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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

　　
　　——她像是獻出了生命一般，雙手捧起花燈。
　　燈節已過，明明已是夏日的雨夜，天策卻淋著雨水，連願望也不題在紙上，就這麼把燈放了出去。
　　光亮的燈火不穩地在空中像浴水的浮木載浮載沉，好似下一刻就會墜下。
　　妳不寫願望嗎？撐開傘快步跟上去，蒼雲這麼問了，她不動聲色的將傘朝天策那頭傾了些。
　　天策烏黑柔麗的長髮黏在精緻的臉側，那攀附在頰邊的水滴猶在下落，她笑而不語，滄桑深邃的眼眸裡早已有了答案。
　　別著涼了，我們回去吧。輕柔地抹去天策臉上的水痕，蒼雲拉著人就要帶回營帳內。
　　橋畔的水塘逐漸浮蔓起月色，雨聲稍歇，霎時靜寂得像是她在一回支援中原的戰場上，看到天策的瞬間。
　　——連心臟都要停止了跳動。
　　妳自個兒回去吧。霍然推開蒼雲，天策悲傷地笑了笑，月光映在她的臉上，蒼雲才驚覺那些水跡竟是淚痕。
　　花燈是祝征人平安的意思，妳瞧，剛剛明明下著雨，它還是飛得起來，這意味著妳得走了，現在不是妳該和我回去的時候。她的聲音像敲落於棋盤上的黑白子，清清澈澈地步出現實的脈絡。　
　　意識到什麼，蒼雲皺起眉，內心的不安感還未完全成形，周遭的景色卻已離她遠去，鋪天蓋地的黑暗遮罩了視野，強行把她從天策身旁扯開。
　　太好了，妳還平平安安的。紅著眼眶，在黑暗吞噬完景物之前，天策這麼說道。
　　蒼雲驚醒了，瞪著眼，對上一旁毫無光彩的眼瞳。
　　雨其實未曾停過。
　　倒臥於泥灘中，她握緊了身旁已然發涼的手，臉上縱橫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痕。蒼雲艱難地爬起身，硬是拖著將天策冰冷的軀體抱進懷中。
　　我說了⋯⋯會著涼的吧，妳看妳身子都冷成這樣了。
　　別睡了，醒醒，戰事已經結束了。蒼雲顫聲開口，連語調都浸染了哽咽。
　　我跟妳回到中原後，再一起放花燈。
　　——在支援的戰場上看到天策的剎那，她目睹了狼牙軍貫穿天策胸口的瞬間。
　　那時連她的心臟都要停止了跳動。
　　最後一刻，天策與她對上視線，遙遠地，像是想獻上什麼，朝她迎出雙手。
　　後續她不知道了，只知道她抓狂地揮著刀、舞著盾，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頭，也不清楚身上到底多了幾道傷痕，她都不記得。
　　抱緊毫無聲息的身軀，蒼雲對著仍在落雨的天穹大哭了起來。
　　妳不寫願望嗎？她問。
　　笑而不語，天策的眼底早有了答案。
　　不寫，因為願望已經成真了。
　　——像是要把性命獻給她一般，天策遙遠地、用唇形告訴蒼雲，就是死了，這條命都是屬於她的。
　　所以，她要連著天策的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