頭巨獸是藍忘機和魏無羨兩人在四處夜獵時聽聞的,那時他們正在一個小鎮的客店歇著,卻聽到隔壁桌的說什麼「失魂」、「神智恍惚」、「一去不回」,好奇之下便跟人併桌問了個清清楚楚,原來是有妖物在作祟。
二人聽到有妖物定是不能不管,連忙啟程前去調查,沒想到一路上這樣的傳聞越來越多,到了妖物所在的城鎮更是人心惶惶,人人擔心受怕,找上當地的仙門問事,各個都支支吾吾說不清話,還想掩埋事情之嚴重,竟是拉不下臉向外求援,還勒令受害百姓不得宣張,讓情況是越來越糟,也把那頭妖獸養的貪婪無比。
魏無羨被氣的,把那家人臭罵了一頓,就和藍忘機一同去找那頭令人聞風喪膽的妖獸,兩人初步判定那大概是只食魂獸,最為棘手的類型,因為一個不小心魂魄就會被吸食,藍忘機和魏無羨雖已小心至極,但那頭巨獸也是狡奸巨滑,趁其不備從兩人背後偷襲,竟是想直接吸走兩人的魂魄。
而在魏無羨被那只巨獸當胸抓了一道後,藍忘機焦慮,直接將藍家的信號煙花放了出去。
魏無羨看到上空閃閃發亮的雲紋家徽,心裡不禁嘀咕:這怕不是藍湛第一次放求救訊號,但是這放了又有什麼用?來的怕是比他們兩的修為都還要低,幫不幫的上忙先不說,別幫倒忙就該謝天謝地了。
但當他看見遠方有人接近時,也不禁愣了,竟然真給他們叫來了幫的上忙的人。
是藍曦臣和江澄。
藍曦臣和江澄也是聽聞此地有人失魂,還不是只有一人到蓮花塢或雲深不知處通報,前前後後不知道多少人上門訴苦,眼看事情不對,兩人就一起前來探查情況,沒想到正要落地時,便見到遠方天空一閃而過的煙火,仔細一看竟是藍家的雲紋,江澄和藍曦臣對視一眼,兩人直接調轉方向往煙花出現的地方飛去。
便有了現在這個場面。
江澄和藍忘機都被掃離那食魂獸一段距離,食魂獸喘息了一下,似是對藍忘機比較有興趣,轉頭就向藍忘機衝去。
藍忘機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要躲開,但是一段時間的惡鬥已讓他身上有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上,又被剛剛那一踹,身上貌似是斷了一些骨頭,他咬牙要躲,但那食魂獸在他面前就停了下來。
藍忘機一怔,同時讓他失去了閃躲的機會,魂魄一下被吸了出來,在昏暗的森林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那是食魂獸,只食魂不食肉。
「啊啊啊啊啊啊——!」魏無羨看到藍忘機的魂魄離體,瞬時爆出一聲怒吼,睜著血紅的眼睛就要衝到藍忘機倒在地上的軀體旁。
藍曦臣連忙把人抓住,因為他衝過去也只是白白多犧牲一個人而已。
魏無羨掙脫不了藍曦臣,整個人已近顛狂狀態,吼道:「藍曦臣!放開我!!!」
藍曦臣感受到手中的人爆發出來的力氣,忙再用力些,朝一邊已經站起來的江澄喊:「晚吟!」
「我知道!」江澄不奈道:「把魏無羨抓好,別讓他衝過去!」
江澄受傷沒那麼嚴重,畢竟是半途才開始打起來,也不是單打獨鬥,算是還有八成的體力。
見到藍忘機的魂魄被吸食出來,江澄心裡也是一個咯噔,就算他們平常互看不順眼,那也只是止於這樣的日常互懟,到底還是不會希望見到對方出什麼事。
尤其他還是魏無羨的道侶。
咽下心底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江澄將紫電一甩,抽上了食魂獸的腹部,見沒什麼用,江澄深吸一口氣,將靈力盡數灌入紫電,整個鞭身光芒暴漲,邊抽邊喊:「給我把他的魂魄吐出來!」
受到靈力加持的鞭子猛抽,再厚再硬的皮肉都擋不住攻擊,食魂獸爆出一聲嘶吼,卻還是不肯把剛入口的魂魄吐出來,直到江澄的最後一鞭讓它倒下,藍忘機的魂魄才被緩緩的吐出來。
魏無羨看到藍忘機的魂魄被吐出來才終於稍微冷靜下來,掏出鎖靈囊跑了過去,藍曦臣也沒阻止他,那食魂獸大概是爬不起來了。
江澄也走到食魂獸的旁邊確認它的狀況,沒想到剛被吐出來的魂魄沒往魏無羨的方向飛而是一直往自己這邊湊。
江澄退一步、再退一步,眼看不對馬上要跑的時候,藍忘機的魂魄是直直衝入他的身體!
江澄一瞬間僵住了,魏無羨也是。
還是藍曦臣先反應過來,連忙走到江澄旁邊,問:「晚吟還好嗎?」
江澄這才回過神來,顫抖道:「他、他在我的身體裡⋯⋯」
魏無羨被這一句給拉回神智,拉住江澄的手,急忙道:「如何?」
江澄閉上眼仔細探查,半晌後才道:「沒反應。」
「沒反應?你叫他了嗎?」
「叫了。」
魏無羨的臉色慘白到不行,張著嘴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江澄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身體裡多了一個魂魄感覺好不到哪裡去,雖然藍忘機的魂魄不動不吵不鬧,就好像沉睡了,可是就好像原本只能塞一件衣服的袋子硬是塞了兩件進去,一下子就擁擠了起來,讓江澄悶的發慌。
藍曦臣捏了捏江澄的手,安慰道:「沒事,我們先回雲深不知處,再好好找辦法把忘機的魂魄引出來。」
江澄沉默的點點頭,藍曦臣見人大致上無礙,鬆了手去抱藍忘機倒在地上的軀體,道:「晚吟你御劍帶無羨吧。」
魏無羨想親自抱藍忘機的軀體,可是他沒法親自御劍,要是讓江澄或藍曦臣帶,三個人一把劍,雖然他們兩個一定有保握可以飛的起來,可這也太累人了些,江澄又不可能去抱藍忘機,只好藍曦臣抱著,江澄和魏無羨同御一劍,回到雲深不知處。

(二)
藍忘機在一片黑暗中睜開了眼,還是黑的。
他知道自己的魂魄被吸了出來,還被吞了進去,之後又吐出來了,可是又被塞到某個人的身體裡去,所以他現在可不能亂掙扎,要不然與原靈魂相沖的話,那可是會落得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而且當時在他身邊的是藍曦臣、魏無羨、和江澄,他一定就在這三人之一的身體之中,傷到任何一個都不行。
藍忘機現在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待,他感覺不到任何東西,照理說應該會有人喚他,可是什麼也沒有,很靜。
然而在又一次的眨眼後,藍忘機發現他看得到東西了,起初有些模糊,後來愈漸清晰之後,他知道他在哪裡了。
雲深不知處。
可這絕對不是正常的雲深不知處。
因為他的視線非常低,彷彿回到了⋯⋯六歲。
藍忘機試著想抬一下右手,沒抬動,看來這具身體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可是他能看、能聽、能感,甚至是這個人的內心想法和感受都一清二楚。
而藍忘機也從這個人的想法知道這是誰。
是自己。
剛剛他想著:兄長就要回來了,許久未見,有些高興。
小藍湛端端正正跪坐在案前,手裡正抄寫著一些字帖,門外忽然有門生道:「二公子,大公子回來了。」
藍忘機聽到自己稚嫩的聲音回道:「知道了。」
藍湛隨即放下筆,站起來檢查自己的儀容,確定完全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才拉開了靜室的門,去找藍曦臣了。
敲了敲寒室的門,藍湛道:「兄長。」
門內的藍曦臣一聽是弟弟來了,連忙去開門,看到自己乖巧可愛的幼弟,臉上的笑容是又燦爛了幾分,讓藍湛進了寒室,笑問:「怎麼阿湛最近都不叫哥哥了?」
藍忘機:⋯⋯。
藍湛有些侷促的抓了自己腿邊的衣襟,耳根是紅了一點,但是沒回藍曦臣的話。
藍曦臣自然是看出自家弟弟的不好意思,摸了摸他的頭,說:「我們阿湛長大了,兄長知道,坐吧。」
藍湛這才緩緩的跪坐在屋裡茶几旁的軟墊上。
「對了,這次從外面回來,撿到了一個孩子,天資聰穎,才智過人,又與你年紀相當,我和叔父想讓他給你當學伴,如何?」
藍湛愣了一下,道:「湛聽從兄長和叔父的安排。」
藍忘機正奇怪著,自己小時候絕對是沒有什麼學伴的,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究竟是誰?
沒讓藍忘機思考太久,那邊藍曦臣聽到藍湛的回話輕笑了一聲,然後道:「出來吧。」
一旁的小室裡走出了一個小男孩,穿著藍家校服,沒有配戴抹額,瘦瘦小小,臉上甚至還有些細小的傷口。
藍湛不認識他,可藍忘機認得。
那赫然是小時候的魏無羨!
雖然相貌與少年和青年時有些不同,畢竟是流浪在街頭,營養不良,但是藍忘機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認錯,那就是小時候魏嬰。
那邊魏嬰開口道:「你好,我叫魏嬰,嬰兒的嬰,以後還請多指教。」
魏嬰的自我介紹證實了藍忘機的想法,可魏嬰怎麼會在雲深不知處,他不是被這時候的江宗主帶回蓮花塢了嗎?
藍湛道:「嗯。」
魏嬰也沒覺得眼前這個跟自己年齡相當的孩子的冷漠有什麼,兀自笑了起來,有些瘦小的臉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動人無比。

(三)
藍忘機發現,就算魏無羨從小在雲深不知處長大,性格還是一樣的⋯⋯豪放不羈、不拘小節,三千家規是束不住魏無羨的。可能有比當年在雲深不知處求學時還要好些,畢竟還會顧念著藍湛和藍曦臣,但是還是三天兩頭來一遭,偶爾還帶上小藍湛一起,讓藍啟仁氣的不行,臭罵他一頓,家規家法伺候,魏無羨虛心接受,但決心不改,下次再犯。
藍曦臣則扮演著好哥哥的角色,弟弟們犯錯,能遮則遮,能掩則掩,遮掩不過的,就在藍啟仁面前說些好話,什麼阿嬰還小不懂事,什麼阿湛需活潑些,讓藍啟仁往往到了嘴邊的重罰又吞了回去,只隨意罰了些什麼就揭過了。而若真的重罰了,藍曦臣也會帶著上好的藥來幫魏嬰塗抹,以至於魏嬰雖皮,卻也能在規矩繁多的雲深不知處好好活著,沒有夭折,實屬萬幸。
藍忘機又一次見到魏嬰被罰,在這跳躍式流動的時間裡,他也不知道魏嬰究竟被罰了多少次,實在太多了。
此時他們已經十歲,魏嬰跪在祠堂,剛被罰完,藍湛便走了進來,問:「疼嗎?」
魏嬰笑嘻嘻道:「疼死啦,師弟背我回去嗎?」語畢,還眨了眨眼,滿臉討好。
藍忘機感受到藍湛在「好,背他回去。」跟「不行,這次需罰,不可讓他再犯。」之間的天人交戰,最終憋出一句:「你還需跪上兩個時辰。」
魏嬰一聲哀號:「好師弟,好藍湛,這次就放過師兄嘛,我真的知錯了。」
感受到藍湛內心的堅持即將潰不成軍,藍忘機覺得這樣的心軟真是一成不變。
「⋯⋯一個時辰,不能再少,我陪你。」
藍忘機在他們被罰的這一個時辰裡,細細想了許多,在這個姑且稱作幻境的地方,跟他自己大部分的記憶都相同,卻有幾處不太一樣。
第一,魏嬰比藍湛還要大上幾個月,所以方才魏嬰才會喊藍湛師弟,但是事實上,是他比魏無羨要大。
第二,藍湛沒有幼年喪母。
藍忘機的記憶中,自己五歲喪母,雖然能相見相處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卻總是溫柔的抱抱他、抱抱藍曦臣,問他們最近生活的如何,與他們講些奇聞逸事,是短暫卻美好的回憶。這一次,母親對他的溫柔與喜愛和記憶中相差不大,能在幻境中重溫這樣的柔軟,藍忘機是很珍惜的。
藍湛原本不會帶魏嬰去見母親,不過在一次說了自己有了學伴之後,母親便堅持要看看自己口中的學伴。藍湛無可奈何,只好帶魏嬰前去母親居住的小築,魏嬰聽到要見的是從未見過的藍氏主母,把一身不正經都收拾乾淨,戰戰兢兢的跟在藍湛身後。
藍夫人見到二人,噓寒問暖了下,魏嬰屬那種很容易和人聊起來的人,又會討長輩歡喜,除了一開始的拘謹,沒多久就和藍夫人有說有笑的聊了起來。藍湛在一旁看得愣愣的,他雖看過母親笑,卻都是溫柔婉約的,不曾見過這種,好似真的被取悅、發自內心的笑。
在他們離開之前,母親還執著他們兩人的手,一手一個,道:「阿湛個性比較悶一些,阿嬰你活潑,要多照顧他些。」
藍忘機看到這幕,不禁有些動搖,好似看見自己帶著魏無羨回家給母親看看,母親握住他們兩個的手,要魏無羨多照顧他些。沒有否認,沒有厭惡,唯有祝福,祝福他們。
藍忘機陷入自己的思考,進而忽略了藍湛心裡那微微的不滿和妒意。
這樣的情緒只在藍湛心中存在一瞬間,剎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但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過。
接下來他們便過著風平浪靜的生活⋯⋯或許因為魏嬰,平靜的水面還是起了一些波瀾。

(四)
轉眼間,他們已是十五歲的少年,各個仙門世家也將人送到雲深不知處求學,而其中就有江澄。
『江澄⋯⋯』藍忘機深思,魏嬰這次在雲深不知處長大,那麼意味著江澄是自己一個來雲深求學的。
今天是各家公子來報到的日子,明日才正式開始上課,雲深不知處充滿了各色校服,也比平日要吵雜些,少年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一抹紫色孤零零的在旁邊。
魏嬰偏頭問了身邊的聶懷桑:「那是江家的?」
聶懷桑手中折扇一開,小聲道:「是啊,那是雲夢江氏的獨子,江澄。」
魏嬰又道:「怎麼見他自己一人?」
聶懷桑把聲音壓的更低,生怕被當事人聽到:「獨子啊,雖然有個姐姐,但畢竟是女子,總不可能跟著弟弟修練,而且他姐姐是被認定資質平庸,沒法有大成就的。他自己一個,又是江家小公子,江家門生也沒有能玩得來的,這不就沒伴了?」聶懷桑頓了頓,又說:「還有傳聞是說,江澄性格高傲,說話不中聽,一來二去就算身邊有人也被他給惱走了⋯⋯」看見遠方江澄的視線轉到他們身上,聶懷桑連忙閉嘴。
魏嬰看著江澄,心道:明明也長了一張好看的臉,怎麼就板著呢?可真是跟藍湛一模一樣。
「我決定了,我要去會會他。」
「欸?魏兄!」
「哎呀,都是四大家族的人,現在不打招呼,以後也是要打交道的,不如現在就去,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
聶懷桑冷汗,魏兄怕是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吧?
魏嬰不是沒把聶懷桑的話聽進去,只是他聽了之後反而對江澄更有興趣,這種惹不得的人逗起來更是好玩,而且藍湛他都可以逗了,他不信有比藍湛更難應付的人。
魏嬰站到江澄面前,一拱手:「姑蘇魏無羨。」
江澄看了一眼來人,也一拱手道:「雲夢江晚吟。」
魏嬰笑道:「剛來雲深,很無聊對不對?我帶你四處逛逛?」
江澄一聽,眉頭一皺:「你生活在雲深,竟說雲深無聊,不怕被人聽去?」
「我是生活在這裡不錯,可是這裡無聊也是事實啊,門口規訓石看到了吧?你想想你家要是也弄一個那個東西出來,你會不會無聊?」魏嬰反駁道。
江澄想了一下,唔了聲,好似同意魏嬰的說詞。
「哈哈,我說的沒錯吧?走吧,我們邊走邊聊。」
江澄覺得這人很自來熟,卻也不怎麼反感,索性自己也無所事事,人家對這裡熟,不如就跟著他走吧。
等藍湛找到魏嬰的時候,魏嬰和江澄正聊的開心,江澄臉上甚至還有一抹淺淺的笑容。
此時的江澄認為魏無羨可真和他們家那些古板不一樣,三千家規經他口中所述,怕是早犯了一半不只,有趣的緊。
而此時的魏嬰覺得江澄可不似聶懷桑口中那樣的難相處,雖然說話是直白了點,但是細細體會那都是出於內心的直言,沒有拐彎抹角,沒有違心而論,率直到一個不行。
藍忘機看著有說有笑的兩人,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這樣的感覺是自己的還是藍湛的。
藍湛看到魏嬰,上前道:「怎麼沒有練劍?」
原來魏嬰一早起來就跑去和那些世家公子聊天,日常修練就扔著沒做。
「又沒關係,我就算通通不練,我也能和你一般厲害,藍湛你信不信?」
「資質聰穎也不可荒廢基本。」藍湛一本正經道。
「好好,我每次想偷懶你就說這句,早就聽膩啦。」
藍湛不想理這個師兄,看向一旁的江澄,道:「江公子。」
江澄也回:「藍公子。」
藍湛靜靜的看著江澄一會兒,看到江澄一句「你看什麼?」都快要脫口而出了,他才把視線轉回魏無羨身上,道:「早些回去,否則叔父又要罰你。」說完,轉身就走,也沒理魏嬰有沒有聽進去。
反正就算他表示他有聽進去,也不一定會做到。
等人走遠,魏嬰才對看著藍湛的江澄說:「你別在意啊,他就是那個樣子,小古板,習慣就好。」
江澄喔了一聲,沒有做出任何感想,魏嬰就當他明白了,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題。
接下來好幾日的聽學算是平順的過去了,魏嬰從小在雲深不知處長大,總算是沒有再把那些會把藍啟仁氣死的胡話說出口。

至於平順?可能還算吧。

「藍湛!我們要出去,你來不來啊?」魏嬰朝遠方看書的藍湛喊道。
藍湛頭也沒抬,視線仍黏在書上,只搖了搖頭。
「好吧,師弟不去,我們自己去。」
此時魏嬰身邊聚集了七八個世家公子,當然也有江澄。
江澄本來是想拒絕的,出門前娘親才叮囑過他不可鬧事,父親什麼也沒說,但是他心底是絕不想讓父親失望的。奈何這幾天在雲深不知處實在是悶的慌,食物平淡無味,課程枯燥乏味,作息還一板一眼,江澄雖然還端著守禮懂事的樣子,實則心早就不知道飄到何方了。
於是拒絕的心被魏嬰沒多久的軟磨硬泡中,變了。
於是江澄加入了魏嬰的犯禁行列。
今日魏嬰帶他們去後山打野味,好好滿足一下這幾日彷彿失去味覺的舌頭。
「嗚啊,好香啊。」聶懷桑讚道。
「就是啊,好像重生了一樣。」其中一名少年感動的快哭了。
「魏兄啊,你到底是怎麼忍受藍氏如此⋯⋯樸實的食物啊?」
魏嬰邊烤著剛打來的山雞,邊說:「人啊,要自己找樂子,我當然忍受不了藍家的伙食,忍不了也無需忍,所以我三不五時就跑出去吃香喝辣!」
一邊的江澄看著魏嬰沾沾自喜的樣子,忍不住道:「犯了錯還引以爲傲,你沒被打死算不錯了,藍老先生沒被你氣死也算三生有幸。」
「哈哈,江澄你幹嘛啊?那待會兒你可別吃啊。」魏嬰揮了揮手中烤的金黃的雞,笑道。
「你!」
「哈哈哈!」

眾少年在一片歡樂吵雜的氣氛下把打來的幾隻山雞全分食乾淨,大飽口福,心滿意足。
正當他們要把一地殘跡毀屍滅跡時,聶懷桑看見遠方有一抹白影朝他們接近,仔細一看,不是藍湛是誰!
聶懷桑頓時顫抖道:「魏、魏兄啊。」
正在收拾地上東西的魏嬰抬頭:「叫我?」
聶懷桑拿著折扇指了越來越接近的藍湛,道:「你看那是不是藍、藍二公子⋯⋯」
「真的是!」
「完了完了!被含光君抓到,我們每個人都要受罰啊!」
「死了⋯⋯要是讓我家老爹知道我在雲深犯禁,我怕是不用活了⋯⋯」
眾人開始慌張了起來,江澄雖然一言不發,但其實心裡也是擔心的不得了。
⋯⋯可能要被紫電抽了,江澄心如死灰。
「哎,你們別慌,趕緊走,這裡我擔著。」魏嬰滿臉不在意,揮揮手要他們趕緊走。
有些人一聽可以走,恨不得腳一抬,立馬奔回雲深不知處,卻聽到江澄道:「你沒關係嗎?」
魏嬰看著蹙眉的江澄,笑道:「沒事,反正我從小罰到大,不怕。反倒你們不趕緊走,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江澄覺得把魏嬰一人丟在這裡被藍湛抓回去受罰實在是有些沒義氣,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雖然自己也很想拔腿就跑,但是這樣真的不是朋友。
是的,他已經認定魏嬰是他的朋友了。
魏嬰見其他人都走了,只剩江澄一人,忙道:「你趕緊走啊,要不然我就白犧牲,白留下了。」
江澄一臉複雜,最終道:「你⋯⋯我等等再去找你。」說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江澄剛走,藍湛就到了魏嬰面前,雖然他也還可以再抓住江澄,不過看著笑嘻嘻的魏嬰,藍湛最終沒有追上去。
看了一眼地上來不及銷毀的證據,只道:「回去。」
「是~」

江澄幾乎到每個魏嬰會去的地方找過了,卻沒有見到魏嬰,雖然擔心人,但再找下去的話,就要亥時了,一旦到了亥時他還在外面的話,很有可能就是犯了宵禁,想來藍湛應該不會對魏嬰做什麼,江澄躊躇了下決定還是回自己的房間,卻是輾轉難眠,到了丑時末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五)
而輾轉反側的後果就是——差點睡過頭。
一看時間已辰時過半,是整整多睡了半個時辰。江澄匆匆忙忙的換好衣服,又慌慌張張的奔往蘭室,又想起雲深不知處禁止疾行,放慢了腳步,擦著疾行的邊緣快步走。
然而在一個拐彎處,走出了一個白衣少年。
江澄來不及煞住,直直撞上來人。
那名少年倒是沒有被江澄撞倒,反而還穩穩的扶住了他,輕聲道:「雲深不知處禁止疾行。」
江澄瞬間反應,脫口而出:「我沒有!我只是快走!」然後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應該先從人家身上起來,看看自己到底撞上了什麼人。
江澄迅速地從藍曦臣身上起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抱歉⋯⋯」江澄抬眼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愣住。
藍湛?
笑著的藍湛???
笑著的藍湛開口道:「沒事,請問是?」
「雲夢江氏江澄,字晚吟。」江澄自我介紹。
「姑蘇藍氏藍渙,字曦臣。」藍曦臣說道。
原來不是笑著的藍湛,江澄心想,不過不仔細看真的長得挺像的。
仔細看的話,藍渙好看多了。
「原來是江宗主的獨子,江公子這是要去蘭室聽講?」
江澄點點頭。
「忘機應該也在,那我與你一起吧,正好有事與他商量。」

當藍忘機看到自家兄長和江澄一起到了蘭室,不忍說內心是有一點點崩潰的。
或許不只一點點。
難道在幻境裡兄長和江晚吟也要在一起?
藍曦臣一到蘭室,便把已在裡面端坐著的藍湛找了出來,道:「今日叔父不在,可有其他長輩為你們講課?」
「並無,叔父放了書籍在蘭室,讓眾人自習。」
「那好,忘機和無羨可要同我去彩衣鎮除水祟?」
「水祟?」藍湛皺眉。
「是啊,剛回來就收到弟子的通報,人手不足,當然主要是想讓你們一同出去練練手。」
藍湛還在思考是否前去的時候,魏嬰已經看到藍湛出去是因為藍曦臣來了,連忙也跟了出來。
「師兄!」魏嬰笑著打了聲招呼,他也聽到了剛剛藍曦臣所言,怕藍湛拒絕,忙道:「有水祟啊?那當然是要去看看的呀,增長見聞,你說是不是呀藍湛?」
魏嬰說完,藍曦臣便看到弟弟滿臉寫著:你只是想出去。
藍曦臣不禁輕笑出聲,道:「那就一起去吧,忘機和無羨去準備吧。」
「師兄,這樣我們人手夠嗎?」魏嬰問。
「有點少,不過還算尚可。」
「既然如此,那不如讓他也來吧!」魏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江澄,又道:「他是雲夢的,雲夢多湖,想必對這類的東西他比我們還要熟悉!」
被點名的江澄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藍曦臣就點了點頭:「確實,江公子可願同我們前去,助我們一臂之力?」
你都說成這樣了難道我還能拒絕不成?江澄心想。
「嗯,我跟你們一起去。」
罷了,今早我撞到他,他也沒有任何不耐,整個人和藹可親的,令人不禁想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