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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好痛……。」麥克用雙手捂著腹部整個人彎下腰來。在痛覺從撞擊處蔓延開來之前,他吐出破碎的字句。眼角滲出一滴淚,抬起頭來,迎面刺穿自己的是相澤消太閃著銳利紅光的眼神。對方還維持著左腳高舉的姿勢,麥克盯著對方的膝窩,剛剛直直撞向自己腹部的元凶就是他吧。麥克恨恨地拭去淚珠。對方俯視自己的角度讓他打了個冷顫,他隱忍著痛楚站直身子。


「Eraser……突然攻擊上來也太mean了吧……。」


「那種攻擊要是來不及躲開你平常的體能都是練好玩的嗎?你今天已經恍神第三遍了…….。」相澤低下頭去拍拍自己的膝蓋,一副置身事外的語氣。


飯田天晴走到麥克一旁,抬起肩似乎示意著仍在搖搖晃晃的麥克可以將自己的肩頭作為重心依靠,一邊試圖打圓場:「相澤啊,那一下感覺打的真的不輕啊。」


忽然麥克像是意識到什麼般猛地跳起,硬生生打斷飯田的話,彷彿剛才的疼痛都消失無蹤。他的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Eraser你有偷偷算我今天恍神幾次──?!」


飯田看著這副景象,從嘴裡爆出幾聲爽朗的笑聲:「真不愧是麥克啊。你真的好有趣啊!」


「你別跟著他瞎起鬨。」相澤瞪了飯田一眼,不過飯田似乎不在意。相澤微微側過身,用手肘頂著向自己衝來的金髮男子。相澤的肘窩抵著麥克的胸膛,盡可能拉開自己與對方的距離。


「再兩個禮拜後另一家事務所的POCKER就要和我們合作了,」相澤嘆了口氣,緩緩將手肘放下:「真是不合理的極致,你是希望我們Alarm switch被看笑話嗎?連練好自己的舞步都沒辦法。」


飯田張嘴:「山田──「Gentleman!請叫我Present mic!」「你給我安靜點,那種事怎樣都好!」


「抱歉抱歉,麥克啊,」飯田的語氣一派輕鬆,聽不出有任何歉意,「你練習時很少像今天這樣一直恍神耶?怎麼了嗎?感覺你發生什麼事了?」


說是練習,其實他們三位的肢體協調能力都很不錯,記舞序動作都不用耗費太多時間。遇上複雜的舞步,山田多看個錄像幾遍就可以分解成淺顯易懂的動作教給另外兩位。有不懂的地方飯田也會馬上提出,雖然不像麥克一樣,腦袋總是隨時迸出許許多多的新花招,但本著認真的精神也會盡力跟上麥克的腳步,而且每支舞步的力道是三個人裡面最確實的。相澤通常由麥克教個一兩遍或是自己研究影片就會無師自通,但太繁複的動作會讓經紀人頻頻在一旁說:「相澤還是跳的簡單一點吧!畢竟是節能的形象。」相澤則會睜著一雙死魚眼想了想,然後用一副無所謂平板語調說:「我也不想跳太多,那我這裡就改的簡單一點吧。」


但今天的練習麥克一直分心,他和另外兩人蹲在電腦前重複播放影片研究舞步。他的手在大腿的布料上摩擦。視線在手錶的時針分針之間游移,快中午了。他嚥了口口水,假裝自己盯著錄像,但他的眼神像是穿透螢幕般,在好遠好遠的地方還是找不到一個對焦點。他發現自己又恍神了,他試圖集中注意力,改成一個環抱住自己腿部的坐姿。他緊緊地將大腿往自己胸膛貼近些,彷彿這樣就能震住自己不規則的心跳。


他的思緒又飄到了背包裡躺著的那張門票,說起來自己都會有些害臊。上面以可愛的漫畫字體清楚地印著:「偶像同人展」,而且日期正是今天。


在麥克上次進Explosive busters的休息室替吵吵鬧鬧的後輩們想RAP的梗之前,他壓根不知道「同人」這兩個字的意思。那時瀨呂正皺著眉頭咬著筆桿,看著眼前被塗成一團黑的筆記紙,彷彿身子被輕輕一碰就要哭出來了的憔悴。爆豪則是坐在房間角落的長桌前埋頭苦寫,後頭站著一直探頭試圖偷看爆豪進度的切島。


「哇──!真不愧是爆豪,你馬上就寫了這麼多了啊!」


「吵死了臭頭髮,離我遠一點!」


「因為我完全想不出來啊──!果然要唱的話,就要唱男子漢一點的歌詞吧!」


麥克翹著二郎腿向角落的爆豪喊了聲:「別寫一些太violent的啊!等等我要檢查的啊!」他俯身湊過去察看瀨呂那張紙上頭的潦草字跡,「Boy──這個詞很不錯啊,是個perfect的韻腳,我來幫你想想怎麼搭配……。」


這時休息室的門從外面被輕輕推開,出現在門口的是抱著一盒紙箱的上鳴。


切島轉頭向上鳴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一個豪爽的笑容,彷彿不把自己完全沒有進展的白紙放在心上:「上鳴!給我一個男子漢感覺的RAP標題吧!」


麥克抽出口袋裡的紙,用手把弄皺的地方稍稍撫平些,高調地挑了幾下自己的的八字鬍,清了清嗓一副慎重其事的口吻:「上鳴同學,我看了你的稿子。」他捏著紙的上緣,將紙面停在上鳴的眼前,一根手指在上頭的某個字彙上敲了三下,「有比起『小姐姐』更好的詞吧!還有整篇的內容就是你要約小姐姐出去玩嗎?I just feel a little superficial……」


上鳴揪著眉頭望著前方足足比自己高兩顆頭的前輩,他先是張大嘴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接著便嚷嚷著為自己的作品打抱不平:「這種地方怎麼能改掉!這可是作品精華啊你看不出來嗎!真的看不出來你是前輩啊──!」


「Watch your mouth──!Hey──!」


「吵死了。小心把你們都炸飛!」


在一陣嘈雜後麥克才注意到上鳴捧著的箱子內裝著滿滿的書。封面看似漫畫書,但又和一般書店架子上陳列的小而厚的單行本感覺不太一樣。在麥克定睛在最上頭的那本後,他才有些驚訝地問了:「是POCKER的成員!?這不是那位小姑娘蛙吹梅雨嗎?她有出漫畫?」


在上鳴要解釋前,爆豪毫不客氣地插嘴進來:「白癡臉!又去拿那種噁心的東西!我等等把它們都炸飛!」


又是一陣習以為常爆炸般的吵鬧,但麥克還是勉強聽見了夾在一堆怒吼與無關緊要的閒聊之間,上鳴破碎零星的解釋。


「之前我從經紀人那裡拿到我推倒社長的本子,我在裡面整個雄性激素大爆發的感覺啊!整個超Gay的!我都不知道我的粉絲在想些什麼,我就在推特打了『真是酷啊原來你們都這樣看我的啊──不過我其實喜歡女生啦哈哈~』的心得,結果反應超熱烈,搞得現在定期都會有粉絲寄給我他們畫的同人本。」麥克不禁為上鳴這傢伙的純真──也可以說是蠢,打了個寒噤。他怎麼樣也想像不出,要是看到自己推倒那位頂著禿頭上了年紀的社長會是什麼可怕的光景。


  瀨呂也丟下了自己糊成一團的草稿紙,湊了過來看這次箱子裡有什麼本子,一邊以有點打趣的語氣說:「我們這團最火的好像是切島和爆豪嗎?有他們兩個親親抱抱的本子,還很多哦!超酷的吧!做同人這種東西的人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啊。」


切島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一抹不如平時那麼豪放,但可謂之靦腆清新的笑容在嘴角綻開:「我是看不太懂這種東西啦,但書裡面我似乎有像個男子漢一樣保護Explosive Busters的大家還有爆豪?這樣就沒關係了啦。」


爆豪呲牙咧嘴,顯得非常不爽:「誰那麼娘娘腔要你保護了,臭頭髮白痴嗎你?」


上鳴似乎想到什麼似的補充:「啊,因為偶像同人的範圍是涉及所有當偶像的人,所以麥克前輩的Alarm switch也有不少人創作哦!我記得我之前看過相澤前輩和麥克前輩談戀愛的本子,超好笑的啊!」瀨呂試圖用手肘暗示上鳴閉嘴,可是他話匣子的啟動鈕像是被轉開般,不一次吐完就不痛快。


「白癡臉你跟麥克前輩說什麼奇怪的話?!」


彷彿發出聲音的不是自己,字句飄忽的宛如煙霧。等麥克自己意識過來,他已經吐出:「所以我和消太談戀愛的漫畫在哪裡可以看到?」



麥克覺得自己很可鄙。他看著螢幕上的消太一件一件脫下自己的衣服,在黑暗的被窩裡藍光尤其亮的刺眼,麥克的綠色瞳孔被照的像一棟陰冷的鬼屋。他看著消太解開扣子,一顆又一顆,最後是拉下褲子拉鍊,他隨著漫畫格子滑下去,試閱內容終究是不完全的,下一幕就跳到了消太一件一件將衣服穿回去的分鏡,從內衣、襯衫、到灰色的表演禮服,一件又一件。像是將與麥克的回憶重新想一遍的那種緩慢細緻。


麥克也不是沒有做過春夢。他夢過自己把消太拐進廁所、消太把自己拉進旅館、自己把消太衣服拔光。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他都夢過,醒來時他早就忘了夢裡的對方長什麼樣子,但他直覺認為殘留在現實中的氣息就是相澤消太。


這就是愛嗎?麥克也不懂,但他總是在對著消太嚷著LOVE,就像是伸手去摸驚喜箱,還沒摸到箱子裡的東西就假裝什麼都懂,喊著自己知道裡頭裝著什麼了,所以他有時會有點愧疚。但那些漫畫裡的麥克好像懂什麼是愛,好像比自己更勇敢認真看待自己的心意,他不得不說粉絲們把他也畫的太帥太成熟了。他只希望自己也能對消太露出那種笑容,也能讓消太露出那種笑容。


他又隨意點開一篇試閱,標題是什麼I33售物資訊,他也搞的不是很清楚那個圈子的遊戲規則。他看到自己在裡頭的設定是有點狼狽需要照顧的孩子,相澤從開頭就不斷白眼嫌棄自己(有些還是相澤真的罵過自己的句子,麥克再次讚嘆了粉絲一次)責備肘擊拳打腳踢過肩摔樣樣都來(這傢伙真的是我的粉絲嗎?我自己看我被這樣打都痛了!)但最後一頁的鏡頭是相澤向跌倒的自己伸出手的畫面。是一個有風的早晨,因為相澤厚重的頭髮全部凌亂的翻飛起來,他甚至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那雙長著繭的手掌確實地向自己張開。


他不知道裡頭的消太和自己最後怎麼了。


麥克發現要理解「同人圈」的運作其實也不難。他攥緊手心裡的門票,在心中覆誦了一遍日期。那天早上要練習,中午就可以去排隊。他嘲笑自己也太走火入魔,可是他真的很在乎接下來的劇情。


當飯田問他時,他當然不會照實回答。麥克支支吾吾了一陣子。視線偷偷瞄向相澤的方向,卻看到對方完全不在意似地繼續埋頭研究舞步。


「喂、麥克、飯田、」相澤擺著平常那張撲克臉,將目光從螢幕移開,「我下午要去超市買能量飲料,你們上次是不是有說自己也要買什麼?」


「我下午沒空!」麥克的語氣像是做壞事的小孩,擅動了不屬於自己的某樣東西而感到侷促不安。


「麥克,你竟然拒絕掉相澤的邀約!你下午是要去幹嘛?該不會是約會吧?還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嗎?」飯田睜大雙眼,感到不可置信。


「我下午真的有事!」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竟然有排在相澤前面的事情!你給我從實招來!」

「那我自己去超市就好……。好吵……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吵成這樣……。」


麥克終究還是說溜了嘴,但飯田似乎聽了多少遍解釋還是聽不懂那個展場到底在賣什麼,相澤則是完全不關心。最後飯田顯得有些興高采烈地將兩隻手分別架住另外兩個人肩頭,豪邁地笑著說不如就當作我們Alarm switch的團遊吧畢竟麥克你一個人去很孤單吧!


「好麻煩……。我不要。」


「飯田!Listen to me! Please──!」


飯田將架著兩人臂膀的雙手往自己的身體挨近了些,他們就這樣被環抱在飯田寬大的胸前。麥克試圖掙脫,嘴裡還不斷叫嚷著斷斷續續的詞彙,似乎還沒放棄對那位勾著自己肩的人說個明白。相澤則是一臉「你們好吵我快受不了」的陰沉表情。


麥克當初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地步。不過事實證明他當時的計劃確實不夠完善。當飯田一個人興致昂揚地舉著手,以興奮的語調宣告準備出遊,在麥克吐出虛弱的附和之前,相澤冷冷地潑了他們一桶冷水。


「你們是笨蛋嗎?」相澤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用下巴指了指麥克:「你剛剛不是說那裡是販賣偶像商品的地方嗎?這樣或多或少也可能會有我們的粉絲吧?突然出現在那裡絕對會造成大轟動,而且我根本不想要出遊……。」


所以他們踏出車站時(順帶一提相澤是被飯田架著走的),飯田和麥克都戴上了打著結沒有整理過的毛躁假髮,並換了副都夠避人眼目的低調眼鏡。相澤則是將自己及肩的黑髮綁了個包子頭,還被迫戴上了在儲藏室找到的,有點復古龐克風的黑色墨鏡。


「真多人來參觀這個展覽啊!肯定會很有趣的!」


「我想回家……。」


「所以我說我進去就好──!Please──!」


飯田忽然右手向前方一舉,麥克朝他指緣的方向看過去,「那個女孩的包包上都是麥克的徽章吊飾還有Q版娃娃耶!肯定是超級粉絲!」麥克將黏膩在自己頰上的褐色髮絲隨意撥向耳後並開始暗暗慶幸。他思忖著要是他頂著平常那副高調的模樣到達會場,可能會有多少人認得他,他就不禁寒毛直豎。


「要進去可以趕快排隊嗎?我真的很想回家,我也可以在外面等你們……。」


「麥克,這有照性別排隊的嗎?對面那個入口幾乎都是男生,這邊這個入口似乎都是女生排?」


麥克確認了一下離自己在意刊物攤位碼最近的入口,正是眼前這一條排滿嘰嘰喳喳少女的列隊。他尷尬地夾在兩位若無其事的同行者中間。往前與往後看,視線所及幾乎都是女孩子,他感到渾身不自在。老實說他們的身高在這支隊伍裡也突出的有些顯眼。好在大家也就瞥一眼接著便繼續研讀攤位地圖上畫的亂七八糟的螢光標誌,並無多想。


可能是因為抵達的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入場隊伍前進的速度頗快。但進場後麥克才發現前幾天沾沾自喜以為計劃穩妥的自己簡直像個白癡。會場裡頭可謂尖峰時段電車擁擠程度的十倍。飯田一隻手搭著相澤的肩,一隻手拉著山田的衣角示意麥克指引他們方向。他們被一大群人包圍,只能顢頇前行。左右幾乎都是女孩子,也讓他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相澤腹誹著無奈與不爽嘆了口氣。


他們被包夾的無法自由行動,像是被壓在罐頭最下層的真空食品,幾乎動彈不動。麥克很驚訝他們周圍的人卻能輕鬆自如地鑽來擠去,他卻連靠近攤位確認攤位碼都不行,只能僵直著身體站在廊道中央順著人流緩慢移動。


在麥克還在釐清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時,他感覺到他的腰被某人的手肘用力頂了一下,在他轉過頭打算咒罵是哪個失禮的入場者時,撞入自己瞳孔的是相澤沉著的一張臉:「這到底是什麼展。」


麥克這才順著相澤的視線,朝四周仔細一望。他發現有幾個攤高舉著飯田和相澤配對意味濃厚的海報旗子。「Silent violet大好wwwwww」「飯相萌萌──!」


飯田以有點無辜的表情望著麥克,眼神中透漏著更多的是疑惑,雙手擺出投降姿勢:「那張海報是亂畫的!相澤沒有摸過我的胸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畫!」


麥克覺得很想死。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宛如溺水後狼狽脫困般的倉皇。展場空間裡不流通的氣流本身就讓人有些暈眩,看到這些奇怪的海報後,他心裡更不是滋味。他彷彿頂嘴般為自己反駁:「我也不喜歡看到Eraser和飯田的這種東西啊──!我比你們更不想看到吧!我也不知道會有這種!」


麥克咬著下唇,彷彿賭氣般擠入人群試圖邁步前進。腦子不斷閃過剛才海報的畫面。飯田比自己可靠穩重,也不會總是黏著相澤惹他不滿。其實不光是飯田,所有人裡面只有自己一直在討相澤罵。他其實在生自己的氣,面對消太明明只會耍一些取巧的手段,竟然還奢望能夠被愛。他忽然想到那本同人誌的內容,和其他本子裡頭過於帥氣成熟的不像自己的麥克不一樣,裡頭講述的是笨拙的麥克的故事。麥克覺得平常的自己像是一條殘破的抹布被絲綢完好地覆蓋住,但還是有人翻開高級絹布看到藏在裡頭哭哭啼啼的山田ひざし。


「即使這麼吵鬧幼稚還是想要被消太LOVE啊。」他想起試閱的內容,對話泡泡的句子以有些顫抖潦草的字跡寫著這段話,他彷彿能聽見現實的自己親口嚷著這段話的蠢樣子。


過了一陣子他才意識到剛剛衣角拉扯的重量頻空消失。他回首,舉目所見沒有任何熟悉的身影。左邊右邊前前後後都是提著大包小包的陌生人。啊,對啊,剛剛自己賭氣跑掉了。麥克垂頭喪氣地想。他試圖掉頭,卻撞上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子,「啊……Lady……very sorry……」接著是對方宛如觸電一般立即抬頭的反射,女孩子睜大瞳眸:「等等,這個口音,你該不會?」在麥克意識到自己在什麼場合做了什麼事後,他懊惱了一秒,接著便轉著腦袋拼命擠出補救辦法,所幸那位女孩子盯著自己瞧了半晌後來又低下頭呢喃著果然不是啊嚇到我了。


打給他們也道個歉吧……。麥克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卻發現不管將手機怎麼高舉、置於何處都還是訊號零格,完全播不出去。他在嘴邊咬了一句英文髒話。


消太跟飯田肯定不開心了吧。特別是消太……。


其實有沒有買到同人誌對麥克來說都不是重點。他只是想要一個保證、一個希望。從十五歲一起當偶像練習生開始,他就一直望著相澤那張不算立體的輪廓,一直跟在相澤稍微弓著的貓背旁邊了。各種魯莽、卑劣的事都做過了,消太也可以像那本同人誌的內容一樣打罵踢揍自己,這些都沒關係。


──但他果然還是不想被討厭。


你這個貪心鬼。自己的聲音在身體內迴盪。他被擠到空調前,他低下頭。氣流像山谷間的霧一樣冷冽,反覆刮磨著他貼著扇葉的右手臂膀。他覺得自己像一瓶玻璃瓶縱向裂開被鑿出無數碎片。


故事中的自己後來有得到消太的愛嗎?好險那是漫畫,麥克想。那隻試圖抓住自己的手不管何時都會以同樣的角度定格在那一幕。不管自己以玩笑般的戲謔說著多少次最喜歡消太了,做著有些無厘頭但只為了引起消太注意的惡作劇舉動。相澤在無數次的抱怨後最後還是會停在那一格,逆著光吹著風,雖然畫家沒有畫出表情,但麥克卻好像能看到相澤在對著自己無奈地笑,那雙等著自己握住的手永遠都會在。


「你是笨蛋嗎?喂!」


麥克猛地回頭,驚訝地看到聲音源真的出自自己所想的那個人。他從恍惚轉為震驚。相澤皺著眉似乎很焦慮,有一瞬間麥克產生了相澤在擔心自己的錯覺。


麥克試圖朝不遠處的相澤移動,卻發現他們之間間雜了許多人。相澤被人群的動向往反方向帶,而麥克也夾在人之中動不了。麥克看著相澤被推離自己,他看見對方的身影被淹沒,於是他試圖喊出什麼卻啞了聲。最後,麥克在人潮中看到了朝自己方向伸來的一隻手。指結比自己粗,有些小傷疤在上頭,看起來不算細緻的男人的手掌。那隻手搖晃不穩,卻五指張開盡力要抓住什麼似的。


麥克認得那只手掌,他想到同人誌裡的那格畫面。相澤的黑髮被風吹得凌亂,幾綹髮絲擋住了他的表情,但那雙長著繭的手掌確實地向自己張開。


麥克不知道漫畫裡的自己後來怎麼樣了。但此刻的他伸出手,緊緊地回握住了為自己而敞的厚實手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