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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大風雲（五）說有意聽無心

當志開和家媚甜蜜、煥然和天儀逛街的時候，林家正籠罩低氣壓。
客廳裡，志前對如貞說了他對家媚的人事安排。
「媽，我不甘心就讓孫煥然事業、戀愛一帆風順，定要讓他和我一樣，嚐嚐什麼都得不到的痛苦！」一想到天儀為了煥然甩了他，就咬牙切
齒，不能自抑。
「志前，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如貞握著長子的手，心疼他，卻不能做任何事。「要忍，別所有事都爭先，得忍到時機到來為止。」
因為這是志前的戰役，她不能出手。
「媽，我知道，這次就是血淋淋的教訓。」志前恨恨地說。
「這孫煥然一聲不吭，讓我以為他沒步了。一旦當他站出來，就讓爸升他為總經理、迷得天儀團團轉。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這次不一樣，我一定會忍！忍到他露出馬腳，一舉就把他打到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如貞看著兒子賭咒，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在他們這種世家，親兄弟都要競爭，何況是表兄弟？她弟弟那樣的軟弱，憑什麼跟自己爭？那兩廖秋月生的兒子也一樣！
「啊你把伍家媚調回企劃部，有什麼計畫嗎？」家媚作為志開的女朋友，已經很讓如貞傷腦筋了，現在志前又提到要用她，實在不怎麼愉快。
「不管他倆關係如何，孫煥然很重視伍家媚，要是她出事，不會坐視不管。」志前點出。「我打算設局，讓伍家媚背黑鍋，這樣孫煥然就不得不出手了。他一出手，我就能抓到他的小辮子。」
以往志前鬥煥然，都是針對整個企劃部，被孫煥然圍得像鐵桶似的部門，伍家媚就像桶上的開口，朝整只桶潑水，總會從開口漏進一二。
然而他現在就要針對這個開口通根管子，一舉注入！就算孫煥然對此有防備，架不住他捨不得伍家媚受傷！
「媽，你看我的，我一定會讓孫煥然對每件他做過的每件事後悔！」
「媽當然相信你。不過……」如貞扭眉，握住志前的手。「你這次不能失手，要就得有十成的把握，不能讓伍家媚有機會找志開告狀。」
聽到母親這樣說，志前瞳孔一縮。
「媽，妳怕伍家媚挑撥志開，回來跟我們鬧？」
「當然怕，幾次見面媽媽看得出來，那伍家媚的嘴是多麽厲害，跟志開交往後，她做事愈顯圓滑。要不是出天儀這件事，你不是也在公事上誇過她幾次麼？志開那麼和善，被一挑撥很有可能幫著她跟我們吵。」
如貞愈說神色愈冷。「現在你爸爸不在，你阿舅、郭玉華和煥然在旁邊虎視眈眈，不能再讓志開偎過那一邊！」
「媽，我知道，但伍家媚這人太難掌控了。」志前說到這事也有點氣。
家媚在業務部的所作所為他並非一無所知，但她百折不撓的毅力自己有時也十分欽佩。
想著她已經不可能回企劃部了，她本人的確也沒有跟孫煥然暗通機密，讓她多學學，也是培養可用的一把刀，未來當馬前卒也好。
豈料出了這件事，他還是必須把她安插回企劃部！
「蛇打七寸，再滑溜的人都有弱點。」如貞不以為然。
「你也別顧想著打壓威脅，像伍家媚那種窮苦人家出身的，大都追名逐利，且好拾小恩小惠。上策以情動之，中策以利誘之，下策以威挾之。只要志開站在我們這邊，她就是我們手中的棋子！」
說到這志前更氣。「志開總是不聽我的，就幫孫煥然和那女人說話！」想到幾次他提起讓志開勸家媚效忠自己，都被志開擋掉。
「志開這孩子就是心軟，人家煥然是和他喝酒交陪，你卻是拿長兄的氣派壓他，他當然可憐別人！你要跟他講道理，說你是為了煥然、為了伍家媚好，讓伍家媚相信你，好好為你做事。」
如貞幾次對志開懷柔，現在志開相信自己逐漸對家媚改觀了，對此她頗有心得。
「這我做不到！」想到煥然，志前的牙就格格作響。「奪妻之恨，我跟他是不死不休！不要讓我說這種違心之言，志開也不會相信！」
「你……！」見勸不住兒子，如貞非常頭痛。「反正我就是不准你傷志開的心！要知道志開是你弟弟，他必須站在我們這邊。」
「我當然知道他必須站在我們這邊，不站在我這邊，那他就不是我弟弟！」志前斷然說道。「媽，要是志開執迷不悟，妳總不會幫他說話了吧？」
幫志開不幫志前？如貞搖搖頭。「要是到那個地步，媽媽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
「謝謝媽。」得到肯定的回覆，志前滿足地說。
他就知道母親和父親不一樣，不會向著別人，始終支持他！
如貞拍了拍他的手，嘆了口氣。
她當然最寶貝這個兒子，志開是重要，因為他好掌控，操作得宜可以牽制煥然和伍家媚！
可惜這些她對志開不便直言，還是等志前有下一步打算，再提點他吧。

距離那次夜市約會過了三天，這期間天儀非常準時下班，總在志開提醒她前就包袱款款離開工作室。
而煥然也一如既往地加班，時不時鞭策小趙繼續進步，卻一點都沒有要求家媚，甚至趕她下班。
這讓家媚相當不習慣，眼看又是週五，當煥然再度用不帶感情的語氣說「伍家媚，妳可以下班了！」
她終於忍不住抗議：
「經理！我手上的企劃案還沒改完！你幹嘛趕我走？」難道談了戀愛，就不肯見別人多工作？
他自己熬得可高興了！
「那些小事明天再做，今天是星期五，志開剛剛跟我說了，他要帶妳去吃好料。」
被她砲轟，煥然頭也不抬。「緊收收，他快到了。」
「吼！這個志開，幹嘛跟你講這個啦！」家媚轉了轉眼珠，馬上醒悟：
「不對，志開才不會在我還沒結束工作就強行帶我走咧！是經理你打電話叫他來接我的對不對！」
說著說著，她就有點委屈。
「經理你愈來愈奇怪，你不是總鼓勵我做想做的、爭取自己想要的嗎？為什麼現在反而來阻擋我！」
「妳想太多了，我只是不想妳過度插手企劃部的事。」聽到這裡，煥然面無表情地抬頭。「畢竟妳已經不是企劃部的員工了。」
「可是我現在是借調來企劃部的人啊！不就是來這邊幫做事的嗎？」家媚不解。「難道經理你在生我的氣？因為我是協理塞過來的人，所以你不想用我？」
煥然望著氣哺哺得渾身氣焰的女孩，點點頭移開視線。
「妳就當作是這樣吧，妳已經是業務部的頂梁柱，我叫妳多做事也是大材小用，妳畢竟是別的部門借調來的，交給妳的那些頂多是可行可不行的備案。」
他抖了抖手腕的錶帶。「志開現在應該已經在樓下了。」
「孫煥然！」
家媚不敢置信地大喊。
這頑固的男人，低頭把自己包裹在全身黑的盔甲中，那手勢、語氣和眼神防禦得密不透風，彷彿把一切排拒在外，包括自己！
可她早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是那樣熱血、有抱負且重情義，就連把自己推出去，都幫忙瞻前顧後，選擇最佳的時機。
現在說他把自己當外人？連林志前都不信！她又怎會存疑？
只是他竟然不讓自己幫忙，堅持扛下三個人都嫌多的工作量！
先前她在就很逞強了，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小趙的工作量也多到飽和。
現在她來又不給重擔、天天準時下班，難道經理是準備過勞自殺？
「安怎？」
煥然揚眉抬頭，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不服上司命令就這麼沒禮貌？到業務部沒幾工，妳的衝動性子又回來了？」這可是難得家媚叫自己名字……
見到煥然壓抑不住的真性情，家媚頓時不氣了。她暗吸一口氣，頓時露出笑臉。
「沒啦經理，我不是故意的。跟你道個歉。」不等煥然回應，她又加了句：
「經理，你是不是不想回家？沒關係，一起加班！」
早就耳聞經理多了個後媽，家裡硝煙蜂起。
先前不想揭人隱私，但現在她不管！
經理什麼都惦惦承受，她無法插手，只能支持！
或許……天儀可以安慰他，但堆積如山的工作，只有她能幫著完成！
說到這裡，她立刻掏出手機按幾下。
「喂？志開嗎，我今天還有一些工作要加班，沒辦法一起吃飯唷……什麼？經理說什麼你不要相信他！他叫我走，自己打算拚通宵呢……對吧？還是你貼心！那就麻煩你送晚餐了。」
她抬起頭來。「經理，我要吃排骨飯，你要吃什麼？」
「……雞腿飯。」
「喔！志開，經理說要吃雞腿飯，麻煩囉～」三兩下家媚就說完掛電話，無視煥然的冷臉，露出勝利的笑容回自己座位。
煥然看著那喜悅滿溢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
這傢伙怎那麼簡單？關心自己的事情就這麼值得開心？
想到這裡，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自嘲，拿起桌上的手機……

天儀在家吃完飯，正對著畫布發呆呢，這就聽到手機叮叮咚咚響。
她一點開螢幕保護畫面，發信人竟是煥然。
自從那天他說了那席話，兩人就沒有聯絡了。
她需要時間思考他的建議，同時也接收到他保持距離的訊號。
維持目前若即若離的假戀情，是他的希望，也是好意。
而暫獲自由的她，享受個人空間，也不想去貼誰的冷臉。
作為這段自由的重要盟友，天儀知道，煥然發來的每個訊息都非看不可。
「給我送宵夜吧，十點公司見，我幫妳叫車。」
「伍家媚也在。」
第二次秀恩愛嗎？天儀會心一笑。
只有在這件事，她不會讓他失望！
她問：「想吃什麼？」
「都可以。」
「怕弄髒手嗎？」

煥然看到這句話怔了怔，不知該稱讚天儀的體貼，還是說她多思。
一般體貼的舉止，不是直接避開會弄髒的食物嗎？
不明其意，他還是回覆：「看你方便。」
對方就沒再回了。煥然收斂思緒，這邊志開已經帶著便當走進企劃部。
「志開！哇——你真的好好！真的幫我買晚餐來了……」
「傻傻的，我不對妳好對誰好？……」志開點點家媚的鼻子，一邊伸脖子喊煥然：「別忙了，快來吃啦！便當趁熱吃比較好吃。」
煥然微微閉眼，扯起笑容面向大放光害不賠錢的情侶，又一輪鬥嘴攻防戰。
說了幾句終於搶到便當，三人各自在會議桌坐著吃了，煥然嘗試關閉聽覺，但對面的私語還是不停鑽進他的耳中。
「……你那麼多天不回去吃，你媽會不會不高興？協理失戀她也很難過，你應該多在家陪她。」
「不會啦，我基金會才忙完，她還說，希望我放風舒壓一下……昨天還問起妳呢！」
「哦？問我什麼？」
「問我跟妳進展如何啊，放心啦，她看起來表情沒什麼變化……」
「你平常還是多在家吃晚飯，我們可以假日再約會啊，就跟我以前在企劃部一樣……」
「現在她知道妳歸業務部管啊，我這樣一說，沒準我媽還會叫哥少派點工作給妳呢！這樣讓我哥又對妳有意見就不好了。」志開故作神秘。「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他現在……」
那個董事長，見幾次都覺得不是這麼簡單的角色，常語帶試探、意有所指，對這段戀情曖昧不明的態度也令她愈漸警惕。
家媚蹙眉，覺得志開太相信眼見的表象，不禁出言反駁。
「做媽媽的嘴巴上這麼說，哪會不希望兒子在家陪自己？她這樣說，你就更應該在家陪她！」
她推推志開。「你吃完飯就趕快回去，還來得及榨果汁給你媽喝，別在這待太久。」
「哎，一整天沒見到我，才沒半小時就要趕我走，不高興我來喔？」志開不愉地呶嘴。
本來計畫帶家媚重溫大學生的浪漫，夜衝去山上看景，因工作取消就算了，特地宅配愛心到公司，她卻催自己回家？
瞥了瞥對面當自己不存在的煥然，他瞬間一僵，又很快恢復從容。
「我當然想你陪啊！」家媚沒注意他的動作，只一心一意說著自己的看法。
「但我更不想你媽不高興。你爸出國她一直很不習慣，所以更需要你們這些孩子的陪伴。我都可以理解，你應該更明白吧？」
她握著志開的手，認真地說。「現在加深你們母子的關係最重要啊！」
志開知道家媚說得沒錯，自從爸爸不告而別，母親才發現他也是能撐起半個家的兒子，益發和顏悅色。
可自己理解的同時，為什麼總忍不住覺得，家媚說這些話時，煥然的表情有點開心？
煥然可不知道志開的腦補。
說開心他當然開心！
家媚能看透如貞那笑面下的陰沈，且不受溫水煮青蛙的迷陣所惑，甚至還對志開下正確的指導棋。這不就是火速成長的證明嗎？
要他說，志開什麼都好，就是太溫柔了，看這個世界皆是祥和平靜，就算有什麼算計，不是沒看見就是看不見。
這性子跟自己父親雷同，看著實在令人著急！
要是自己，絕不會……
像這時，志開雖然感動地回答：「家媚，謝謝妳為我著想！」
然而過了兩秒，仍忍不住說：「我知道妳一心為我好，談戀愛是我們兩個的事，妳只要做妳自己就好。我家人由我來溝通，再等一等，他們會更了解妳的好！」
聽到志開這麼說，家媚已經沒有最初的感動，只揉了揉他就放開。
「我了解你很努力呀！」她這麼回。
「所以我也一起想辦法嘛。你媽現在需要的是你的陪伴，等你們感情更好，溝通也更容易呀。」她抬頭問：「經理，你說對吧？」
被點名的煥然一時沒反應，後才慢慢以不變的面容點頭。
「伍家媚說得有道理，要攻略阿姑需要慢慢來。」
聽到智多星表弟都這麼說了，志開爽快豎起白旗：「唉，我沒想那麼周到，就只是不希望委屈家媚。」
他碎碎念，彷彿早忘記自己幾十年都沒攻陷媽媽心房。
「要是有什麼魔法，一施就能讓我媽把家媚當成女兒就好了。」
家媚聳肩。
「要是有這個魔法，我還希望一變就讓她把你當協理疼呢！」她捏捏志開的臉。「這樣的話，你就不會有那麼多不開心的事了！」
這話說得志開十分感動，也不管旁人在場，一把摟住家媚。
「家媚……謝謝妳，我很開心！」
他把臉埋在家媚肩窩蹭了蹭，家媚大驚，看到煥然愕然的表情，趕快去推他。
「志開，經理…經理在啦！」豈料沒推開，志開反而摟得更緊了，還連說「我很開心……謝謝妳！」
這場面讓家媚和煥然面面相覷。
看著煥然一瞬也不瞬盯著自己的雙目，家媚瞪視幾秒，忽然狼狽地別過眼。

她覺得自己很矛盾，明明說的是肺腑之言，何必怕別人聽？
志開是她男朋友，摟摟抱抱給人看在所難免，她又何必心虛？
因為……煥然不是別人？
煥然是她的前輩、她的老師，是……

志開最終給家媚哄回家了，剩家媚和煥然兩人面對手中的企劃案。
煥然一工作就心無旁騖，於此家媚還修不到家，看著手中密密麻麻的文圖，她的心緒卻總是往背後飛……
時間滴滴答答轉，眼看就要到十點。
家媚伸了伸懶腰，趁機偷看後方，只見煥然仍維持兩小時前的姿勢，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螢幕。
「經理，你想不想吃宵夜？我去買！」
「不用，妳買自己的就好。」
「經理肚子都不會餓，是神仙嗎？」說著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已經餓了。」
「我也餓。」
「那怎麼不買？」
「……因為…」

「煥然！」
精裝打扮的天儀出現在企劃部的門口，直朝煥然走過來。
飄然經過家媚的身邊，家媚只嗅到些微香水的餘韻，優雅又純淨。她因此怔住了，來不及轉過頭去。
「…妳來了。」在表達情感方面，煥然顯然學得很慢，這時他也只來得及起身，迎接天儀猛靠近的身軀。
兩人距離之近，氣息隨時可以呼到彼此的臉頰。
「哪，我送宵夜給你。」天儀拉過煥然的手，把一包食物擱在掌心。「熱呼呼的，趕快吃！」
在她身後，家媚也站起來，眼中全是黏在一起的兩人，沒有說話。
煥然看著妝容整齊、露出自信笑容的天儀，她到底帶了什麼給自己？
星期五的夜晚，熱鬧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