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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題目之五
6、
在大哥死去之後，繼位的理所當然是我那剛出世的侄子。

我知道自己的身分、卓越的戰功和年幼的新君會引來各界多少的猜測。
雖然我覺得離開也無所謂，但此時的瑟羅若是沒有了我，恐怕又會遭到周邊國家的侵略。
或者說，我也放不下我的侄子。這是我除了那生死不明的母親和二哥以外，唯一的血親了。

洛艾爾從前從未重視過自己的血親。他覺得，所謂的血緣，不過是控制自己不能向外飛翔的枷鎖。
但在失去了大哥帶給他的枷鎖後，他才知道血緣於他來說，其實是維繫他與世界之間的羈絆。

正當他打算到皇宮中與不知如何看待自己的嫂嫂商議時，大哥的遺詔頒布下來了。
他要洛艾爾成為瑟羅的國王。

洛艾爾瞪大眼睛，忍住震驚並恭敬的接下詔書，然後奔向皇宮。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皇宮到底想要得到什麼，不過他總覺得去見到大嫂就能夠得到答案。
侍女將洛艾爾帶到前皇后的書房。他一打開門就看見眼眶紅紅的、卻保持優雅儀態與微笑的大嫂。
「洛艾爾，你過來，」洛艾爾聽見他的大嫂輕聲對他說。「你的大哥有東西要給你。」她向洛艾爾微笑並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她的手上拿著一封信，並將它交給洛艾爾。「這是你大哥在他去世之前，交給我的信。」她頓了一下，「他說，沒能等到你回來，他很抱歉。」說罷，便抱著三歲的兒子站起身來，走出門外，並順手將門帶上。
洛艾爾用顫抖的手將信封撕開，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洛艾爾，首先我要先告訴你，對不起。
沒有徵詢你的同意，就將沒有心理準備的你推上王位，對不起。
但我們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比起我，你也更適合待在這個位子。
尤其是我死後，更是沒有除你以外的人能夠平息內憂外患、解除瑟羅的困境。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這個世界、這個國家、這個家族、我們的父親，還有我。
我們在你身上加諸了太多你不願承擔的責任和痛苦。
而如今，我卻又要將更大的責任交給早該自由的你。
期望終有一天能遨遊天際的你、一輩子都沒有見識過自由的你，卻不知又要在這令你憎恨的皇宮被囚禁到何時。
但我求求你，洛艾爾。保護瑟羅、保護我們的家、保護你的大嫂和侄子。還有，保護你自己。
那天得知你帶兵前往邊境時，我才突然意識到，比起留在這個國家，你其實更渴望死亡。
但我仍自私的盼望你的歸來。
請你原諒我。

洛艾爾，對不起。但是我必須將你從不想要的王位託付給你。
你以後要繼位給我的兒子或你的兒子或是哪個遠房親戚的孩子，我都沒關係。
不過無論如何，請將瑟羅交給一位能令百姓幸福的君王。就像我將這個國家交給你一樣。

謝謝你，洛艾爾。」

洛艾爾在三日後成為了瑟羅的新王。

由於這兩年連續辦了兩位君王的喪事、而今年又為了抵擋諸國的侵略，而使國庫空虛，再加上洛艾爾也認為不需要再花費的銀錢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因此登基典禮並未鋪張，只在皇宮草草進行，讓貴族和大臣們進宮朝拜就算完了。當時甚至史無前例地沒有舉辦遊行大典，讓民眾一同慶賀新君即位。

他神色淡漠的接下了象徵王權的權杖，然後單膝跪在地上，讓教皇為自己戴上皇冠。
他聽不見祭司們沁入天聽的祝禱。只覺得皇冠的重量彷彿是要壓碎他的骨骼，讓他永遠地留在這個他渴望能夠逃離了二十年的地方、他最愛的瑟羅。

而因為我出征的時機、兄長突來的死亡、我出乎各界意料之外的登基和我那眾所周知的才智與軍功，街頭巷尾開始出現其實我是藉由弒兄奪位才得以稱王的流言。

起先大臣們都希望我能撇清這個流言。但我認為此事於國家大事無關緊要，況且這種事情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極力澄清又顯得欲蓋彌彰。若真的是謠言，那麼它自然會隨著時間不攻自破。
出乎意料之外的，流言的雪球越變越大，甚至傳到了周圍的國家。人們甚至開始傳言瑟羅的君王暴虐無道。
我並不在意。
我所在意的人們都知道這不是真的。
這就夠了。

瑟羅的國力在我的統治之下逐漸強盛，各國開始想方設法的討好我。
財寶、領土、貿易特許等物不可勝數。然而最多的還是美女。
目標都是空旋多年的皇后寶座。
我覺得很頭痛，這些都是名門望族或王室公卿的千金，個個才貌雙全，但我並還未有納妃或立后的打算。
先不說這個位子我本就不打算久待，等到大哥的兒子長大成人之後我就打算退居幕後，或是幫忙料理國事、或是雲遊四海。
而且若是新后入宮，大嫂和侄子又該怎麼在宮中立足？
總之我不想建立一個家庭來增加我的負擔。
所以我順水推舟地偷偷派人在街頭巷尾傳言我的長相令人不忍直視、我私下納妾無數、我喜新厭舊⋯⋯。
我不在乎。

父親和大哥都相繼因同一疾病而死，而當時父親臨終，就是大哥服侍在側。我開始懷疑這個大家都覺得不會傳染的疾病其實只是潛伏期比較長，並非真的不會傳染。
但是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得到這種疾病。
就算如此，洛艾爾依然下令遍邀世界各地的學者，試圖破解這個帶走他親人的疾病。
但都沒有結果。
大家逐漸放棄破解這道難題，告訴我這應該是一種遺傳疾病、近親通婚而造成的天生的缺陷，而我因為接受了母親的基因而成功躲過了這場浩劫。那自他國遠嫁而來的大嫂和繼承了大嫂血統的侄子應該沒有得病的可能，讓我寬心云云。

真是諷刺。洛艾爾看著父親壯觀雄偉的石雕心想。我竟然是因為我痛恨了那麼久的庶子身分，才躲過了惡疾的糾纏、當上皇帝。
而自己那麼珍愛、傾盡一切培育的大兒子卻也是因自己而英年早逝。若父親地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洛艾爾閉上眼睛，不願意去想像那殘酷的假設。