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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 字跡 20181012

他初次認識那個人的時候,被他那手蒼勁有力的筆跡所震懾。只不過是簽到簿上的那三個字,一個名,在他的世界裡引起一陣天搖地動。
那一刻,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如果能夠收到一封用這樣的字跡寫給自己的情書,甚至是短短一首小詩、一句情話,那該有多好。』

那個人是狂放多變的天才:一手草書肆意瀟灑狂氣亂舞,一幅瘦金體鋒芒畢漏、銳氣彷彿可破千軍萬馬的鐵畫銀鉤,卻又能將一句本該端正穩重的楷書寫得那樣溫柔、繾綣纏綿只為得君一笑;他的字不屬於任何一種字體,硬要將之套進某個框架裡都是種折辱與委屈。

他無法克制地想像著,那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是怎麼樣按住一張紙、怎麼樣握住一枝筆、怎麼樣用指尖撥弄著筆尖的毫毛、怎麼樣用那靈巧的指頭單手旋開鋼筆的蓋子......

他無法確定,究竟要有多少的才氣與多少的練習不懈,才能成就紙面上那看似隨性而寫,卻隱隱透著傲氣與狂氣的三個字。
那個人的眼睛是漂亮而深邃的棕色,帶著笑意誠懇地直視著他。而他還處在那三個字所引起的天搖地動之中,腦海一片空白,只能以乾澀的嗓音說著『謝謝,這是您的會議資料』,機械性地遞出備在手邊的紙本。
而後在那個人暖陽般的微笑裡,無法克制地想像著他執筆桌前、專心一志地看著即將書寫的紙面的目光。

被那樣一雙眼睛看著,會有一種錯覺,彷彿在那一瞬間裡,自己就是他世界裡唯一的焦點,是他此刻唯一掛心的事物。
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眼神,竟如迷藥般讓人難以自拔。他艱難地強迫自己在凝視對方超過合理時間之前將視線斷開,心裡泛起一陣戰慄:他無法抗拒那樣的眼神,或許再持續一個毫秒甚至微秒,他就要溺死在那對深邃而泛著水光的眼眸裡了。他明白,若是再不別開頭,他就要因為看著對方太久而搞砸一切了。
這樣的感情很危險,簡直太危險了!堪比世紀災難的危險!
他想,他無法,真的、真的無法承受,從那雙漂亮而真誠的眸裡,看到一絲一毫因為自己而起的反感或厭惡。
每次要跟那個人道別的時候,那個人總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著『再見』。每次每次,他總要在自己忘記呼吸之前,壓抑著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盡力以不失禮不顯傖惶的速度,別過臉、轉過身離去。
想要放縱自己沈溺在那個眼神裡的不理智渴望,與提醒著自己必須在失禮之前中斷凝視的理智,不斷在心裡拉扯著,撕扯產生的高熱簡直要焚毀他的心靈了。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充滿了對於那個人的念想。
他必須用力掐住那個不斷在心裡尖叫著不想移開視線的自己,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在那個人面前流露出分毫直指自己對他近乎病態的迷戀的線索。
這樣的感情絕對不能被知道,被知道了就不能維持現在這樣的朋友關係了。
他咬著牙阻止自己發送出『今天一起吃個飯?』的短訊,寧可靠著在腦海裡不斷重播與那個人相處的片段,疼痛並著快樂地度過漫漫長夜。

除了筆跡與眼神,那個人的聲音也是一劑令人上癮的藥。
用樂器來比喻的話,應該就是中音提琴了吧。既非高亢刺耳,也非低沈沙啞,就只是恰到好處的音高與乾淨澄澈。不,或許任何一種樂器都無法與之比擬吧。聽著那溫潤而愉快的嗓音,述說著日常生活的趣聞,或是以淺顯易懂的方式談論著自身的專業,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嗓音或是內容吸引人了。

他不只一次想像著那雙手按著紙、握著筆,在潔白無瑕的紙面上悠然遊走的模樣。然而此刻,那雙不斷出現在他的想像中的手正遊走在他的身上,帶著如同他所想像的、比自己體溫還要高出許多的溫度,靈活地遊走在他的肌膚上。
「唔!」不熟悉的溫度貼到了他的腰上,腰側傳來的麻癢感讓他忍不住從喉間發出短促的悶哼,隨後死死咬住自己的唇鎖住即將溢出的呻吟。
那雙帶有彷彿可以點燃他的高溫的手,在他的腰背間移動著、輕撫著、游走著,最後彷彿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稱心之處,流連在他的腰窩。他可以感覺到那個人的指尖每一次輕柔劃過所帶來的顫慄感,指尖之後是指腹滑過的淘氣,以及那帶著筆繭的指側與那些他無比喜愛的、極具存在感的骨節,不斷不斷地刺激著他。
他想,他之所以還未呻吟出聲,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無聊的自尊還堅持著不願就這樣向那個人投降。直到那十隻靈活的手指似乎終於享受夠了在他的腰背肆虐的愉悅,那雙帶著高熱的手掌輕輕地、帶著點詢聞的意味熨上了他的大腿。暴露在空氣中而寒涼的肌膚因為這陣熱度而顫抖,他終於忍不住嗚噎出聲。那個人的唇覆了上來,輕柔地吞下他的嗚噎。他的舌頭還因前所未有的刺激而僵直,那個人堪比手指靈活的舌就這麼滑了過來,纏上了他的。那條舌頭像是一條溫和的蛇,流連著、糾纏著,卻不帶半點逼迫的意思,只是守候在一旁,時不時撩撥兩下。如此的溫柔終於讓他丟盔棄甲地甘願沈淪,帶著一點自暴自棄的意味,他運起連自己都嫌笨拙的舌,用力地纏輾上對方的。
那人欣喜於他的回應,一條舌動得更賣力更靈活了,帶起一陣嘖嘖水聲。倆人短促而粗重的鼻息拍打在彼此臉上,彷彿在皮膚上投下了點點燎原星火。

一番雲雨後,兩人簡單梳洗了一下,躺回床上。他撫弄著對方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指,一句『你的手果然很溫暖』就這麼脫口而出。
「哦?怎麼說呢?」
「嗯...字寫得那麼漂亮,手指要多麽靈活,鐵定不會是凍僵著的吧...?」
「呵呵......」那個人因為情慾餘韻而偏低的嗓音忠實地呈現了主人的愉悅,沒有被他把玩著的那隻手貼到了他的臉上,拇指腹在他的頰上愛憐地游移著。他順勢抬起臉,視線在下一秒鐘撞上了那個人的。這一次,他不再抗拒分毫地放任自己投入那個總是讓他無法抗拒的真摯凝視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