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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帕/夜巡前置/理由_

滿月被夜隱去,墨色如同灰燼似的漫無邊際向外擴散,蠶食這個毫無星斗的夜空。森林在嘶喊,帶著潮濕的空氣往外崩塌,文明依舊在前進著,而時間卻已經所剩不多了。

黑髮男子曾有的一頭長髮已然不在,他的眼神依然堅毅,卻也帶著點滄桑與哀痛,他不再俯瞰大地,而是把眼神落在跟前的土丘上,帶著敬意的雙膝跪下。

「姥姥,我回來了。」

風聲呼呼作響,這句話夾在風中瞬間被雜音掩蓋掉,沒有人回應,男子緊蹙的眉頭更緊了些,他捏緊拳頭又放開,哭泣似的悲鳴著。
「您怎麼就沒等我了呢?」

「我依然對前途感到迷惘,更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對不對,姥姥……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了……」
駐外的他接到了部族年長者過世的消息,他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後,才發現一切瞬息萬變。他錯過了母親的加冕儀式、錯過了姐姐的生產時間、錯過了無數個祭典,更錯過了最疼愛他的姥姥最後一程的葬禮。
「我以為我是在守護你們,但我卻是把自己帶離開愛我的地方,我深愛的家深愛的人們都在這裡,可我卻在數千里外的地方護著別人,忽略了你們,忽略了真正愛我的人。我沒能信守承諾,我弄丟了您希望我帶回來的赤城之心。」

「阿帕,別怕。」
蒼老的聲音充滿著精神,奎帕聽見了立刻轉身站起,想跟之前一樣迎上前去,但卻在與之雙目交接時愣住了。
那是一頭純白色的狼,就像天上的月,從頭至尾都是純白色的,在毫無星斗月色的空氣中散發著微光,美麗而莊嚴,讓奎帕無意識就紅了眼眶,他認識她。

「姥姥,我很怕,真的很怕。」
奎帕的表情軟化了些,他不敢靠近那頭狼,害怕一旦靠近,這唯一可能有的對話機會就會消失。
就像知道奎帕心思一樣,那頭被稱之為姥姥的狼緩步走近,男子見狀立刻雙膝跪下,使視線高度與年長者齊平,並且恭敬地微微低頭,一副等著被訓斥的樣子。

但換來的卻是髮間輕柔的撫摸,抬頭一看狼已變成老者生前的姿態,一樣的笑容、一樣的溫度,還有不變的銀白色瞳孔。
就像是守護著他們的月。

「阿帕,你學會了愛、學會了守護,更學會了放手,你依然是個好孩子;承受著別離的傷痛、保留著身上的痕跡,不帶著一絲加諸於他人身上的恨意,你是堅強且善良的黑豹,也是我們族裡最引以為傲的黑狼。」
姥姥和藹的笑著,就像天上的月在一陣強風之後露出臉來,森林逐漸歸從低吼變成竊竊私語,他們笑了起來,就連空氣都暖了許多。

奎帕握住了姥姥的手,粗糙而飽滿,屬於年長者的手,跟他離開部落時感覺一模一樣,從未變過。
「我以為我讓你們失望了……」他的語氣帶著鼻音,攢緊手中的溫度。

「我們從未對你失望過,阿帕,你是對自己失望了。」姥姥的指尖拂過奎帕額頭,梳開他始終緊皺的眉頭。
「你依舊愛著森林,愛著所有的族人,你離鄉背井只為了多學一點好保護所愛,你選擇駐外只為了能離我們靠近一些,祖靈都知道,我也知道。知道你是如此的在乎我們,也知道你生命中曾出現另一個會想讓你留念駐足的人。」
「失去他不是你的錯,失去我也是,都不是你的錯。」

「可我還是會感到難受跟悲傷。」

「時間會讓傷痛逐漸變淡,但你要記得,我們對你的愛不會被時間稀釋,總有一天你會更加明白這個道理,不論你做出何種選擇,都會支持你。」
「還有,歡迎回家,我們的阿帕。」

姥姥笑了,她在奎帕的額頭落下一個祝福。

在日出前有隻銀白色的狼鑽進了月,而有隻純黑色的狼下了山,他回頭看了眼森林,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

他發現那些愛他的心,不曾離開過。
會永遠與他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