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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還好嗎？」
　　「嗯？還好啊，怎麼？」
　　「沒事，今年要帶爹地去哪？」　　
　　「今年啊……」

＊＊＊　＊＊＊　＊＊＊

　　關山盡結束開了一早上的會議一心只想趕回家中，本以為兩個小時就會結束的會議被拖過中午讓他來不及準備午餐，也不曉得老東西到底睡醒沒、吃了沒？想到老鵪鶉安穩睡在床上朦朧被他喊醒的樣子，關山盡就忍不住嘴角溫柔的笑意。
　　回到兩人在市區的家中，清冷的空氣沒有傳來飯菜香間接告訴他人還睡著，關山盡換下西裝皮鞋，掙扎著要先把人喚醒、還是準備午飯讓人醒來就可以飽餐一頓，最後還是耐不住心中對枕邊人的渴望，決定先回臥室把人叫醒。
　　若是以往，關山盡會直接躺在吳幸子身後，從背後直接將他整個人抱在懷裡，一手握住他的手掌輕輕搓揉，一邊在他耳邊輕喊他的名字。但擔心他肚子空著難受，關山盡只是蹲在床頭喚他：「幸子。」
　　然而搭上肩膀的手掌心傳來的涼意讓他跟著心中一涼。
　　「幸子！」

　　從那日以後，本來就很少笑關山盡就更少笑了。
　　他平靜的找來兒子和特助滿月，交代這些日子要分配給他們做的事後，轉頭便不問世事專心安排本來跟吳幸子約好的旅程。
　　每次出遊吳幸子都很期待，不管是去哪裡，只要一起討論便可以看到他的眼中散發著光芒，一方面是對旅行的期待，但也有可能是不同的地區可以收到更多不同的照片——縱然那些照片被關山盡挑挑揀揀後所剩無幾，但能有新照片也夠他開心個好幾天了。
　　關山盡按往常的經驗安排著只剩一個人的行程，想著吳幸子喜歡甚麼樣的風光、甚麼樣的美景、甚麼樣的當地美食、異國風味，都按著他記憶中吳幸子的喜好去規劃。這是他答應過要跟他一起去的地方，就算吳幸子不在了他也不會食言的。
　　他渾然忘我——在旁人看來是自我封閉——的安排好行程後，滿月終於背負起眾人的期許戰戰兢兢的站在書房門口，欲言又止的問他是不是想跟吳幸子一起去了？
　　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答應會幫他祭祖的。」
　　已經博士畢業的兒子聽到這句從滿月的身後衝出來，直接撞進父親的懷裡大哭，倒是當事人沒甚麼反應邊拍著兒子邊說：「哭甚麼？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
　　結果兒子哭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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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清明關山盡會帶著兒子一起回吳幸子老家掃墓祭祖，關山盡雖然嫌他多事，但也知道兒子心裡的擔憂而默許他一道陪著。
　　旅行的習慣倒是這樣自然而然地留了下來，吳幸子的忌日過後，關山盡總會安排一段日子出國，去他們曾經一起去過的國家。但沒幾年就被兒子以「爸你年紀也不小了一個人出國我不安心要不你帶著我一起去吧？還是就在國內走走散心吧？或是帶著滿月叔叔也可以黑兒叔叔也不錯不過染翠叔叔會生氣總之你不要一個人跑太遠。」
被這些人纏得受不了的關山盡只好妥協，忌日後在老家附近走走，或是回他們住過的城市待個幾天便罷。
　　「我也學會讓步了呢，以前都是你讓著我的。」關山盡邊把玩用吳幸子的婚戒做成的項鍊邊默默地想著。
　　回想起當年的初識，一開始只是簡單的肉體關係，誰知道後面的相處會讓人想要得更多。吳幸子給他的溫暖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他天性冷淡，就算是養育他長大的父母也不見得有多少感情，但吳幸子不一樣，等他發現的時候這個人就已經在他心裡扎扎實實的住下了。
　　因為天性如此，所以他從沒想過一般正常人的過日子是怎麼回事？怎麼個過法？而吳幸子的叨唸卻讓他覺得日子就這樣平淡得過下去也很好。他想要這個人的關心，他想要這個人的寵愛，他想要這個人看著自己時眼底滿滿的愛意，他想要這個人順著自己時無奈的微笑，跟這個人有關的一切他都想牢牢地抓在手裡，只有他一個人擁有。
　　偶爾他也覺得老天真的待他不薄，樣子好、能力好、出身好，本來以為不順遂的愛情根本就是為了後頭的幸福做的準備。人生過得這麼幸福真的可以嗎？他只能盡自己所能的去寵他、去愛他，他怕日子到頭那一天他會後悔自己曾經有哪裡對吳幸子不好。
　　吳幸子走的那一天，其實他是知道其他人的擔憂的，但他沒有心思去回應那些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只知道他答應過的，他答應吳幸子要帶他出去玩，只是行程還沒安排好是要怎麼玩呢？得趕快把行程排好才行。雖然只是兩個人手牽手走在一起散步吳幸子也開心，但他更想看到吳幸子驚喜的表情，他想看到吳幸子因為太開心而不知所措的樣子。
　　在他離開以後，這些都只是回憶了。
　　他喜歡的那些記憶，都只是回憶了。
　　他沒辦法再叫醒那個縮在棉被裡熟睡的人。
　　他沒辦法再抱著那個人一起入眠。
　　鋪好的棉被、熱好的飯菜、夜歸的等待，都隨著吳幸子的逝去而不復存在。他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還是慌了手腳，就算之後鎮定下來了他還是……不知該怎麼面對。
　　人人都以為他只要收拾好自己的心緒，他就可以前進，日子就可以繼續過下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因為應該而繼續活著。
　　他每天早上醒來、準備早餐、上班，就像吳幸子還睡在床上一般。
　　他日日按表操課、開會、簽名，就像家裡還有人在等他一樣。
　　當他回到家中那空無一人的清冷空氣，總會讓他想再一次回到臥房，看看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景象，是不是會有人睡在床上等他。
　　好日子就算到頭了，日子也還是要繼續下去，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該如何繼續，但他知道自己要代吳幸子祭祖、掃墓，至少在他還可以的時候都會繼續做下去。

＊＊＊　＊＊＊　＊＊＊

　　幸子。
　　在你離開了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後我依舊等著。
　　依舊等著可以再見到你的那一天。
　　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