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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豐


01.貓頭鷹信差


早晨,上百隻貓頭鷹信差們如風馳電掣的子彈一般,咻咻咻飛竄進餐廳,信件、報紙與包裹紛紛被精準的丟進學生的餐盤裡。

伊凡 · 布拉金斯基往他的第二杯南瓜汁裏丟了三顆方糖,眼睛盯著塞在餐盤旁邊的魔藥學課本,手裡漫不經心的移動杯子,試圖避開這場包裹雨帶來的衝擊。

「布拉金斯基,你家還是沒聲沒息啊?」

一旁的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正努力想從他家的草鴞「蘋果臉」腳上解下包裹,突然就轉頭問了一句。

「沒有啊。」伊凡傾身過來幫忙,遲疑一會兒才坦誠的說:「他們當初沒寄咆哮信過來,我已經很感激了。」

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從大盤子裡舀了一大匙奶油炒蛋:「來點蛋白質吧,夥計。等會兒的符咒學可要耗不少腦袋。」

「好啊。」他感激的把餐盤拿起來,結果剛好一隻黃魚鴞俯衝下來,直接撞進了他的盤子,把伊凡吃到一半的培根與可頌麵包全部掃到他的魔藥學課本上。

伊凡大叫一聲,一瞬間幾乎不知道要先搶救課本還是貓頭鷹才好。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很快便把似乎有點撞暈的黃魚鴞捧起來,解下貓頭鷹腳上的信,輕輕撣掉羽毛沾上的食物碎屑。(因為沒有解下郵件,所以不能飛走的蘋果臉不悅的叫了一聲)

感激地瞥了室友一眼,伊凡轉頭拯救課本。他先用叉子把書本上的培根肉撥掉,再試圖用魔杖吸去課本上的髒污,然而最後只勉強吸走了一半。

他一臉憂愁的望著那些油漬:「完了。上課時要是被教授看見,他肯定會找我碴。」

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聳肩,把羽毛沾上些許油污的貓頭鷹遞給他,臉上全是赤裸裸的好奇:「你家終於寄信來啦?五年來第一封!」

聞言,他狐疑的低頭,打量那隻體型略大的黃魚鴞。貓頭鷹站在面前的桌上,似乎已經從撞擊裡恢復,正歪頭拼命清理羽毛。

「可是我不認識牠,牠不是我家的貓頭鷹。」

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搔搔頭:「也是,你爸媽那些老頑固應該還沒這麼容易就……我是說,呃,無意冒犯。」

伊凡聳肩。

老實說,伊凡也不覺得父母會在學期中寄信給自己。分類時為了躲開家人的陰影,他選擇進入赫夫帕夫,而非家族一貫選擇的史萊哲林。一代長子居然進入(對他們而言)毫無特色的赫夫帕夫學院,對於重視血統與出身的布拉金斯基家,無疑天大恥辱。

伊凡自己很明白。學院生活即將邁入第五年,他已經不抱希望能得到什麼諒解。這幾年除了暑假必須返家,其餘時間他都盡量待在學校,與家中聯繫也是寥寥無幾。

他轉頭看那封靜悄悄躺在桌面上、還沾著可頌碎屑的信,薄薄的,並沒有封紅泥印,僅僅寫上一行收件人的名字「布拉金斯基收,霍格華茲,赫夫帕夫餐桌」

突然,他想起自己在何處見過這隻貓頭鷹了。

伊凡 · 布拉金斯基猛然站起,轉頭去看雷文克勞的餐桌,然而並沒有如願找到熟悉的身影。他朝著那張長桌發了一會兒愣,直到發現一個雷文克勞的高年級生在盯著他看,才趕緊轉回來坐好。

貓頭鷹並沒有飛走,只是站在桌上高傲地揚著頭,銳利的酪黃色眼睛隱約有著主人的影子。伊凡知道貓頭鷹主人是誰了。

「……堤豐?」他有點遲疑的問,貓頭鷹懶洋洋啼叫了一聲,這讓他感到開心,「真的是堤豐!」

貝利亞湊到旁邊:「堤豐?這什麼怪名字?」

「你取名字的品味也沒有高雅到哪去吧,」伊凡失笑,然後好心地提醒道:「你最好趕快把包裹解下來,我覺得蘋果臉快要忍不住啄你了。」

「還用你說,我看牠簡直要把我瞪出洞了!哎蘋果你腳抬起來啦……」

貝利亞轉頭去處理包裹跟不耐煩的蘋果臉去了。伊凡坐下來輕輕撫摸貓頭鷹美麗豐滿的褐色羽毛,黃魚鴞喀喀咬動鳥喙,最後轉頭啄了一下他的手指。這個略微高傲卻依然親暱的模樣讓伊凡笑了。

果然動物很容易與主人變得相似啊。

宛如要應證他的想法,一張藍色的小紙飛機悄悄搖晃著來到他手邊,被伊凡捏住以後就不再動了。他看一下還在處理蘋果臉的貝利亞,展開紙條瞥了一眼。

——十一點後,五樓級長浴室。帶著堤豐。松木清香。笨手笨腳。G.

伊凡輕點魔杖尖端點起火,讓紙條化為灰燼。他總覺得有點熱,但無法去思考那是來自眼前的星火,或是臉頰。他再次抬頭望向雷文克勞餐桌。跟第一次一樣,並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02.你好,謝謝,對不起


雷文克勞與赫夫帕夫的魔藥學是一起上課的。一如大家熟知的史萊哲林與葛來芬多。

或許一般人以為,這倆學院生會愛好和平,不致像獅院與蛇院兩個長年宿敵,在魔藥學課弄得氣氛繃弛,魔杖火星亂噴。

但真正情形是,根本不遑多讓。

智慧而高傲的鷹與樸實而固執的獾,衝突在哪裡也都不曾改變。

但伊凡還算喜歡魔藥學。雖然他跟貝利亞在互相扶持下還是只能勉強低空飛過,但課上大家都只死死瞪著自己的大釜,不會有人有餘裕關注他的純血家族,與他格格不入的斯拉夫面孔。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但在其出現後,過了無數個月,伊凡才心不甘情不願承認——他與基爾伯特 · 拜爾修米特,能毫無顧忌的坐在一起。

『你好。』

這是第一堂魔藥學課,伊凡對對方說的第一句話。他跟貝利亞來得晚了,只能到僅剩的還有空位的桌子邊,跟獨身面對一張圓桌的雷文克勞大眼瞪小眼。

當雙方都覺得沉默得夠久了,灰髮男孩打破沉默,說道:『基爾伯特 · 拜爾修米特。雷文克勞。』

『赫夫帕夫。葉菲姆 · 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這是伊凡……呃,布拉金斯基。』

貝利亞幫他一起介紹了。伊凡朝拜爾修米特點點頭:『你好。』

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原本也跟他意見一致,不怎麼欣賞這個沉默寡言的雷文克勞(他們有時會覺得他們因為調不出魔藥而焦頭爛額時,對方的眼神很像在嘲笑他們),一直到二年級,某次那個男孩突然抓住了伊凡的手臂,嚇得他差點把手裡的艾草液灑了。

『幹嘛?』伊凡防衛地說道。

拜爾修米特平靜的說:『你忘記攪拌了。』

伊凡回頭查看寫滿板書的黑板,發現他確實漏掉了第五個步驟:加入風乾的老鼠尾巴後,要先逆時針攪拌五次,才能加入艾草汁液。那一行字擠在兩個步驟中間,很容易就被遺漏了。

『梅林的褲子,誰會記得啊!』

他趕緊回頭提醒貝利亞,貝利亞才剛伸手去拿艾草,馬上縮回手咒罵了一聲。

『謝謝。』他撓撓臉頰,回頭對拜爾修米特說道。

聞言,拜爾修米特挑起眉毛,第一次笑著看他,『沒什麼,與其看著你「再」浪費一次材料,還得被迫聽教授罵人,我覺得倒不如好心提醒你一次:黑板上的步驟,只要識字的巫師都可以理解的。』

伊凡可以感覺自己的臉瞬間漲紅,像是被大釜下的火燒到一樣。

他立刻收回剛才對於拜爾修米特短暫的好印象——這傢伙,果然還是個自大的討厭鬼。

『看誰在嘲諷人喔,沒朋友的拜爾修米特。』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說。

『閉嘴,挑剩的赫夫帕夫們。』來自雷文克勞的男孩說。

於是二年級的聖誕節過後,伊凡趁著教授要他們調製腫脹藥水的空檔,試圖濺出一點到拜爾修米特的手臂上。基爾伯特 · 拜爾修米特稱呼他跟貝利亞是「挑剩的」,這對於赫夫帕夫的學生是極度的挑釁——他表面上默不作聲,實際上可從來沒忘過。

課上已經有些人因為鄰座的疏失腫了半堂課,伊凡心想,濺一點到拜爾修米特手上肯定也只是腫一小塊而已。

然而他攪拌的力度比自己預估的還要大,一整片魔藥從大釜邊緣灑出來,拜爾修米特還來不及躲閃,整條手臂、肩膀、與半邊臉在一瞬間,像是吹氣球一樣鼓起,脹成巨大的粉色肉塊,其中一隻眼睛被脹起的臉頰擠壓,變成一條紅色細縫,幾乎都要看不見了。

隔壁桌屬於雷文克勞的女孩尖叫,整個教室的視線都看了過來。幾個男孩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伊凡嚇呆在原地,看著難得表現出慌亂與羞恥的拜爾修米特。對方試圖抽出魔杖用咒語復原,一副想鑽到桌子下的悲憤模樣。

教授像一陣黑風一樣飄來,打量他們,鷹般暗涼的雙眼像是鎬子,將他的罪惡感連根帶土刨起。他忍不住低下頭。

『……布拉金斯基,帶拜爾修米特去醫護室。』

最慘的是在前往醫院廂房的路上,他們居然遇見了皮皮鬼,它正忙著把口香糖塞進一個盔甲騎士的鎧甲縫隙裡,看見他們兩人狼狽地走過,馬上雙眼放光,像餓狼看見肥羊一樣撲了過來。

『天啊!天啊!是香腸一樣的掰耳啾蜜桃!粉嫩嫩脹鼓鼓的掰耳啾蜜桃香腸!沒人要的掰耳啾蜜桃香腸!配酒切八段、搭著醃大蒜——嗝!』

皮皮鬼馬上編了一首歌,還在靠近時朝他們打了個嗝。那味道臭得他難以忍受。

『走開。』他說。然而皮皮鬼只是咯咯笑。

『哎唷啊,膽小鬼布懶金生氣了,沒有用的布懶金生氣了!沒用到只能進去赫夫帕夫的布懶金!』

『閉上嘴,然後滾一邊去,皮皮鬼。』伊凡咬牙說道,試圖穩住撐著拜爾修米特的手,另一手想要掏魔杖。

但拜爾修米特動作更快,只見他彈一彈魔杖,盔甲上黏的口香糖全部高速衝出,打在皮皮鬼身上。皮皮鬼哇地大叫,一面飛走還一面朝他們比不雅手勢。

好不容易逃到醫院廂房,龐弗雷夫人看到拜爾修米特時連眉毛都沒挑。

『魔藥學!他們就淨挑那些會增加我工作量的課程是吧?』

女巫一邊碎念一邊點了幾滴藥水在拜爾修米特臉上,告訴他坐個幾分鐘就能消腫了。

『你居然會無聲咒?剛剛那是什麼?』出於不想回去面對教授與同學的惰性,伊凡選擇留在醫院廂房。當雙方再一次覺得沉默夠久,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哇滴哇吸。』拜爾修米特用腫了半邊的嘴唇含糊回答:『我聽說數年前有教授用這個……對付皮皮鬼。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教你。』

伊凡輕嘆一口氣,他內心充斥著對這個雷文克勞的敬佩與歉疚,還沒消化完的早餐沉甸甸堆積在胃部,全身都佈滿酸澀。

『對不起。』他說:『我真的很抱歉。我是說……我不是有意把你弄成這樣,還讓你在全班面前出醜。』

拜爾修米特朝他看過來,但是在那張臉腫了大半邊的情況下,伊凡很難判斷對方的表情。

『沒關係。』對方轉回頭:『反正,你今天大概也會從教授那兒得到一個零蛋。』

『……』冷靜,伊凡拼命告訴自己,他有錯在先。

拜爾修米特沉默了一下,『剛剛皮皮鬼叫你布懶金。很不錯的名字。』

伊凡忍不住笑出聲,他回答:『掰耳啾蜜桃感覺更不賴。拜爾修米特你要不要考慮改個名字?』

『或許吧。但布拉金斯基,如果你之後能叫我基爾伯特,』他突然感覺對方說話的口齒變得字字清晰,聲線也變得輕鬆許多:『我會比較高興。當然,我絕不會再叫你跟你朋友「挑剩的」。』

呃。他應了一聲,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床單,臉不知為何又有點熱。

『那你也叫我伊凡……好了。』

伊凡。他聽著對方若有所思的念著自己的名字,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動:這是兩年來,第一次學校裡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就連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都還是以姓氏稱呼他。

『所以我們扯平了嗎?』

『扯平了。』

他抬頭看向拜爾修米特,發現對方的臉已經消腫了——早晨近午的陽光透過醫院廂房的玻璃窗灑在那頭銀灰色的頭髮上,閃閃發亮。

當拜爾修米特——或許已經可以開始叫他基爾伯特——朝他咧嘴一笑,他頓時感到相當驚訝,包含那對眼睛是如酒般醇厚的紫紅、以及男孩笑著的表情是如此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