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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iceless Calling試閱

　※ 文中「※」號前後不直接相連。


　　會救下那個人，也只是碰巧罷了。
　　連日陰雨後終於放晴。一大早他就耐不住陽光的誘惑，翹了課到天台去睡覺。離午休還有兩節課，照理說夠他好好睡個覺。然而，躺下來不到半小時，魔王就被一陣騷動吵醒了。不懷好意的叫囂聲刺痛著他的鼓膜，魔王蹙緊了眉，在意識尚未完全清醒前，就先決定要讓這群不知好歹的人付出代價。
　　就是在那時，他第一次「看見」了那個人。
　　處理掉不良少年後，魔王拍了拍手，本想爬回水塔旁繼續睡覺，卻在轉過頭後才意識到還有一個人在場。對方的臉上還帶著些許傷痕，魔王又皺了皺眉。真麻煩啊，他完全不想管這種事，但就這樣放著對方的話……
　　在他還在沉思時，眼前的同學卻先一步起身了。對方眨了眨眼，對他開口。他以為這人要對自己說謝謝，卻沒想到下一刻面前人深深鞠了個躬。
　　「不、不需要這樣……」
　　收到完全預期外的盛大謝意，連他都覺得有些彆扭了。但面前人只是抬起頭來，再次衝他笑了笑。魔王這時才意識到，這個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學。雖然他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不過說實話，班上的同學，他記得清楚的也沒幾個。）
　　「你……」
　　這時對方卻突然轉過身去，魔王看對方翻找了一下書包，接著遞給自己一個麵包。雖然還沒到午餐時間，但他確實是有點餓了。接過對方手上的麵包，魔王簡短地道了聲謝，卻在撕開麵包袋時，才開始感受到不對勁。
　　「你叫什麼名字？」
　　明明只是普通的問句，背對著他收拾書包的人卻震了一下。是自己的語氣太兇了嗎？當魔王還在兀自思考這個問題時，視野卻猝不及防被某種東西給整個遮蔽了。他定睛一看，是作業簿。
　　「武藤遊戲……是你的名字？」
　　收回作業簿，面前人點了點頭。然而那並不是重點，事實上，魔王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對方的名字。他的問題只是為了確認一件事，而現在，他的疑惑幾乎被釐清了。
　　「你……不會說話？」
　　面前，始終盈著笑意的紫瞳微微瞇細了，一抹帶著苦澀和無奈的笑容自對方嘴角揚起，對方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就是他和他的故事的開端。


※


　　天空已經染上了暗藍色，夕陽的餘暉正在快速消退。這還是魔王第一次在教室內留到這個時刻。同學們都走光了，除了他，以及在他面前提筆書寫著學級日誌的人。
　　沉默地盯著對方寫字的手，魔王抬眼瞄了瞄面前努力想專注於值日工作、卻顯然因為被自己盯著而不斷分神的人，最終開啟了話題。
　　「你被欺負的事，老師知道嗎？」
　　面前，原本正在緩慢書寫的筆停頓下來。魔王看著面前人瞪大了眼，搖了搖頭，隨後又掏出一本筆記本，在空白頁寫下：不是欺負。
　　「不是欺負，難道你以為他們是在跟你玩嗎？」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嘲諷意味太明顯，眼前人悚了一下，隨後咬緊下唇。魔王嘆了口氣。
　　「就算不會說話，也要懂得反抗吧。」
　　面前人又震了震，再次抿緊唇。握著筆的手也微微收緊了。那模樣讓魔王皺起眉。從對方的反應看來，自己似乎比那些人更難應付啊。也許自己真的只是在多管閒事。
　　「……那，不打擾你了。」
　　從椅子上起身，魔王本來正打算離開，卻沒想到對面的人也倏地站了起來，自己的右手隨即被握住。魔王抬眼，看著對方一臉著急地張口，唇形混亂地蠕動一陣，隨後又猛然搖了搖頭，握住自己右手的力道也收緊了。他下移視線，看見包覆著自己右手的雙掌正微微顫抖著，不，對方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那張著急的臉上，雙眼已經開始微微泛紅。面前人再次用力搖了搖頭。然而除了這兩個動作以外，對方什麼都沒做。什麼都做不到。
　　那是魔王第一次強烈感受到不能說話的無力感。
　　「……不要著急，用寫的。我不會離開。」
　　原先低頭下去的人猛然抬起頭來，那瞬間魔王第一次看見欣喜點亮了對方的臉。


※


　　「那些，全部都是我之前傳給你的紙條嗎？」
　　面前人明顯驚了一下，差點連腿上的盒子都打翻了。他看著對方慌慌張張地把盒子蓋上，搖頭又抿唇，最後扭扭捏捏地寫下筆跡顏色比平常淡了許多的字：
　　【抱歉，因為……字很漂亮，所以……】
　　對方瞄了一眼他的表情，又很快補上一句話。這次慌張的情緒甚至沁入筆內，讓字體有些飛舞了起來：
　　【對不起，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
　　先回覆了對方最擔心的問題。魔王頓了一下，努力釐清心中的感覺。自己的東西被收集，一般不是會覺得怪異就是噁心吧。但是，現下的他，看著自己寫給武藤同學的字條被小心翼翼地收著，心底竟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感受。躍動感，振奮，還有……是開心嗎？
　　連他自己都還沒辨清內心的感覺，他的手就先一步伸向對方的頭了。魔王在略大力地揉弄對方的頭髮時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就意識到自己揚起的嘴角。確實是開心的，知道這件事後自己的感受。雖然不是很能理解自己這樣的反應，不過，看著武藤同學驚訝又困惑的表情，魔王忍不住揚高了嘴角，更用力地揉了揉對方的頭。
　　（他並沒有看漏，在對方眼底閃動的開心光芒。）


※


　　回到教室，果不其然只有一個人。偌大的教室散發著冷清空寂的氣息，而呆呆坐在位子上的武藤同學，看起來就像是魂魄也消散在這個空間中一樣。直到他踏入教室，對方才大夢初醒般震了一下，一回神就急忙撕起面前的筆記本。魔王皺眉，三兩步走上前去，阻止了對方將紙團往窗外扔的動作。
　　費了一番力氣，他好不容易才搶過對方手裡的紙團。平常力氣完全敵不過他的武藤同學，這次幾乎是用盡全力地和他對抗。簡直就像拚死一搏的困獸。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反應如此激烈，但等他將那張被揉得爛爛的紙團攤開後，原因終於豁然明朗。
　　【也許我是不被需要的人】
　　面前，被他壓制住的武藤同學，又細細顫動了起來。對方的雙手摀住了臉，魔王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是他很清楚被遮掩的是怎樣的情緒。
　　咬緊牙根，他猛然扳住對方的雙肩。面前人在被他抓住的瞬間悚了一下，顫抖停止了，但雙手仍然遮著臉。
　　「以後，我來保護你。」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既沙啞又低沉，跟他平常的語調相差很多。也許武藤同學也是這樣覺得吧。因為對方原本緊緊遮住臉的手放鬆了，他看見對方驚疑的目光從指縫間透出。
　　「不准再說這種話。不，連想法都不可以有。」
　　明明還在說話，他卻聽見自己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體內不明的情緒仍沸騰著，魔王覺得自己整個人此刻彷彿持續滾沸著的熱水，複雜難解的感受就像氣泡般不斷從體內接連升起，在他無法好好去感受時就炸裂開來。
　　是遊戲的手舒緩了那樣的感受。
　　臉頰被觸上時，魔王著實愣了幾秒。有些粗糙的肌膚觸感來回地輕撫他的頰側。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被抱住了。細瘦的雙臂摟著自己的肩膀，對方的頭埋在自己的頸窩，輕輕地蹭動。
　　那一刻，他終於覺得滾燙的大腦開始降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