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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瘋子的對話


「那我們的行李呢？我們的箱子、我們的貓頭鷹？」

一旁的帕夫洛維奇正頻頻用魔杖敲打大腿。女孩質問的語句迴盪在餐廳，而伊凡還在恍神，想著要不要提醒對方，這可能把大腿轟掉。

「我們沒有時間讓學生收拾個人行李，最重要的是……」

腿上柔軟的刺痛讓他猛然醒來：一架藍色紙飛機，在他的腳踝邊緣來回徘徊。

伊凡低頭捏住紙飛機，拿到腿上。它不再動彈，乖乖躺在手裡。他展開紙條。潦草倉促的字跡只寫了一個詞。

——『堤豐』

「……雷文克勞的瘋子。」他喃喃說道，把紙條收進口袋。心臟跳得很用力，彷彿在倒數什麼，這讓他不禁思考自己能否無恙度過今晚。

「你聽到了嗎？」帕夫洛維奇 · 貝利亞在他後面說道。

「什麼？」他回答。

「再恍神啊你……他們說學生可以留下戰鬥。他們是瘋了嗎？」

那也只有成年的學生在內。伊凡心不在焉說著，我們還有兩年。他的腦子在轉，轉得頭暈目眩。他們都是瘋子……瘋子……那傢伙也是瘋子……堤豐……

他可以感覺到一束焦灼的目光釘在背後，從另一張餐桌而來，渴切地希望他能回頭，但他只是把玩手裡的紙飛機。

史萊哲林走光光了。雷文克勞跟在後頭走。赫夫帕夫緊隨在後。

伊凡腦袋跟著整個走廊在嗡嗡響。人潮讓他呼吸困難。雜沓的腳步聲是大理石地板的哀鳴，其中龐大的緊繃宛如螫刺戳刺著大腦，心臟灌飽了沸騰的躁慮。巨大城堡此刻宛如即將爆裂的蜂巢，震盪，蠕動，扭曲。

敵人在城牆外頭，可是恐懼不需要門窗或是秘道。它是從裡面來的。

一隻手在紊亂的人流中把他往旁邊拉扯，他混亂的腦袋無法反應，踉蹌一步，直接跌在一個人身上。

「！？」

「滅幻咒！」魔杖直接敲在他頭上，一股涼涼的感覺從頭流到腳。

基爾伯特抓著他的手腕往走道裡頭走。跟背後牆壁一樣顏色的雙眼緊張地瞪著前方看。

「你幹什麼？沒有跟著走？……這太危險了！會被罰的！快點！趁現在大家還沒走光……」

他不肯往前進，兩人停了下來。他已經知道了，『基爾伯特你這個瘋子！ 』這讓他驚慌失措，忍不住胡言亂語，基爾伯特趕緊叫他的名字，抓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摸他的後頸，活像在安撫受驚的兔子。

伊凡鎮定一些，低頭看著基爾伯特，他的男朋友，才發現自己已經快要比對方還高了。但即使如此他仍沒法保護對方。而基爾伯特是個瘋子。

瘋子。他悄悄念著，不知為何突然想要哀嚎。

「本大爺只是把堤豐跟貓頭鷹們一起放走而已，它們很聰明，可以自己飛回家的。可是一旦困在塔裡可能都會死。」

「他們都說防護撐不了多久，你也可能會死！」他咆哮。

「噓。小聲點。」轉頭看看走道，基爾伯特把魔杖緊緊握在手上。他知道對方從不改變最終的決定，一向這樣，就算可能撞死在南牆也不。遠處好似有轟隆聲。

「……這對貓頭鷹們不公平。」

那又與你何干，別去。他想這麼說，尖叫，大吼，讓人發現他們，可是基爾伯特彈個手指就能對他施靜默咒或全身鎖咒，雖然他知道他很不忍心。他也曉得基爾伯特有多看重那貓頭鷹，可萬一城堡被突破了呢？他們會留一個雷文克勞活口嗎？基爾伯特可不是純血巫師。

人群已經要走光了。葛來分多高年級學生叫喚著低年級走快點，有人抽抽搭搭地哭。

恐懼無色無味，但他能感覺它在舌尖滾動，在腹部脹大，在胸口造成阻塞。它無處不在，而他無可奈何。

「……基爾伯特。」伊凡說道，他的唇上冒出一粒唾沫，嗓子嘶啞。這是最後一次懇求。

基爾伯特沉默一下，把他拉進一個溫暖的胸膛，摸他的頭髮。

兩個透明人在走廊間的暗影裡短暫擁抱。這時城堡徹底安靜下來，但伊凡在顫抖，一如他們貼近的心臟，在兩個胸膛間篤篤狂跳著。

當他們分開，基爾伯特親了他的臉頰，「通道在萬應室。我弄完就趕過去。」

伊凡微弱地應了一聲。

「不要哭喪著臉，也吻吻我吧。」基爾伯特突然說了一句，時機不正確，但伊凡還是被對方弄得臉熱。於是他也吻了基爾伯特。

「你要活著然後平安撤離，我暑假還要去你家玩。」

他努力想擠出一點平時的任性。而灰髮男孩笑了，用手肘推他。

「你知道本大爺可是基爾伯特，雷文克勞的第一名。你自己也顧好自己，快去跟上隊伍。」

「——好。」他說。

基爾伯特催促他：「去吧。」

畢竟雷文克勞們都是瘋子，伊凡混入一群葛來芬多學生裡時這麼想道。

而瘋子總是吸引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