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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張導的生日宴會過後許文斌又找了幾個假日把蔣磊約出來二、三次，都是約在他們以往常去的咖啡廳，就在他們的高中附近，閒聊之餘也大略提了下婚禮的事。
　　這兩個行動派說是要結婚，實際上早已經默默開始著手準備了好一陣子。
　　婚期訂在明年三月中，正好是即將進入春天的季節；形式走的是國外的那種戶外婚禮，場地就選在本市某個花園酒店的附設莊園。

　　身為一起長大、看著兩人從青梅竹馬到交往到現如今走入婚姻的蔣磊，毫不猶豫地接下了伴郎的工作，到時得和另一名伴郎一起跟著許文斌前去迎娶新娘，至於伴娘那邊則是胡天天高中時候的好姊妹，蔣磊也是認識的。
　　許文斌沒說另一名伴郎是誰，蔣磊也沒問，敲定了幾個時間再約出來詳談婚禮細節，這周的討論就暫時告一段落。

　　討論結束後他們又一起吃了晚餐，離開時許文斌主動去把單子結了，蔣磊則先在外頭等他，順便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打算先把車鑰匙找到方便待會兒直接上車。
　　於是當許文斌結好帳推開門一走出來，就看見自己的竹馬低著頭在人行道上來回拍打自己全身上下一邊原地打轉；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了，那畫面說是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這麼說起來，他們也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像這樣坐下來好好聊天了。
　　以往還在Ａ國讀書時他和胡天天還能趁著寒暑假回來，開始工作以後就漸漸抽不出時間回國；蔣磊當時也剛從父親手裡接下公司的主掌權，正逐步學習如何管理營運，這一忙，兩邊時間自然就錯開了。
　　這中間僅僅透過視訊和社群聯繫，隔著一片汪洋大海和日夜顛倒的時差，也不知道彼此之間實際上過得怎麼樣。

　　許文斌是覺得自己經過了殘酷的社會歷練以後不論想法或態度都改變了不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懵懂不懂事的孩子。
　　他本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褪去了舊時的童心，變得世故，不再單純。

　　可蔣磊不是的。

　　「我找不到我的車鑰匙！」蔣磊摸了好一會兒，總算發現了站在一邊看好戲的許文斌，氣憤地對他大吼：「還笑！還不來幫我！」
　　許文斌不再忍耐，大笑出聲，「唉唷，你怎麼這麼有趣啊。」這才走上前。

　　蔣磊不是的。
　　儘管身處在暗潮洶湧的中心點確實使他成長了許多，時間的推移卻沒有帶走他一貫的善良與純真；可能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孩子氣了，但許文斌卻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上次說的，你別有壓力。」許文斌扣住蔣磊的腰不讓他亂動，從他褲子的後口袋一把抽出他一直找不著的車鑰匙遞給他，一邊說：「我們就是有點擔心你一個人，但也沒有催促你的意思。」

　　蔣磊接過鑰匙，一想到方才自己愚蠢的舉動都被許文斌看見了就覺得有些丟臉，瞇起眼睛尷尬的低低笑了兩聲，又揉揉鼻子；聽許文斌再度提起這事，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想起了嚴紹齊的臉，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也不是……」
　　他頓了頓，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才會突然想對許文斌提這種連自己都還沒有完全想明白的事；可話都說出口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也不是完全沒有對象……」

　　許文斌一聽差點反射性地掏出手機就要打給胡天天報告，手都伸進口袋裡了，頓了下才被理智拉回來一想：這麼做肯定會嚇到蔣磊，要是把他又弄得連一點消息都不願意透漏了那回去不得被胡天天罵死？
　　就像明明有過被傷得那麼痛的幾段感情，在他們三人分隔兩地的這幾年卻隻字未提；蔣磊從來都只報喜不報憂，裝得跟沒事人一樣和他們調笑，還是蔣凌偷偷透露消息給他們才曉得有這麼一回事。

　　許文斌強忍住內心驚訝盡量表現平靜地接著問：「嗯？還真有？」
　　蔣磊倒沒怎麼注意許文斌糾結的表情，搖搖頭又點點頭；他專注在自己心口慌亂的悸動之中，總覺得親口說出來就等於直接承認了這份尚未明朗的感情似的，內心躁動不安，胸口悶的難受。
　　「怎麼了？」許文斌見蔣磊遲遲沒有接話，試探性的問。
　　蔣磊搖頭，深吸一口氣以後又吐了出來，「沒，就、就是想也許能試一試吧，也沒認識多久，我、我也不確定，先別跟天天說，我不想她跑來逼問我。」
　　許文斌揉揉蔣磊的頭，笑著應下：「好。」

　　承認就承認吧。
　　蔣磊和許文斌在停車場分別，上車後緊捏著方向盤想。
　　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發動引擎，打檔，踩下踏板，調頭轉出停車場，回家。

　　蔣磊到家時已經九點多了，手機正好在他剛走進臥室時響了起來。
　　上頭顯示打過來的是Dark的經理Alen。
　　Alen幾年前在原先工作的酒吧擔任調酒師，因為和老闆個性不合被辭退，正好遇到想要開酒吧的蔣磊上前搭訕，談過以後輾轉來到蔣磊這邊，同時擔任經理和調酒師。

　　基本上除了緊急狀況外Alen很少在工作中打給蔣磊，因此蔣磊沒多想，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Alen？」
　　「嚴先生和朋友過來了。」Alen用不帶感情的聲調快速地說了這麼一句話，隨後逕自掐了通話。
　　留下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蔣磊握著手機怔了一怔。

　　他並沒有要Alen在嚴紹齊過去時通知他。
　　實際上他和嚴紹齊也只在Dark見過二次，第一次開房、第二次到一樓跳舞；他甚至都沒有和Alen聊過嚴紹齊的事，然而Alen卻打了這通電話，就為了通知他嚴紹齊過去店裡了？

　　「嘖。」
　　蔣磊無奈地笑了笑，拋開手機，起身換了套衣服。
　　然後出門。

　　就這樣吧。
　　既然都親口認了，那麼繼續畏畏縮縮的也不是辦法，躊躇不前也無法解決壓在心口的煩悶。
　　就再勇敢一次。
　　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