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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念初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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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西條克洛迪娜有點奇怪。

像是前幾天休息日下午,在交誼廳的時候。

西條克洛迪娜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舞蹈教材。陽光從落地窗直射進來,緩緩爬上她纖細姣好的身姿,半邊側臉被鍍上一層淡淡金邊。濃密的長睫偶爾輕扇,像是緩緩停駐的蝴蝶,修長的手指輕撫過書頁,全心全意地沉浸在閱讀之中。

步入交誼廳的天堂真矢目睹這一切,眼前美景如畫,令人不忍驚擾。不發一言,她自然而然地往戀人身旁的空位就坐。無須言語,如同一直以來的默契。和她並肩而坐,無論是和對方歡快地交談也好,或是安靜詳讀手邊的書籍也罷,這樣的閒暇時光總能讓真矢感到平靜。

⋯⋯本該是如此的。但當自己翻閱手中劇本,衣袖無意間擦過對方的大腿時,卻察覺到身邊的人改變了以往的坐姿。不同於以往有些隨性的姿態,克洛反倒將本來收在椅子上的大腿落地,並往另一邊挪了一小段距離。

「怎麼了?」
「⋯⋯沒什麼,有點癢。」
對方說完卻仍是維持正坐,把書癱在白皙的雙腿上,這樣難得的姿態看起來稍微彆扭,像是坐不住的小學孩童被按在課桌椅前,讓她覺得有些滑稽好笑。

只是這樣的話,倒不足為奇⋯⋯

當悠揚的音樂響起,搭上手、挽著肩,在課堂中的舞蹈示範,她們就是全場目光焦點。絕對中心,不容忽視。旋轉或滑步,錯身或相迎;一進一退,一放一收。金髮隨舞揚起,如同金色麥穗在風中翻飛;舞鞋輕踏在地,好似陣陣雨點敲打在屋瓦。旋舞節奏加急,兩人腳下不歇。順從本能、不必多想,長期配合的默契使然,只需對方的一個眼神便能心領神會。

⋯⋯理應是這樣的。但當天堂真矢注視著那雙赤色瞳孔時,她查覺到了──以往總能在克洛眼底尋到的,滿園盛開的巴黎玫瑰、艷麗炫目的槍上紅纓、熊熊燃燒的熾熱焰火,沒有、並沒有,無論是什麼她都窺視不見。她是看著自己的,但眼中並沒有自己。她是跟著自己動作,卻不是在和自己跳舞。她是專注在舞蹈之中的,然而並未注視領舞的自己。

天堂真矢哪裡容得下對方的無視。在舞步的牽引下、順勢摟腰,加重了手中力道,使對方更加靠緊自己。那一刻,她終於瞥見對方眼底有星火竄動,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她還想要更多。卻也只能到此為止。

樂聲戛然而止,定拍收步,一氣呵成。在老師下達換批練習的指令後,西條克洛迪娜以最快的速度抽身。要是往常,天堂真矢本該感到盡興、酣暢淋漓,這段突如其來的插曲卻讓她措手不及。

「⋯⋯西條同學?」
「我先喝口水。」
在克洛轉身打算離去的剎那,真矢伸手將她拉住。

「妳不太對勁。」顧及到在場他人,她稍微壓低了音量。
「哈啊?」克洛眨了眨眼,看上去相當無辜不解。她突然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在裝傻。
「剛才在想什麼?」
「專心跳舞啊,還能想什麼⋯⋯倒是妳剛剛突然那一下是怎樣?」
聽起來和戀人往常抱怨中帶著撒嬌的口吻沒什麼不同,但天堂真矢卻聽出了對方語調中的一絲無奈。倒像自己在無理取鬧。只見她又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

「總之,妳下次別這樣碰我。」
語氣柔弱、猶如羽毛輕搔而過。要不是吐出的話語如此,天堂真矢幾乎要以為這是情人間的低喃。

克洛丟下這句話便扭頭而去,被留在原地的首席大人宛若被一桶冷水從頭頂澆灌。這好久不見的挫敗感,讓她回想起九九期聖翔祭的後台。當西條克洛迪娜貼在自己的耳邊,彷彿魅魔般低語:「我,沒有輸。」不同的是,那時兩人還沒有正式交往。在那些互相試探的日子裡,儘管清楚對方追逐的目光中含有其他複雜情愫,自己還是無法妄下定論──直到 Revue Duet 落幕,兩人之間的微妙平衡才被打破。

⋯⋯真棘手。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天,她忍不住多加留意對方的舉動。在戲劇演繹課,西條克洛迪娜的表現無懈可擊;午休時間時,她們也一如往常的並坐交談;就連放學後的視線交會,她們也自然而然交換了一同回宿舍的訊息。天堂真矢並不覺得之前發生的那些僅僅是錯覺⋯⋯那是哪裡不對?

移情別戀?不可能。
最近從她這裡受到打擊?自己並無印象。
或是對方玩心大發的一番戲弄?這點倒是有待商確。

「天堂真矢,妳幹嘛一整天盯著我看?」
「嗯?」
「少裝蒜!我可是注意到了,怎麼看都太過頭了吧!」
「⋯⋯」
「所以是怎樣?」
「⋯⋯待會說。」

或許自己的視線是有些大膽,但在此之前,舉止怪異的人不正是妳嗎?看著對方若無其事的反過來質問她,這提醒了天堂真矢:西條克洛迪娜不但是個好競爭對手、好合作夥伴、好交往對象,同時也是個出色的演員。只是建立關係以來,撇除那些顯而易見的、增添情趣的不坦率,她從不在自己面前隱藏什麼。即便真矢確信克洛在隱瞞某些事,僅憑這些,她還不足以推知對方更具體的想法。

臉上雖掛著泰然自若的表情,內心其實在意得不得了。天堂真矢很清楚──縱然這樣高傲的自己再淡定,於感情之前仍是卑微,面對心愛的人也不得不俯首稱臣。對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切的一切,她總不自覺將之放在心上細細琢磨。

踏入宿舍,西條克洛迪娜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房門一如兩人的默契般,只是虛掩著、並未完全闔上。注視著那道門縫,本要先回房的真矢改變心意,轉身投入那道誘惑自己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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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先回去換衣⋯⋯唔!」
才剛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和關門聲,西條克洛迪娜便被人一把扯入懷中。被親了個猝不及防,但她很快地伸手環住對方的脖子,跟著閉眼沈淪。

一開始明明只是小心謹慎的觸碰試探。誰的舌尖卻不安分地撬開對方的牙縫,誰又順勢而為、拼死糾纏。鼻間縈繞著的淡淡清香,總讓她想起馥郁的紅茶茶香。口腔盈滿著的甜膩氣味,總讓她感覺隨時要溺斃在蜜糖裡⋯⋯是下午茶的年輪蛋糕吧。呵、天堂真矢嗜甜的這一面真是很孩子氣──想知道、她還想知道更多,更多關於這個人的事情。和她在一起越久,自己的挑戰慾以及求知慾卻不曾有減緩的趨勢。那些想像和慾念在心底生根,日益增長。

想知道課堂上她是不是也曾為自己而走神過;想知道接吻時那個人是不是也有這種痛苦與美妙交織的窒息感;想知道當手指順著對方脊背輕撫時會不會也有觸電發麻的感覺;想知道這樣一臉禁慾的人在床上會是什麼的表情⋯⋯意識到思緒越走越偏,克洛伸手推開了天堂真矢。

真是討人厭的女人⋯⋯碰上她,就讓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

「妳最近是不是不喜歡?」對方的眼神暗了下來。
「什麼?」
「不喜歡被我碰。」
「⋯⋯才沒有、不是妳說的那樣。」
「不然?」
只是因為這樣會有「感覺」而已啦──我總不可能就這樣直接了當的告訴妳吧!

「⋯⋯妳不會想知道的。」
她當然不覺得這種自然的生理反應是什麼羞於啟齒的事,性愛也不是什麼汙穢不潔的詞彙。只是對象是天堂真矢特別、特別讓她不甘心而已。讓她誠實吐露自己對她的渴望什麼的⋯⋯果然還是辦不到。這不就跟先開口認輸沒兩樣嗎?

房內十分昏暗,僅有破碎的微光從窗簾縫隙間溢入。一股難以言說的氛圍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中似乎也流動著燥熱的氣息。彼此就近在咫尺,任何的細微變化都落在對方眼中。好不容易繃著一整天,克洛覺得自己現在大概露出了很遜的表情。

只見天堂真矢緩緩地把頭低下來。猶如電影的慢鏡頭,對方的動作在克洛眼裡慢了下來,目光被深深鎖住,一幀一幀地無限放大。

「告訴我⋯⋯嗯?」
她的雙唇在每個咬字間,一啟一合,都勾勒出好看的稜線。每一次吐息都打在自己的臉上,那個人身上好聞的氣息也跟著竄入呼吸裡。她那磁性的嗓音彷彿能魅惑人心,連句尾發顫的氣音都好聽得勾人。

西條克洛迪娜聽見腦中有一根繃緊的細弦,硬生生被人扯斷。心中彷彿有一隻野獸應聲出籠,驅使自己將所有想像付諸行動。她忍不住將對方按倒在床。

意料之外的變故讓天堂真矢猝不及防,她睜大雙眼。總是胸有成竹、從容不迫的首席大人,難得顯露出一絲訝異。那張老掛在臉上,完美無瑕的面具彷彿出現裂痕。克洛將對方這瞬間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恍惚之中,心裡那點衝動也稍微冷卻下來──這下倒好了,把自己逼入騎虎難下之勢。臉頰染上一片紅霞,感覺耳根也有點燙。

「所以我才說,妳不會想的⋯⋯」
才剛打算抽身,便被一雙長手攬了過來。

「──我想過。」儘管不是十分具體。就像是一部隱晦曖昧的情色電影,朦朧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鏡頭緩緩拉遠,留下讓人無限遐想的空白。被捏皺的床單、散亂一地的衣物、旖旎多情的呻吟、身上烙印的嫣紅⋯⋯這些她都想過。總會有這麼一天,會走到這一步,她和克洛迪娜彼此狠狠糾纏、互相侵占。只是她能預知結果,卻難以鉅細靡遺地描繪過程。

──比起把對方佔有,或許以被對方佔有作為起始,作為兩人的第一次也不壞。不是備受期待的天堂真矢、不是觀眾眼裡的天堂真矢、不是舞台中心的天堂真矢⋯⋯而是西條克洛迪娜的天堂真矢。這種事,光想想都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變得無比柔軟。

克洛倒抽了一口氣,凝視著那片雙眸,她就彷彿墜入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園,沉浸其中、難以自拔,似乎再也無法克制內心的渴望。天堂真矢看著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八成是在做什麼內心的無謂掙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妳不許笑。」
受到這般挑釁,她只好以吻緘口,讓這個討厭的女人別笑得那麼從容。

靈活的舌尖輕而易舉地探入敵營,迎來勢均力敵的對手,深深地纏進去。克洛維持著跪姿,就像是鞠躬行禮的騎士,忠誠地服侍著她的女王陛下。

一邊吻一邊伸手去解對方的領結,接著是礙事的制服外套,其間天堂真矢還配合地弓了弓腰。她微仰著頭,脖頸露出的線條勻稱優美,引人垂涎。克洛情不自禁地往下舔舐她的脖子,滿意地聽到她逐漸加重的喘息聲。輾轉進攻她誘人的鎖骨,動情溫柔地啃噬,儘管手上解著扣子的動作有些笨拙,但真矢也已無心取笑。

當褪去所有束縛,將對方凹凸有致的曲線一覽無遺,克洛不由得呼吸一滯。視線順著優美的肩頸鎖骨滑落,披散的褐色長髮也掩蓋不住那對渾圓飽滿,再往下是平滑緊致的小腹,如藝術品般完美地收束。

留意到克洛的停頓,天堂真矢拉住對方的手腕,反客為主,將唇印上她的指尖。紅唇微啟,吐息如蘭,這濕潤繾綣的觸感讓克洛迪娜為之一震,有股酥麻感從指尖一路竄升至後腦杓,止不住渾身顫慄⋯⋯這女人,真是強欲!

「不繼續嗎?」蠱惑人心的女神發出邀請。
此刻的西條克洛迪娜是虔誠的殉道者,為追隨光亮而毅然前行。她要登上最險峻的高山峻嶺,懷著堅定不移的意志,摘取最嫣紅可口的果實。她要跨越山澗峽谷、蜿蜒向下,將憤怒與不甘化為燃料,在經過的地方四處點火。她要釋放心中棲居已久的巨獸,拋去理智、順從慾望,引領她抵達最終的應許之地,觸碰快樂的泉源。

修長的手指探入,克洛只能憑著本能,一下一下地試探、摩挲。身體弓起的弧度、胸口上下的起伏、失控破碎的呢喃,她要將所有細微反應盡收眼底。以往平靜澄澈的雙眼正氤氳著霧氣,雙腿死死地纏住自己的腰,回報自己的噬咬更是毫不留情。進入她、佔有她、取悅她、折服她⋯⋯就像是兩頭猛獸之間的激烈爭鬥,狂放張揚、至死方休。

──她還沒有輸,她還能再跟上,還可以將她緊逼不放。
克洛加快了手下動作,推著對方攀上了眩目的絕頂巔峰。

空氣中瀰漫著歡愛過後的黏膩氣息,兩人香汗淋漓地貼在一起,過了半晌,心中激動才平復下來。撐著手正要起身,天旋地轉之間,西條克洛迪娜回過神來就被人壓制在下。天堂真矢狡黠一笑,意欲為何已是不言而喻。

慾望的 Revue,再演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